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六次會議表決確立了全面禁止食用野生動物的制度。這個決議目前主要涉及禁食陸生野生動物，魚類等水生野生動物不列入禁食範圍，但介於兩者之間的養殖兩棲野生動物是否將禁食尚未明確。
新京報記者近期瞭解到，作為養殖兩棲野生動物品種之一的黑斑蛙，正面臨產卵期當前卻無法正常孵化的困境，如果被列入禁食範圍，部分蛙農將遇到重大經濟損失，蛙農急切期待能儘快明確養殖兩棲動物的管理辦法。而業內也呼籲，科學研判養殖兩棲野生動物管理，並需考慮妥善處理存蛙問題。
黑斑蛙臨近產卵蛙農犯難
“天氣轉暖，黑斑蛙已經陸續出洞了，現在復工困難，蛙也不能流通，快愁死了。”湖北潛江中水天和青蛙養殖合作社的熊衛華說，“不算合作社其他養殖戶，單我自己就還有30萬斤蛙壓在手裡，不久就是產卵期，可怎麼辦呀？”
熊衛華口中的蛙就是黑斑蛙，這是被列入《國家保護的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經濟、科學研究價值的陸生野生動物名錄》中的“三有保護動物”。此前，在相關部門取得野生動物繁殖許可證、野生動物經營許可證後，黑斑蛙可以進行人工養殖。近幾年，憑藉鮮嫩口感，黑斑蛙逐漸在兩湖、川渝等南方地區受到喜愛。
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2020年1月底，國家林草局會同市場監管總局、農業農村部先後下發緊急通知和公告，要求在疫情期間實施最嚴厲的野生動物管控措施，全面禁止人工繁殖場所野生動物轉運販賣，禁止一切形式的野生動物交易。受此影響，熊衛華所在合作社養殖的5000畝黑斑蛙無法像以往那樣上市交易，只能囤在塘裡。
與熊衛華同樣一籌莫展的，還有位於湖南益陽的南縣文建黑斑青蛙生態養殖合作聯社社長陳建國。陳建國介紹，黑斑蛙生態養殖在很多地區已成為重要支農扶貧產業，每畝的年利潤在1萬元以上。2019年，當地青蛙養殖面積到達5000畝，養殖產量4000噸，經濟產值近2億元。而在全國，黑斑蛙生態養殖已達到年產銷量9萬-10萬噸，市場消費規模達到近30億元。
陳建國稱，目前黑斑蛙正在步入繁育高峰，不少蛙場已經產出相當一部分卵塊，卻無法正常孵化。部分蛙農因手中大量成蛙停止交易，沒有資金投入新生產，可能面臨資金鍊斷裂危機。同時，黑斑蛙相關的上下游產業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響。
熊衛華告訴新京報記者，尤其是剛剛投身黑斑蛙行業的新蛙農，大多在前期建設階段投入了全部身家，碰上現在的情況，幾乎血本無歸。“大家對防疫需求都很理解，但也希望能儘快明確兩棲野生動物未來走向。”
行業呼籲明確兩棲動物劃分標準
2月24日，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六次會議表決決定，我國將全面禁食陸生野生動物。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經濟法室副主任楊合慶就此答記者問時明確表示，魚類等水生野生動物不列入禁食範圍。
但決定並沒有涉及養殖兩棲類野生動物，這也讓蛙農有些困惑。“不知道到底算哪一類？”陳建國向新京報記者說，黑斑蛙是兩棲動物，如果按陸生野生動物劃分，它大半成長過程都在水裡，如果按水生野生動物劃分，和魚類等也不相同。蛙農無法判斷黑斑蛙還能不能吃，能不能養。如果不能養殖，他們希望在如何處理存蛙方面得到幫助和解答。
一位從事野生動物保護的業內人士向新京報記者透露，蛙農的擔憂並非毫無道理。現在，黑斑蛙養殖已成為南方部分縣、村的經濟支柱，如果全面禁止，黑斑蛙因設備和基地的專業性，很難馬上轉產其他物種，對當地養殖戶如何補貼、幫扶都需要針對性策略。此外，未售出的黑斑蛙數量龐大，不可能全部放生到野外，如何妥善處理並規避在此過程中的疫病風險，都有待政府聯合專業人士探究和思考。而當務之急，還是要先對兩棲野生動物品類作出劃分。
黑斑蛙養殖現在多為稻蛙結合。
湖南省水產科學研究所所長伍遠安認為，各界對野生動物的認識不能一概而論，這不僅是指對陸生、兩棲、水生要有區分，對純生態和經成熟技術人工養殖的野生動物也要有所區分。“一些規模化野生動物的養殖，全程都有人工參與，並在市場有著穩定需求，這與純野生環境下生存的動物概念是不一樣的。”
在黑斑蛙養殖交流平臺“青蛙幫”創始人趙宇江看來，黑斑蛙作為兩棲動物，在國內擁有十餘年的人工養殖歷史，技術相對成熟，且多開展稻蛙養殖的生態養殖體系，與大眾認知中的野生哺乳動物相比，疾病傳染可能性較小。如果籠統歸為一類，既不科學也不利於市場。“相比一刀切，野生動物管理更需要的是加強監管，對流程嚴格把關。”
熊衛華說，疫病當前，蛙農都十分理解、配合工作，當地蛙農還曾共同募捐10餘萬份醫療物資支援前線。但在決定兩棲動物是否要禁食前，蛙農希望政府和專家能實地走訪，深入瞭解黑斑蛙行業發展情況，再做定論。
管理辦法已步入協商階段
2月26日，國家林草局明確，凡是從事以食用為目的野生動物人工繁育，須撤回並註銷所核發的許可證件或文書，並停止以食用為目的的出售、運輸野生動物等活動。業內人士指出，水生野生動物一般由漁政部門主管，故而本次回收主要針對林業部門主管的陸生野生動物。
2月27日，熊衛華告訴新京報記者，黑斑蛙的野生動物繁殖許可證與野生動物經營許可證多由各級林業部門頒發，並不排除國家林草局的新規會涉及兩棲行業的可能性。目前，湖北同行還沒有收到具體撤回、註銷通知，但聽說其他省份可能會有所行動。“如果真回收了，對於黑斑蛙等蛙類養殖行業的打擊是巨大的，許多人會認為這是不讓養蛙的信號。”
湖南省林業局野生動植物保護處工作人員指出，上述兩證多用於鑑別所養物種是否屬於相關名錄內的野生動物，有無經營繁殖資質，所以頒發時並無刻意區分兩棲或陸生。兩棲野生動物的管理辦法，可能還需要等待國家出臺統一標準後，再做決定。
新京報記者瞭解到，目前為了讓野生動物保護更加科學，湖南省水產科學研究所已派出專家協助當地政府研究相關野生動物的分類及規範。2月27日，農業農村部漁業漁政管理局副局長韓旭在新聞發佈會上表示，關於養殖兩棲類爬行類動物，農業農村部正在和國家林草局協商。在新的目錄出臺之前，對已列入《國家重點保護經濟水生動植物目錄》或《人工繁育國家重點保護水生野生動物名錄》的物種，農業農村部將通過文件的形式，儘快予以明確。
採寫 | 新京報記者 王思煬
圖片來源 | 受訪者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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