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8 以文藝、獨立著稱的豆瓣用戶,為何被批毫無商業價值?|我有嘉賓

以文藝、獨立著稱的豆瓣用戶,為何被批毫無商業價值?|我有嘉賓

以文藝、獨立著稱的豆瓣用戶,為何被批毫無商業價值?|我有嘉賓

這是我有嘉賓發佈的第725篇文章

8208字 | 閱讀12分鐘

導讀:

微信,陌陌,快手,抖音,微博的商業估值記錄正在被不斷沖刷,站在這些左手揣數據,右手揣著錢的公司旁邊,高冷的豆瓣卻顯得依舊安靜。

但這種難得的與世無爭勁,卻被外界打破了。

2017年,以文藝,獨立,精神性著稱的豆瓣用戶,被外界批為毫無商業價值。“中文網站圈裡面最沒價值的兩群用戶莫過於豆瓣和Acfun的用戶群”,這句語話,出自某科技記者的一篇文章,被微博CEO王高飛轉發引用後,開始在網絡上發酵流轉。

豆瓣到底怎麼了?

豆瓣怎麼了?

11年之前,豆瓣的用戶就達到了100萬,那時,它是充滿希望的試驗田。這個從豆瓣音樂、豆瓣圖書、豆瓣電影擴展到社區的泛興趣網站,專做原創的,別人沒有做過的產品,他們認為,“產品做好了,用戶的增長會是件自然而然的事。”

然而這個力圖改變人類精神生活的網站,卻正日漸成為社區網站商業化進程中的格格不入者。

這幾年,豆瓣的數據確實不好看。

如今豆瓣的日均UV是200萬多一些,而微博為一億多。根據Alexa的統計,豆瓣的網站排名在過去一年內只降不升,且降了500多名。免費APP榜上,豆瓣的排在200名以外,與蘋果商店全球下載量第一名的抖音相比,豆瓣的商業影響力正在日趨式微。

但另外一個有趣的是事實是,儘管豆瓣已不再是一個能夠吸引流量的明星產品,但在粉絲的粘性上,它的用戶卻體現出了空前的忠誠度。

“早日加入豆瓣,早日喪失價值”,一夥平日裡安安靜靜、無聲無息,只專注於自high的用戶,面對外部發難,製作出大量的自黑式嘲諷圖,張掛在首頁,以此來表達自己的不滿。而其它的豆瓣網友們則負責給這些標題蓋樓點贊,意欲向豆瓣的價值觀致敬。“厲害了我的瓣兒”,這類充滿自嘲味的言語,與販賣焦慮感的時代互懟的意味十足。

當然,也有一些粉絲恨鐵不成鋼,發出另外一種聲音。他們為豆瓣的落寞心痛,“別人都在搞融資上市,阿北啊阿北,你到底在幹什麼啊。”

在中國,很少出現過一個社交網站的用戶,會為自己網站的價值觀凝沙聚塔,抱團而戰。這樣的場景,既好笑又感人。作為中國互聯網上最有名的慢公司之一,豆瓣引發了人們的爭議。

此時,媒體都在醞釀著一個大標題,來報道豆瓣失敗的商業化進程,人們渴望豆瓣的CEO阿北,能夠於企業身處漩渦中心時,站出來回應。

可惜,並沒有。

阿北不愛拋頭露面,更很少接受媒體採訪。媒體希望能夠通過他的隻言片語,來尋找、放大、坐實豆瓣對商業化進程表的評價,但發現,報道聊聊,談起商業與產品,盈利與落寞,迄今為止,阿北只在知乎留下了一句話。

“盈利一點都不庸俗,只有庸俗才是庸俗的。”

可以的,這個回答,很豆瓣。

民間有俗語:老闆變豆瓣,似乎在起名時,這家公司從誕生的那刻起就顯得毫無野心和侵略性。可是在2012年前後,豆瓣的體量卻一度和微博相差無幾。許多人好奇,這個風光一時,日均PV曾經達到1.6億的網站,是如何在中國的互聯網商業生態譜系中,一步步成為反趨勢的代表的?

