06.19 佟小光:Rhoton神经解剖在中国这十年 已改变和将要改变的是什么

[第111期专访]环湖医院佟小光: Rhoton神经解剖在中国这十年 已改变和将要改变的是什么

佟小光:Rhoton神经解剖在中国这十年 已改变和将要改变的是什么

神外前沿讯,不知从何时开始,中国神经外科领域中有一批医生自称为“佟丝”,据我们了解,“佟丝”既有基层医生也有大咖专家。

“佟丝”就是佟小光粉丝,那谁是佟小光?

可以用一句话概括佟小光教授:一个坚定的Rhoton神经解剖学说的中国布道者。

Rhoton是"显微神经解剖之父",《Rhoton颅脑解剖与手术入路》几乎是世界上的神经外科医生的必读书。他在美国建立的脑解剖实验室,将尸头解剖后拍成照片,成为美丽的艺术品。

佟小光教授是国内第四个去美国Rhoton教授脑解剖实验室学习的专家,前三个都是天坛医院派出的。

在从Rhoton教授那里连续学习两年回国之后,佟小光教授这十年只做了一件事:将Rhoton教授神经解剖学说应用到临床实践,并以更加通俗易懂的方式传授给基层神外学员。

两种看似极端的态度在佟小光教授身上汇集,一方面,佟小光教授非常冷静与理性,他认为中国在神经外科解剖上没有必要急于去做所谓的“创新”,因为这个大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目前最重要的要“遵守国际规则”,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先学习再创新。

创新是水到渠成的事,不必为了创新而急于求成。

另一方面,佟小光教授又极富热情和“野心”,他沉浸在学习Rhoton解剖和临床实践的快乐之中,并由此成为了国内神外手术水平最顶尖的几位专家之一。现在,佟小光教授通过办学习班等方式,在让更多基层医院的神外医生能够拿起手术刀,做出漂亮的手术,甚至体会到手术的快乐。他希望用自己的努力,甚至可以改变中国神外的发展方向——不仅仅只有少数的中心,省市乃至基层医院的神经外科都将会快速赶超。

佟小光教授的天津市神经外科研究所显微神经外科解剖实验室,10年间为25个省市培养了120多名专业医生;目前北京协和医院、天津环湖医院、北京同仁医院三院联合的培训班也由佟小光负责主要的教学工作。

在近日召开的第十五届中国脑血管病论坛上,佟小光教授接受了神外前沿的专访,对话内容如下:

神外前沿:神经解剖上,欧洲和美国在风格上有什么区别?

佟小光:实际上没有多大区别,最早的解剖都是来自于欧洲,从Yasargil与Fisher等都是从研究解剖开始,因为欧洲的解剖历史悠久,在二战之前就成熟了。美国在神经解剖领域是欧洲的延续,但是随着神经外科开始大量使用显微镜,美国的Rhoton教授就认为应该有一种和手术紧密相关的解剖,不完全是为了解剖学研究而解剖。

有很多细节可能对解剖学研究没有意义,但是对手术非常有意义。比如颈内动脉的海绵窦分区问题,对于科研可能没有什么意义,但是对于切海绵窦肿瘤的医生却是非常重要的。其中的海绵窦条索对手术中打开与恢复海绵窦原状非常重要,所以Rhoton教授解剖体系做的是应用性非常强的解剖,而且把解剖做得非常精美,像一幅一幅画一样。

在他40年的职业生涯中,在全世界范围内培养了100多名医生,其中一半是日本的医生。这些被培养的医生又在各地建立神经解剖实验室,包括国内的天津环湖、三博脑科、宣武医院等,其解剖理念也就开始传遍了全世界。

神外前沿:国内在Rhoton教授那里长期学习过解剖的医生还不是很多?

佟小光:不,也有不少医生去学习过。我知道比较早的几位,国内第一个去的是石祥恩,之后是刘庆良、李晓勇,他们三位都是在Rhoton实验室长期学习过的,因为当时王忠诚院士非常有眼光,非常重视神经解剖,连续派了天坛医院这三位医生去学习,我是第四个去的,我后面有几位就不太清楚了。

神外前沿:您学成回国做了哪些工作?

