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聂梓吟
编 | 绿麦
1934年，吴永刚执导的第一部电影《神女》（Goddess）走上了舞台。这是一部无声电影，由阮玲玉、黎铿主演，讲述了一位以出卖肉体来维持生计和供养孩子读书的“神女”的悲剧故事。
《神女》代表着中国默片时代的极高成就，没有对白，没有色彩，却能让观众沉浸在那个昏暗而混沌的时代之中。片中展现的关于社会、关于底层女性的思考，在今天看来，依然有着值得深思的现实意义。
极具隐喻性的镜头
执导电影《阮玲玉》的香港著名导演关锦鹏先生在谈到《神女》时曾说：“当你看（《神女》电影）的时候你会忘掉，这是阮玲玉，她的表演会让你相信、深信她就是那个受委屈的妓女、非常慈爱的母亲、生活上饱受穷困压力的一个女工等等。我觉得阮玲玉的美在于她的表演魅力，她会让你心疼。”
凄怆而又酸楚的笑容
在我看来，阮玲玉在《神女》中饰演的女性形象，又有着三重的不同的维度，在阮玲玉入木三分的演绎中，三者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却又保留着各自不同的特质。
落入尘埃的神女
每当夜幕降临，孩子在她的怀中酣然入睡之后，她会提前为孩子准备好所需的一切，然后拜托邻居太太帮忙时不时照看一下自己的孩子。
也许是邻里关系尚可，也许是家徒四壁，似乎家里也没有需要锁门的必要，她梳妆打扮，提着小小的手袋，乘坐黄包车来到熙熙攘攘的夜市街。她只是站在那里，既不逢迎，也不谄媚，长身玉立，注视着过往的行人。
战国时期辞赋家宋玉曾作《神女赋》，形容走进梦中的神女：“茂矣美矣，诸好备矣，盛矣丽矣，难测究矣。上古既无，世所未见，瑰姿玮态，不可胜赞。”
气质绝佳的阮玲玉
阮玲玉扮演的女子就像那优美词赋中所述的神女，是容姿妩媚，仪态迤逦，光华照人的一代佳人。但她也是落入尘埃的神女，昏暗的光线下，高跟鞋与皮鞋脚步交错聚合，以清晨跨出大门为终点，隐晦地昭示着她的收入来源。
那是一个被命运所蹂躏的弱女子，她被流氓霸占，被邻居非议，她的孩子被学校排斥，钱被偷走，她自己最后还被扔进了监狱。
困境无处不在，她踉跄前行。
神女最后锒铛入狱
银幕前的我们无不为之动容，这一份触动不仅仅来自于演员阮玲玉出神入化的表演，更在于导演吴永刚透过镜头向观众传达的对于剧中女子的同情和怜悯。
竭尽所能的战士
《神女》中的阮玲玉有着纤细的手腕，和不盈一握的腰肢，她常身着旗袍，出门会踩着高跟鞋，拎上小皮包，毫无疑问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但纵观全剧，她却是一位竭尽所能向命运抗争，向不公抗争的战士。
在时代的社会背景之下，她并不像大部分人一样以依附他人来过活，虽然过得辛苦，但她仍然竭力去掌握生活的主动性，她要送孩子读书，想让他未来过上不同的生活。她的心中有追求，于是她坚定、执着，尽力赚钱，顽强地抵抗和抗争，面对流言蜚语不为所动，面对不公竭力争取。她的孩子在学校被别的孩子欺负，令她非常难过，也坚定了她供孩子读书、学习、受教育的决心。
当老校长来到她和孩子居住的小屋家访，并试图劝她让孩子退学时，字幕打出了她几乎奔溃的呐喊：
“我虽然是个下贱女人，不过我作为这孩子的母亲，难道我要他学好都不许吗？”
抗争、抗争！
神女虽然落入尘埃，但她并不愿意一直在尘埃里翻滚，尤其是不愿意她的孩子未来长大后也继续呆在尘埃之中。她竭尽所能地与命运抗争，与不公抗争，与来自社会的高压抗争，虽然羸弱而微小，但她是一个真正的战士。
光芒万丈的母亲
《神女》中的阮玲玉有多般面孔，有面对流氓时的无奈，有斜眼看人时的风情，有被嘲讽时的麻木，有面对学校老师的局促，也有与孩子相处时的光芒万丈。
与孩子相处时，她眉角的锋芒都神奇地隐去了，只剩下慈爱与由衷的笑容。与孩子一同嬉戏，陪孩子做作业，一起在家里做广播体操，听孩子讲在学校发生的事情和学到的知识。在这样的时刻里，她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安慰，她的脸上也路出了难得的光彩。
她期待孩子长大，又害怕孩子长大。她太在乎这个孩子了，希望他能健康快乐地成长，她期待儿子成为一个好人，也相信他这么聪明、懂事，爱学习，会有更好的未来。但是她又害怕，害怕孩子他被自己的处境所连累，害怕孩子被欺负，害怕他越长越大会被流氓视为威胁。她对孩子寄予厚望，儿子是照亮她困境的唯一的光芒。
神女可爱的儿子
在影片的结尾，她因为走投无路狠狠反抗了一次命运而锒铛入狱，隔着牢门，她唯一挂念的还是她的孩子。她希望孩子好好长大。然后忘记她：
“本来这孩子，有了像我这样的母亲，他一世也不会给人瞧得起。不过等他长大了之后，请你告诉他，他的母亲已经死了，使他不知道他有这样的一个母亲。”
她是一位虔诚的、圣徒式的母亲，为孩子而开怀，为孩子而担忧，为孩子而妥协，为孩子而牺牲。
《神女》作为一部1934年的早期默片，其技术、画质、观感与剧情设计都难以与如今的剧情电影相比较，但独到的视觉风格和叙述手法却突破了这一切的桎梏，直到今天来看，依然非常深入人心，令人动容。
“神女”的多重形象在影片中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塑造了当之无愧的经典女性形象。最早的《神女》电影是完全无声的版本，后来经过修复与重新配乐，目前能看到的版本已经是修复后的，是非常珍贵的经典。
斯人已逝，风华永存。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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