線索還需從頭捋起。

阿北創辦豆瓣的年代是在2005年,那個時候,咖啡館還沒有成為談創業項目的重災區,也鮮有人意識到,錢對創業的作用有那麼大,那個時候,互聯網的用戶和創業者都還只知道PC,人們推崇Web 2.0的概念,主張用戶既是內容的消費者,也是生產者。

那也是中國的第一代互聯網創業者起步的黃金時期。滿懷創業夢的人們摩拳擦掌,渴望複製硅谷的傳奇故事。那一年,王興創辦了校內網,楊浩湧和姚勁波進軍分類信息網站,各自創建了趕集網、58同城。視頻網站也在這一階段崛起,暴風集團CEO馮鑫開始創業,古永鏘也開始籌備優酷。

而那個時候的阿北,還是個30多歲的年輕人。事實上,在創業之初,這幾乎就是一個技術宅男,以悠哉遊哉的節奏開始的創業故事。

據阿北透露,那個時候他最常去的地方是北京朝陽門外的豆瓣衚衕。所謂衚衕,留其名而已。那裡街道寬闊、高樓環立,附近有一家星巴克。在那裡,他可以選一杯咖啡,找一個靠窗的有陽光的位置,一邊亂瞄四周有趣的人和事,一邊慢悠悠地打開蘋果筆記本。

“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忍不住聽到奇奇怪怪的事兒。豆瓣網的一半程序是在那裡寫的,名字也是這樣來的。” 阿北說。

幾乎是僅憑一人之力,阿北把這個小站的頁面設計和產品功能,一下子切入到了文藝青年的心中,這樣的功力和效率無論如何都是亮點。

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

阿北沒有大眾口味,和所有的文藝青年一樣,他是果粉,為了用蘋果,他可以忍受powerbook用半年就掉漆,isight只用過一回(中國找不到別的ichat用戶),email淨是亂碼(2004年的蘋果認為中國人還在用DOS時代的編碼)。他說自己是一個十足的蘋果受虐狂,但是從另一個角度看,如果任何一個企業的CEO對產品的微觀體感,如果有著如此苛刻的接受標準,那麼,至少從設計和功能的角度來看,他一定是一個合格的產品把關人。

在產品理論中,有一個版本規劃能力的說法,用大白話來說就是,第一版產品不能無比複雜,因為繁雜的附加功能點,會導致產品無法直切人心。而玩脫的表現就是把自我價值的認可凌駕於用戶的價值之上。受喬布斯的影響,阿北不喜歡形式花哨的玩意,在豆瓣上,他只開了書影音,廣播,小組這三個項目的點評功能,既不做彈窗廣告,也不做動態圖、Flash。從效率的角度說,簡潔是好產品的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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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一切均與豆瓣的企業文化有關,2011年,阿北將“簡單”和“用戶體驗與用戶價值致上”定為豆瓣的兩大根基。而另外一個根基,則是“尊重個體”。

《我有嘉賓》的記者發現,豆瓣對外人如何評價自己不大感興趣。在這裡,人們樂於討論的恆定主題多為音樂、電影、書籍和各種小眾話題。如果拿豆瓣與知乎比較,在健身、人際、職場、穿衣打扮這些“試圖贏得他人認可”的議題上,知乎比豆瓣更有關注度。而在攝影、美術、音樂這類“可以high在自己世界裡”的內容上,豆瓣要比知乎更勝一籌——“買書如山倒,讀書如抽絲”,父母禍害組、景濤咆哮組……許多帶有鮮明個性特徵的亞文化小組都發端於此。

對於這類用戶而言,飛速發展的世界,呼嘯而過,只供一瞥,均與自己無關。

有人把逛豆瓣評價為一個“怪咖彈冠相慶,交友者面面相覷”的場面,其實相當形象,對後者來說,豆瓣的小組社交功能簡直就是互聯網的石器時代,因為它向來不強調用戶的真實性。一些社交達人們妄圖通過豆瓣小組交友的想法,最終會被這種組織的低效率而擊敗,但對前者而言,卻給豆瓣帶來了相對自由的話語權。舉例來說,在校內網,很多大學生會因為過多地關注他人的想法,而羞於評論和性有關的電影,但在豆瓣留言,就可以不考慮這些。那些匿名評論帶來了更多可以袒露真情實感的留言,這一切都讓豆瓣在成立之初,就具有鮮明的小眾化品牌特徵。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豆瓣是一款需求驅動產品的案例,阿北為豆瓣定下的三大企業文化,加上阿北文藝且理想主義(比如堅持商業獨立,堅持制定豆瓣電影評分不能更改的原則和策略),是豆瓣形成獨特識別度的一大重要因素。

