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8 牒譜文化:家譜起源

家譜,是一種以表譜形式記載一個以血緣關係為主體的家族世系繁衍及重要人物事蹟的特殊圖書形態。它產生於上古時期,完善於封建時代。近四千年來,家譜在不同時代顯現出不同的形態,發揮著不同的作用。從古至今,我們的先民們編制了難以數計的各類家譜,雖經歲月浸蝕,流傳至今的至少仍有三萬多種,其內容之豐,價值之高,很值得我們今天去了解與認識。

古往今來,在祖國廣袤的土地上,散居著無數個大大小小的家族,他們都有著各自的共同祖先,血緣關係將他們牢固地聯繫在一起,同呼吸,共命運,雖然有貧富差異,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共同居住在同一塊地之上,即使是戰爭、瘟疫和各種自然災害,也不能將他們分開。這些家族構成了中國古代社會的基礎,氏族是一個大家族,國家是一個最大的家族,國王或皇帝是這個家族的總族長,百姓是這個家族的子民,總族長利用各種手段和相當於血緣關係的紐帶,維持和統治著自己的國家。

為了能使統治得到延續和穩定,權力更替和財產繼承能夠平穩實現,不致落入外人之手,無論是國家還是各個家族,都十分重視血統的純淨,為此,記錄血緣關係和血統世系的譜牒就應運而生了。

關於家譜起源的具體時期,歷代說法不一,歸納一下,可以看出,傳統學術界大致有宋代起源、戰國秦漢起源、周代起源、殷商起源等四種觀點。這些觀點的提出,基本上都是建立在已有文獻的基礎之上。然而,如果我們在文獻學的基礎之上,再加上運用考古學、民俗學等方法進行考察,就會發現家譜的產生時代遠遠早於上述四說。應該說,早在文字出現之前,家族世系就曾以結繩。口傳等方式存在於漫長的歷史時期之中,關於這一點,已經在很多民族的發展史中得到驗證,中華民族自然也不會例外。

從文獻角度看,早在中國進入奴隸制社會初期的夏朝,王室就有了記錄自己世系的譜牒,這就是夏王室的家譜。商、周王室也都有自己的家譜,後人曾加以整理,編成《五帝德》、《帝系》、《五帝系牒》、《世本》、《帝王諸侯世譜》等通代譜牒。漢代著名史學大師司馬遷在創作其不朽的史學著作《史記》時,就曾參考並仔細研究過這些資料。他自稱:“餘讀牒記,黃帝以來皆有年數。”在此基礎之上,他結合實地遊歷、考察所得,寫成《五帝本紀》、《夏本紀》、《殷本紀》/周本紀》、《楚世家》和《三代世表》等,完整、系統而具體地記錄了黃帝、顓頊、帝嚳、堯、舜等五帝的世系和夏、商、週三代王室以及楚王室由始祖而下的本支歷代世系。同時,司馬遷還根據春秋時期各國國君的家譜,編成《十二諸候年表》。遺憾的是,那些原始的家譜文獻由於年代久遠,大多早已失傳。今天,我們只能見到後人輯佚、整理的部分本子和司馬遷《史記》中的記述。

令人欣慰的是,在傳世的甲骨文中,卻還保留有世界上最古老、最原始的實物家譜。據有關學者的研究和釋讀,共有三件甲骨片可以確認為是最古老的家譜,一件最早見於容庚等編的《殷契卜辭》中,序號為209;一件最先收錄於《庫、方二氏藏甲骨卜辭》中,序號為1506;一件最初見於董作賓的《殷虛文字乙編》,編號為4856。第一、第三件文字不多,價值相對差一些,第二件“庫1506”為一大片牛肩胛骨,1903年左右為美國人方法斂收藏,今藏大英博物館,所載文字是一極為完整的、典型的商人家族世系。有關本片的真偽一直存在爭議,認為是偽刻的有胡小石、董作賓、郭沫若、容庚、唐蘭、胡厚宣等先生,認為是真品的有張政朗、陳夢家、於省吾、饒宗頤、李宗勤等先生。不過,近年來的學者,大多認為是真品。全片從右到左,共13短行,每行一句,除第一行為五字外,其餘12行均為四字,行間無直線。陳夢家先生在其《殷虛卜辭綜述》一書將這件甲骨片定為武丁時代所刻,武丁是商代第10世23 任國王,距今大約有三千二百餘年。這件家譜一共記錄了兒氏家族13個人名,其中父子關係的11人,兄弟關係的2人。也就是說,這件家譜共記錄了這個家族11代的世系。通過這件家譜實物,我們可以這麼認為,遠在三千多年前的商代,我國就已有了以表格形式記錄家族世系人物的家譜了。此外,這三件實物資料上的人名,均不見於商代先公先王譜系之中,顯然,它們都不屬於商代王室成員。由此又可以得出這樣一個結論,早在三千二百多年之前,不僅王室,就是其他一些顯貴家族,也已有了本家族文字記載的家譜。“庫1506”家譜共有11代世系,以每一代世系30年計,這個家族有家譜的歷史又可上推三百餘年,這件家譜實物年代之早,不僅在中國,而且在世界歷史上也是絕無僅有的 。

