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雪
我知道這場雪遲早會來
遲早會將一些日子
照耀得潔白無瑕
多好的一場雪
我開始忽略寒冷
忽略四周擾亂心靈的
各種聲音
一些柔軟的小物質
輕輕飄進情感的深層
多麼柔軟的一段時光啊
我開始彎曲在你的膝下
像一杯水,靜靜等待
被你端起,然後
含入口中的溫暖
多好的一杯水啊
跌跌撞撞的流淌中
我已變得渾濁不清
但此刻我所捧給你的
是我一生中最純淨的部分
多好的一場雪啊
把我纏綿進一座樸素的
房子裡。讓我有幸
成為你杯子裡的一汪水
讓我暖暖地產生很快
就要貼近你的唇的想法
雲亮,本名李雲亮。詩人、小說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在《人民文學》《詩刊》《十月》《中國作家》《青年文學》《小說界》《山花》《天津文學》《星火》《時代文學》《山東文學》等多家報刊發表大量詩歌、小說等文學作品。著有詩集《玻璃心》(與人合集)《四種抒情》(與人合集)《雲亮詩選》《深呼吸》,長篇小說《媳婦》《少年書》《韶華記》《情事錄》《煮豆歌》《特殊統計》等。
雲亮詩觀
詩是強大的,也是微不足道的。詩有震撼人心的力量,也有靜若止水的安寧。就我現在的寫作態度而言,我希望我的詩歌像泉水,是在生存的重量下自然噴湧、流淌之物,與鋪天蓋地的雨水有別,與鑽孔深吸的井水有別。拿出做詩的架子,詩肯定會像面對老師的學生,有一種刻意表現的味道,有一些虛假的成分在裡邊。詩歌使原本清晰的我變得模糊,使我對模糊生出一種真實可靠的信賴。像蚌孕育珍珠一樣對待詩歌寫作。
對個體生命的關注
趙興林
(《揚子鄂》1992年12月30日)
《玻璃心》是青年詩人云亮與其他詩友的詩歌合集。輯錄了雲亮二十首詩作,捧讀這些情感的結晶,我似乎清晰地窺視到詩人多年來積蓄的心智與鋒芒。我很難對其詩說點什麼,只是那流溢的令人耳目一新的蔥鬱感覺,委實讓我不吐不快。
直面當代詩歌的流向,我無意斥責那些大片大片波起浪伏、喧囂塵上的靈魂,客觀地說,在他們的詩歌種植園裡,我幾乎揀不到一粒皈依生命本體的如鹽般精潔的東西,多的是飄浮蒼白的幻覺,顧影自憐的吟詠,急功近利的銅腐。詩歌在生機勃勃的表象下,或多或少滲入了絲縷的悲哀。也許,這本是一個不幸的年代。
雲亮《玻璃心》中的詩,以其奪人的光焰,為我們燭亮了愈漸流失的精神家園,詩中,時時呈示出一種“人”的大寫,一種大精神的宣洩。面對這樣的詩,我想,真正關注詩且眷戀詩的人,都不會吝惜感激的淚水。
雲亮不曾忘卻那塊封閉的土壤以及土裡刨食的父老鄉親,是她的貧瘠養育了他,還有他勃發的詩情,這株熟稔農人的“莊稼”,常常“想起你們/你們這些從泥土裡拱出/又將沒入泥土的人”,想起“你們堆積在誕生過我的瘦谷”。默默無語的生,悄沒聲息的死。緣自農人的特質折射出詩人濃郁的憂患意識,詩人無法淡然這種水乳交融的親情,是它感召、輝映了詩人的天空。我們完全能夠理解詩人對泥土質樸的尊崇:“在你們的仰望裡/我不能高大起來/不能平靜地鋪開心事/打撈一首詩歌”(《想起你們》),雲亮竭力將深切的依戀植入泥土,植入他的生命之源,抑或農人太多的酸澀積澱了詩人的深沉與博大。接過土地厚實的饋贈,也接過了不容推脫的責任。當他步入收穫的原野,讓“玉米躺在手裡”,看它“金黃的胴體閃耀著太陽的光芒”,詩人就這麼“靜心久久地注視”,“看出每顆籽粒就是農人滴下的一粒汗珠”(《捧起玉米》)。刻骨銘心的體驗,使雲亮的藝術觸角探及到了一個一般人極難至此層面。
雲亮正置韶華,徜徉愛河,自有其獨到的感覺。愛情的忠貞,他深信上蒼的報答,“你一定在喧鬧的人群裡/突然找到我/把目光無私地給我/用很令我動心的表情說話/或者乾脆不說/此刻 除我之外/誰也不會得到你星星點點的熱情”,而“周圍的人會在你的感覺中變矮/或者完全抹去”(《寫給清榮的三十一行》)。恬適清新的詩句,清除了我們欣賞的障礙,又有誰懷疑此種風情和執著,靈氣浮動的文字,也透出詩人對自身價值的認定。戀情的純真,詩人一次次還歸童稚,“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跌進你深深地溫柔/最好摔壞一條腿/最好永遠站不起來”(《給我一個機會》),詩的張力在此抵達一種言猶未盡的極限。而通讀該詩,並無高深的技巧,不動聲色的述說,口語話語言的表現方式,我已不自覺地被帶入一方愛意朦朧的境地。在愛情詩的開拓上,雲亮蘊藉著相當的潛力。
人,到底是什麼?一步之遙,暗藏了數不清的未知,而過去了的依然有幾多譯不出的謎結。歷經理想與現實的衝撞,頓悟了的詩人沉默起來,懷揣深深的失意和孤獨,這個世界能聽到他的聲音麼?能承認他的擁有麼?他開始思索人與自然的古老命題。“流向哪裡/這無意製造了我的世界/鳥巢吐落羽毛道盡一種孤獨/漂泊的風咽不下流浪的苦訴”(《黃昏》),孤獨衍生了痛苦,這種痛苦是淚水所無以衡量的,在它面前,詩人真切看到了生命個體的“卡夫卡城堡”。我們可以諒解詩人對自身的懷疑,大徹大悟後的他,正視人類與生俱來而又不可剔除的苦難,詩人領悟了一種冥冥的苦旨,之後是對自我的超越。生命,基於痛苦的關注,愈顯其分量的甸實。“即便這樣我們也不會奪路而逃/作為一棵莊稼/我們相信那些糧食/在農人嘴裡獻身時產生的意義/即便很樸素”(《詩路》),厚重的悲壯色彩,迫使人們認可了雲亮所建構的精神家園,這無疑也不同程度的證實了D·H·勞倫斯的“生活是虛幻,藝術才是真實的”名言。雲亮有磐石般的信念,或許春華未必秋實,那又有什麼呢?人生的意義只在於爭取獲得競爭的機遇,以得到與人生來言最富本質意義的幸運,而不是過分關注競爭的結果--那些屬於身外之物的東西。
閱讀更多 作家雲亮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