阿北其人

媒體鮮有阿北的詳細報道,一些零落的信息,大多來自2016年他接受過的僅有的幾次媒體採訪,但這些資料,足以讓我們拼湊出這段豆瓣之父的個人史。

從資料中我們得知,阿北的商業意識不強。據說投資人對阿北讀書狀態的瞭解的清晰程度,可能勝過對豆瓣經營業績的瞭解。據曾經當過記者、現為700BIKE聯合創始人的張向東說,有一次,在豆瓣的週年慶上,豆瓣的投資人馮波給了阿北一個大紙箱,裡面全是阿北在豆瓣上標註了“想讀”的書目,其中有清一色的英文小說,還有一些商業之外的書籍,如錢穆的《國學概論》、吳念真的《這些人,那些事》等。嗯,它們可不能夠從機場書店的速成書中找到。

阿北的節奏也很慢,他的寵物是一隻烏龜,他常穿的服飾是帆布鞋和T恤,用豆瓣網友的話說,“一片商務裝中,清新立顯”。他的T恤印著“Everything is on its place”。T恤上的書架、CD、書,各安其位。

據接觸過他的人評價:阿北很低調,存在感稀薄得“有如空氣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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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豆瓣早年的採訪中,阿北將自己定義為“草根創業者”,理由是,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他的公司只有三個人,除了他自己,另外兩個是兼職,這種狀態持續了三年。但在此之前,他的身份是清華畢業生,加州大學的物理學博士。按理說以這樣的學歷背景,正確的人生軌跡應該是做學問或者科學傢什麼的,但總有一類人的氣質,不太看重“按理說”。

於是,本科學物理的阿北,成為了一名美國IBM的軟件工程師,他把自己的天賦全都加在了另一條起始值為零的技能樹上。在網絡上,他的頭像卻是一襲紅蓋頭。而他身邊的朋友,個個都是文科生,作為一隻程序猿,他喜歡電影音樂和旅行,有一牆碟、兩牆書、三大洲的車船票為證。而他的真名叫楊勃,備受流傳的“阿北”只是網名。一個有趣的細節是,很多女網友都因為他的網名,誤認為此人長髮飄飄,顏值爆表,但當真正求證時,均被他的笑而不語帶過。

2001年2月,阿北用一臺掉漆的PowerBook做出了豆瓣,這裡既沒有編輯寫手、特約文章,也沒有跳動的專題,但這種簡簡單單的冷淡風,卻狠狠戳中了文藝青年的軟肋。一位豆瓣用戶敘述了自己使用豆瓣的過程。當時他的情緒處於極度低落卻無人訴說的狀態,出於一種下意識的反應,在註冊豆瓣一年後,他第一次在豆瓣上寫下第一條動態,只有兩個字,“難過”。

人們常說豆瓣是精神樂園,在朋友圈,一個人必須要擁有一個更健康和主流的人格,但是在豆瓣,沒有人會指責一個人的小眾和不夠正能量。這種獨特的用戶體驗,也讓這裡越來越像是一個文藝青年的聚集地。黃燦然、桑克、王敖、王煒、廖偉棠……許多在現實裡可能會因為小眾而被邊緣化的年輕人,在這裡唱和交流。“我不能乖巧的枯坐在山中,都怪山碧茵而雨又飄起來,拋起的蘋果暴露了它其實是豪豬,而我早已進化成可以隨地入睡的人”。這樣的文字,在任何一個其它的中文網絡社區都很少能夠看到。

人們總是渴望被同類認可,遇到知音。“豆瓣對我來說,最大的價值就在於沒有社交關係的一群人,完全出於自己內心需求,去交流和推薦內容。”一位豆瓣用戶說道。

但這注定是把雙刃劍。

漸漸地,在某個小圈子的範圍內,豆瓣的聲望達到了小高潮。但它也為保持高質量的內容,設置了較高的准入門檻。2016年,豆瓣推出了自己的第一支官方廣告《我們的精神角落》,儘管這隻廣告,不管從攝影手法,腳本,還是文案和執行效果來看,都可以稱得上精緻的口碑之作,但從傳播效果來看,它的評價開始已經呈現出明顯的兩極化。“鐵桿用戶心生自豪,普通用戶莫名崇拜,陌生用戶莫名其妙。”