除了上述三件家譜實物之外,在現存的甲骨文中,還有不少商人求禱或祭祀列祖列宗而形成的祭祀譜。這些祭祀譜,原本是為祭祀用的,它們有的求禱於自己的祖先,有的記載受祭各先祖的名字,有的則排列各先祖的受祭日期,從而形成了一連串的世系。同時,這些祭祀譜上往往還有諸如祈禱用語。祭牲數目、祭祀日期等內容,因而,它們與專門記述家族世系的家譜有所區別。然而,由於它們記載的均為同一家族的世系人物,並逐代排列,有條不紊,則又與家譜在性質上有些相同。由此,我們基本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這些祭祀譜是家譜的初級形式,它所記載的家族世系資料,為專門家譜的撰修提供了可靠的資料保證。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商代的這些祭祀譜,是一種原始形態的家譜,它的產生年代可能要略早於專門記述家族歷代父子

牒譜文化:家譜起源

世系的家譜。

在現存的商朝未年的青銅器中,也有幾件是屬於專門記載商人家族世系的家譜。如現收藏於遼寧省博物館的三件同時出土於易州(今河北易縣)的青銅戈(文物界稱做“商三句兵”},對於它們的銘文內容中的一些具體所指,學術界尚有不同看法,但對其是記載同一個家族世系的家譜卻是大致認可的,更有學者認為,這三件銅戈的銘文記載了同一個家族六到八代的譜系。此外,在羅振玉《三代吉金文存》中,還著錄了一件被稱做“祖丁戈”的青銅戈,它的銘文雖然只有“祖丁祖己 祖乙”六個字,但從商人多以干支命名的特點看,它自然也就成了一件記載一個家族三代祖先名字的家譜了。

在周代,鑄記家族世系於鼎彝之風盛行於全社會。在流傳至今的周代青銅器中,由於各種器物鑄造時代的先後和家族地位的高下不同,其銘文中所記載的家族世系代數和功勳。慶賞事蹟等內容的詳略程度也不一樣。現存周代青銅器中記載家族世系最多的,當屬1976年於陝西扶風縣莊白村同窖出土的。由於它們是出於同一窖藏,因而,被有關學者判定為是內容相聯的兩件記載周初顯貴微氏家族事蹟與世系的宗廟祭器。從兩件彝器的380字銘文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這兩件彝器一共記載了自周文王至周穆王一百多年內微氏家族連續七代的世系。可以這麼認為,這兩件彝器也是我國現今發現的記錄家族世系最多的青銅家譜。

甲骨文和金文中有關世系的記載,僅僅可以認為是我國現存最早的使用文字記載的家譜形式。我們知道,在人類社會發展史上,文字並不是最早和惟一用於記事的方式。如前所述,在文字沒有產生之前,人類的祖先就普遍採用結繩和口述的形式來記述各種大事,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家族世系。由此就形成了兩種更為古老、更為原始的家譜形態,這些原始形態的結繩與口述家譜,在一些文明程度相對比較低的民族中,曾一直沿用或殘存到近代和現代,成為民族家譜中兩種很重要的組成形式,直至今日,我們仍可從我國某些少數民族中見到些許痕跡。

我國家譜文獻的起源很早,可家譜專詞的出現卻晚了許多。但具體出現於何時,已不可考。目前見到的最早記錄,是六朝時劉孝標《世說新語注》中曾引用了《王氏家譜》,而唐初李善《文選注》中,則不僅引用了《王氏家譜》,還引用了《顏氏家譜》。此外,《隋書。經籍志》中也著錄有《楊氏家譜狀及墓記》。這幾部家譜,當為南北朝時人所撰。我們知道,某一詞語被用做書名而存在,理應是在使用比較廣泛,詞義相對成熟之後。因此,我們可以說,家譜一詞的出現必定是在南北朝之前,但限於資料,不敢妄斷。不過,如果這樣說,即家譜一詞的出現,最晚不過南北朝,想必是不會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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