佟小光:Rhoton教授这四十年已经把大脑里的所有组织几乎都弄清楚了,拍摄了成千上万张照片,我们再把这些照片重新拍摄一遍,意义并不大。我们不如利用这些照片,将其最实用的部分提炼出来给中国的医生。

我这十年多时间就一直从事这个工作,在Rhoton教授的基础上更加临床化、细节化。国内这几年很多人知道了我们,可能并不是看了我们的解剖课程,而是看到了我们的手术,大家觉得这些手术确实有难度又不好重复。这就是因为我们天天在研究解剖,非常清楚手术周围的结构,我们并不觉得很难,但是如果是没有经过系统的神经解剖训练的医生而言,在理解上就很困难。

佟小光:Rhoton神经解剖在中国这十年 已改变和将要改变的是什么

神外前沿:以海绵窦为例,学了解剖和不学解剖,有什么区别吗?

佟小光:解剖是个技能,光看书没用,图片只是产品,过程更重要。以海绵窦手术为例,这么多流派,我们要把最主要的流派讲清楚,我没有发明过任何一个技术,但是如果把这些复杂的技术讲清楚,各自的利弊说明白,而且真正通过自己做手术和做解剖能够让基础差的学员也学会,这本身就是个技术。

解剖培训有几个模式,美国是“放羊”散养式的培训模式,看文献后自己随便做,对基础好的学员没问题;另外一种是科研模式,要求深入研究,最后写一些文章。

我们认为经过这么多年发展,Rhoton的神经解剖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了,之所以不普及就出在教学环节上。我们的培训模式类似中学生教学模式,就是试图通俗易懂,通过我们形象的比喻,让学员很容易就听懂了。

比如海绵窦,我们就比喻为一个被拉起来的帐篷,帐篷外面有一堵堵墙,要去除帐篷里面的东西,要先要把墙拿掉,墙就是蝶骨大小翼,怎么能拿掉墙呢?就要一步步给学员去讲,如果拿掉了墙,那帐篷还被绳子拽着,关键是如何把绳子砍断,绳子断了就可以进去了,把东西拿出来。这么多血窦从海绵窦流,最好缝海绵窦时,还要把帐篷拽起来,像这样就能把海绵窦解剖讲明白,然后再去实践手术。

所以说,我没做任何开拓性的和科研工作,只不过将经典的技术让普通学员都能学会,我就是一个“小学老师”。就像假如牛顿亲自来讲牛顿定律,你还不一定能听懂,但是我就能让小学生听懂牛顿定律。为了这个,我们每周花3-6个小时来讲课,而且要看学员到底听懂了没有。

佟小光:Rhoton神经解剖在中国这十年 已改变和将要改变的是什么

神外前沿:目前国内的神经解剖实验室应该如何定位?

佟小光:中国需要的是能够把国外解剖技术传递和普及下去的解剖实验室,能帮助地市级的医生非常游刃有余的用这些技术。

去年美国颅底外科协会在Rhoton全世界一百多个神经外科学员中找五位来讲如何理解Rhoton教授的神经解剖思想,当着Rhoton家属和美国颅底外科学会的面来讲,我就是其中之一。如何让海量解剖照片被大家看懂,是有很多心血在里面,也是选中我去讲解的原因。

我认为,中国的目的不是要去改变规则,解剖创新风起云涌的大时代也已经过去了,创立中国规则不是那么急迫,就像参加奥运会,拿第一就行了,没有必要去改变奥运比赛规则。

神外前沿:欧美神外发展一直领先,为什么日本在手术入路等方面,也做出了很多创新?

佟小光:这问得太对了,日本学习精神强,一听说Rhoton教授的解剖后就派去学习,Rhoton教授一半的学员都来自日本,甚至Rhoton教授的葬礼和墓地等等都是日本大使馆办的。

神外前沿:Rhoton神经解剖的普及,在中日之间有什么差别?

佟小光:日本有50位Rhoton教授的学员,分布在30多所大学里面,又不断传播普及。中国至多有10位Rhoton教授的学员,其中有些还不从事这个工作了。

神外前沿:国内神外医生学习神经解剖的比例,和国外相比有什么差距?神经解剖有定义吗?