顯然,豆瓣用戶向來不是人群中的大多數,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豆瓣針對的是一些受過一定教育的、有著相似審美趣味,認知體系自洽的人。為了維護這些核心用戶群的使用體驗,長期以來,豆瓣保持著頁面樸素,廣告的痕跡少之又少的局面。據說,在豆瓣上線的第一天,阿北收到的第一筆收入只是兩毛錢,那是噹噹網的分賬。長久以來,豆瓣靠著圖書頻道附帶的鏈接,與合作的網上書店分成,而且十幾年來一以貫之,就連品牌廣告也是幾年以後才出現的。

豆瓣的盈利模式一直都很單一。在早期,中國諸多秉承理想主義的創業團隊對知識社區的變現問題,總是意興闌珊,缺乏探索的動力。

阿北意不在此。他的特長和野心是做產品,這從他“不想當CEO的程序員不是好產品經理”的知乎簽名中可以一窺究竟。

2011年9月,阿北主導設計的阿爾法城上線。這是他為二次元用戶打造的一個虛擬社區。當時的豆瓣用戶三教九流,百家爭鳴,於是,阿爾法城裡也設置了不同的街道、店鋪、坊,這裡擁有人類社會的所有特徵,如群眾、多方觀點、不同黨派,和與之相對應的遊戲規則,如設施、貨幣、商品等等,甚至還有選舉、拉票、政客、看客、破壞者、建設者......

真是個濃縮的世界。

阿爾法城正以一種超前,甚至浪漫的姿態展示著中國的年輕一代,正蹣跚步入新的文化階段。某個場景中,一群少女漫愛好者,以多摩川的花火為意境,搶佔了一條街道,取命為“多摩川花火巷”,之後所有的核心成員開始建立起統一戰線,為了團結起其他少女漫愛好者,貿易、貨幣、商品、店鋪出現了,自由經濟搶奪資源與惡性競爭也都出現了。隨後為了排除異端,人們開始攘夷戰爭,新聞記者、領袖、宣傳部、熱心群眾,乃至政客出現了。一些用戶反映,“他們臺前光鮮亮麗,臺後為了共同利益遊走,最後甚至和系統管理員槓上了。”

“動機,是讓人佩服的;手法,是讓人欣賞的。”和阿北一樣,有過產品經理經歷的有贊創始人白鴉,曾撰文表達過自己的欣喜,認為它展示了中國的新生一代在文化上的變遷。德意志大道、牯嶺街、萬事屋一番街、貝克街、日落大道、多摩川花火巷、殺馬特一條街……聽一聽這些關於興趣的街道名字,在許多產品經理的眼中,這是中國的互聯網走了這麼多年裡,少有的一次創新嘗試與實驗。

時任阿爾法城的ONE PARK坊的一名網名叫“向日雪”的街長,認為阿北的設計理念,已經開始把阿爾法城當做一個大規模的社會學實驗特例來看待了。他說,“阿爾法城的產品設計思路很好,UI交互很有前瞻性。到現在我都為當年能在其中玩一遭而慶幸。”

但在受到專業人士讚美的同時,當阿北致力於社區功能越來越完善,東西越來越好玩時,人心卻開始疲憊了。當城裡的KOL 開始拉幫結派的時候,阿爾法城開始了信息過剩、本末倒置,這讓一些用戶不滿,“至今沒看懂怎麼玩”、“不知道幹嘛的”,甚至有人開始簽名,呼籲豆瓣能夠恢復成原有的版本。從2014年到2016年,豆瓣上出現了專門“反對阿北獨裁”、“阿北找不著北”等小組,專門對他個人進行大規模吐槽。誰也無法否認,太過超前性的內容,會摒棄另外一些用戶。人們說,阿北與眾不同的顛覆,更像是功能渙散,沒有群眾支撐的無根之萍。

顯然,阿爾法城不是一個娛樂大眾的產品,而且顯得太過雄心勃勃,這違背了簡單、直接的產品設計原則。

在反對者看來,伴隨著豆瓣的產品越來越複雜,阿北已經將滿足用戶核心需求的先鋒地位,拱手讓給另外一些後來崛起的知識社區,比如知乎、果殼。知乎的工程師文化,讓它在產品開發時勢如破竹,當知乎App發佈第二版時,它在iOS社交分類排行榜的熱度就曾超過微信和陌陌,攀至首位;而果殼則抓住了2011年日本核洩漏事件中,人群恐慌蔓延的契機,針對搶鹽風波等話題進行科普,高效地俘獲了大量用戶。

若以2011年為新的標尺,豆瓣的競品開始出現,從內容打造的角度來說,它們並不像豆瓣這樣,一味沉迷於理想化的藍圖。從融資的角度來說,它們說服投資者的角度,將主要從打造“一個更好的豆瓣式故事”開始。幾乎是在同一時期,這兩個致力於經營高質量內容及高素質用戶的網站迅速開啟並壯大,而之後,這個中國互聯網中的小眾市場也再無後來者。

阿爾法城結束於2015年5月12日。除了上述原因,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是,豆瓣的勢已去。移動互聯網的新時代已經開啟,“豆瓣的故事已經不再新鮮。”

失敗的商業化之路

2011年,豆瓣完成5000萬美元C輪融資,2012年,豆瓣營收8000萬,接近盈利。但在2015年的一次訪談中,阿北卻說:“我們現在是接近持平的,兩個季度盈利,兩個季度沒有。以品牌廣告為主。”

也就是說,2012年到2015年,豆瓣的盈利情況並無改變。

豆瓣的最後一次融資停留在C輪,從此,互聯網已經進入知識付費時代。當今日頭條、空氣幣ICO、陌陌、得到、喜馬拉雅把盈利模式一點點擴展到了投資方、廣告主、虛擬產品、付費產品上時,反應落後的豆瓣,卻再無動作,這是一種殘酷。

豆瓣成立已經13年了,風險投資的退出週期普遍是七年,一旦用戶的增長停了下來,資本就會格外關注利潤報表,這是永恆的經濟規律。

更嚴重的是,購買數據疲軟,盈利效率走低,都比不上用戶本身的信心缺失來得嚴重。

相信很多人聽過某豆瓣用戶總結的這段神吐槽。

“前幾年的時候,如果你粉絲多,還有品牌找你合作,做推廣。後來這些品牌發現,根本沒有卵用,豆瓣用戶的轉化率太低了。你要相信,如果有一個人在豆瓣開始賣東西了,那他肯定也在其他平臺賣,而且應該都比豆瓣賣得好。

很久以前,在豆瓣廣播認真耕耘的博主們,辛辛苦苦耕耘了一番,發現並沒有什麼用,很多就放棄豆瓣了。長得好看的照片也不發了,有價值的文字也不寫了,也不和你們這群網友互動了。老子出的書你們不買,老子開的某寶店,你們不買。

大家都是要吃飯的,要有錢的,我天天給你展示我多有逼格。我是很有趣,可是我很窮啊。”

2017年,豆瓣終於宣佈開啟商業化之路。這份遲來的轉型之路,未必不是來自幕後的焦慮。

很明顯,在豆瓣上,Kol的商業價值無法及時得到變現,那就意味著,豆瓣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核心用戶,漸漸遷移到新崛起的競品網站。一名叫洪波的豆瓣工作人員透露,“豆瓣三年只花了不到200萬美元,也沒什麼壓力,但做到六年半的時候,公司尚未盈利,方覺焦慮。”

但在這次商業模式的探索上,阿北這個一向不願意改變的企業家,並未對豆瓣做出根本性的革命。無論是進軍圖書出版行業和影視行業,還是上線了全新知識付費欄目——豆瓣時間,所有的商業策略,都能夠從競品中找到對標和原型。

有人拿豆瓣與知乎、快手作比較,認為豆瓣商業變現的短板在於核心用戶對情緒化內容,天然抱有警惕和抵制。一個典型的情景是,一個人在微信或微博上,寫了不錯的文章,拍了漂亮的照片,可以直接收到粉絲的打賞,甚至還能以電商方式帶貨。但這一切在豆瓣上,行不通。