佟小光:差距太大了。神经解剖严格说没有定义,因为是终身学习的过程,首先人体解剖本身就很神秘,另外随着技术进步在不断重新认识,我们现在认识还远远不够。骨科和普外现在不研究解剖了,因为很简单,但脑部却大不一样,人体脖子以上至少包括神经外科、头颈外科、颌面外科、耳鼻喉科、眼科、整形外科六大学科,解剖结构非常复杂,而且随着新工具和新理念的出现,不断需要新知识。

神外前沿:除了教学,您还做手术吗?

佟小光:当然做,不做手术就无法教学了。不能一开始就教别人学解剖,一定好自己先在临床上身经百战。我们的学习班最早只有12讲共3个月,我讲了整整五年时间。Rhoton教授在世时,我也经常给他发邮件,谈到以12项技术带动大家学解剖,大家带着问题去学,Rhoton教授非常高兴。2007年开始他就支持我们这么做,认为是好的探索。结果讲了五年之后,学员觉得好是消化的不是很好,不想走,我们就在2012年改成了24讲共半年的培训课程。我把这些课件寄给Rhoton教授,他很惊讶,问我真的每周都这么讲吗,不累吗?我说课程寓教于乐,没有觉得枯燥,更为细致的讲解中自己也更深的理解和学习了一遍。

神外前沿:您学习Rhoton解剖后,在哪些手术的技术上有明显的提高?

佟小光:主要是颅底,收获有六个,第一个就是职业精神,解剖也像做手术一样,要爱护标本等等;第二是真正的三维解剖,我不让学员记笔记,我们的讲课像旅游,我就是导游,真正的解剖要身临其境,这是最难的;第三是知道国际上通行的手术方式,这些手术方式绝大多数是最合理的,国内却喜欢所谓的“独创”;第四是知道技术发展的过程,怎么一步步发展的;第五能读懂大师著作;第六,希望通过这半年学习使其变为一直爱好,喜欢上神经解剖。

我在Rhoton教授实验室学习了两年,每个学员离开美国的时候,都到Rhoton教授家里聚餐,我说自己收获很大,Rhoton教授却说你现在还不知道你学了什么,十年之后你才知道我们教给了你什么。

回国后我真的这么做的,我的病例从2005年到2010年,从2010年到2015年这么划分的,我现在回过头来看,真的到了10年之后,在2015年之后我就敢说能够做到国内一流的技术了。这不是要故意炫耀什么,而是教学本身产生的,不断重复,知道“根”在哪里,不懂也知道去哪里找。

神外前沿:未来神经外科医生的成长路径是什么?

佟小光:老一辈名家的成长路径,一般人是没有机会的,中国的体制决定了我这样的医生没有机会到中国最好的神经外科医院工作。我们这个实验室不是让每个人都成为中国最好的神外医生,但是最起码能够提高自己,更重要的一点是在默默做准备,总有一天会有机会。

这十年,中国神经外科发展最快的是地市级医院,在和一流医院的差距越来越小了。我们这个实验室就是给基层医院准备的,基层医院没有那么多病人可以去实践,就到我们这里来学习,我们的实验室就是孔子所说的有教无类。

美国劳工部把外科医生列为师徒相传的行业,本身就不是大规模可以培养出来的。

神外前沿:您的发展目标是什么,扩大实验室还是扩大临床工作?

佟小光:我肯定是做临床工作,我认为我还没有资格去教学,现在的教学只能说是共同学习。中国神外医生40岁左右才能有个稳定的方向,50岁左右才能有一些病人并技术起飞,真正收获的年龄在60岁左右。60岁以后才敢说去教别人。我们现在50岁,第一个任务是提高技术,也是真正和国际手术水平看齐的时期。

我搞培训10年了,发现越来越相信这几样东西,第一是天分;第二是兴趣。我们现在就善于发现一些做的好的医生,动手能力强,先找到有天分的人,再培养其兴趣。

我到60岁时,要看看自己的水平能够拉升到什么程度,到70岁时就要看看到底培养了多少个超过自己的人。

受访者简介

佟小光:Rhoton神经解剖在中国这十年 已改变和将要改变的是什么

佟小光,博士后,天津环湖医院主任医师,神经外科五病区科主任,天津医科大学神经外科学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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