他們的經典內心臺詞通常是“你有什麼了不起的,我也行啊。即便現在不行,我再練練就好了。那點創作的竅門,我遲早都會看穿。”

虎嗅網作者伯通提出了一個如何發動群眾,賺群眾錢的公式,他認為,在理想狀態下,Kol收割用戶的要點是,“平臺的消費者要始終保持海量,而且這些用戶,不打算且也沒有能力轉化為創作者。”一言以蔽之,旺盛的購買主力從來不是精英,而是大量“村網通”式用戶。

比較之下,豆瓣用戶的情緒閾值太高,他們鄙視無條件接受和欣賞,無理由崇拜或喜歡。這就像伯通打的一個形象的比方,“越是那些看起來‘高手雲集’的所在,越不可能讓一個說相聲的向同行收費。”

顯然,豆瓣的競品網站已經漸漸意識到這個理論,將知識付費的重心下沉到大眾語境,就像是知乎取締邀請碼註冊制,致使大量學生用戶海量膨脹,就像是得到的課程,從金融、歷史、哲學、科技,漸漸拓展為接受門檻更低的情感、育兒、理財、心理學。儘管從這個時刻開始,整個社區的回答質量急轉直下,但對於其創始人來說,把投幣機換成收割機的必經途徑在於,說服難度的降低。當然,這會導致創辦“初心”和後來想爭取的對象,前後已然不再是一撥人。

從這個角度看來,為了將用戶的“個體感受”放置在最前,阿北並未把用戶視為收割機。它與其它中文網站的區別在於,當所有的社交網絡都在極力站上渠道下沉的風口,渴望被更多數量的用戶關注時,豆瓣卻始終靜止在那裡。2017年,它才推出自己的第一門知識付費課,叫做“醒來”,主講人是北島,類別是冷門的詩歌。在一場註定失敗的爭奪普通用戶的戰爭中,豆瓣儘量地保持著自己的藝術能量與特殊價值。

曾經有人把豆瓣的價值評價為“一個迅速向前發展的世界中,一個向後看的、可以探索的巨大世界。”言簡意賅。

它講述的是從另外一個緯度看待企業的價值。大多數的互聯網公司去搶奪大量的三四五線城市人群,這些行為基於一個基本常識,流量紅利的本質是新增用戶,但最新的變化是,這些數量最大的流量紅利,也有可能是最後的流量紅利。事實上,移動流量的紅利正在慢慢消失之時,就是那些被風口和熱度催熟的企業,面紗被揭開之時。當市場進入存量市場的廝殺時,那些具有獨特價值,耕耘於某一領域的公司,有望獲得新的機遇和價值。

正如一位豆瓣用戶所說,“世界是多元的,並非所有人都要要滾滾向前,總有一些人願意回頭看”,從世俗的商業判斷上,也許豆瓣確實是在衰落,但這絕不等於“豆瓣已經沒有了生命力”的判斷。

他說,“不是當豆瓣錯過了什麼風口或是紅利期的時候,它會死掉,而是當它開始變成不是它自己的時候,它才開始真正失去生命力,變得衰老。”

在文化類創業公司裡,保持品質和與盈利相違背是永恆的衝突,但這種撕扯卻從未讓阿北在言論與自述中,表示出一絲絲委屈、抱怨,或者是不甘。他的性情並不外露,無論產品的成功與否,他始終都是淡淡地回應,以至於很多時候,人們在豆瓣的興衰起伏中,看不出一點他對企業得失心態的表達。

在媒體的一篇報道中,曾經介紹過一段阿北的經歷。20歲的他,曾因為環境的突變,在美國度過了一段“很大的心理斷層”期,那時候,他閱讀了許多禪宗方面的書,甚至有過出家的想法。

記者不知道這樣的經歷是否會影響到他的邏輯和判斷,也不知道是否有人曾告訴他,這幾年豆瓣的產品,在商業性的判斷上是否有值得商榷的地方,他本人又是如何看待這個問題的。但就現在展現出來的畫面而言,比起大刀闊斧的改革,阿北顯然還是希望豆瓣保持著舊日的調性。

他說,“我始終是一個不喜歡被改變的人”,正如他的信念,Everything is on its place。

文丨王曉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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