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7 身份的證明:從全國“大反派”到“革命貢獻者”的波折歷程

戰爭年代,中共情報保衛系統中,很多都是一時人傑,其學識和智力相對來說,超越常人。很多人,如果不以信仰為基礎,不以犧牲做準備,本來都能成為當時社會大家。在學術上獨步一方。但恰恰就是這些無名英雄,掩去了自己身上的光芒,在黑暗中為中國革命執守火炬,直到陽光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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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也因為特殊的職業,特殊的鬥爭環境,以及自身因此而產生的特殊身份,相對的有一批隱蔽戰線成員,在勝利到來之時,並沒有馬上擁抱光明。葛佩琦就是這樣一位功勳卓著,卻含辛茹苦的“無名英雄”,從黎明前到改革開放初期長達四十餘年。

葛佩琦,中國人大著名教授,物理學教育家。他當年的求學經歷是中國傳統教育意義上標準的寒門名士,現在的話說,叫“草根學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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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名葛畔珩,平度淖泥溝村人。幼年家貧,農忙時放豬放牛下地勞動,農閒時上私塾讀書,之後就讀於縣城知務中學附屬小學、黃縣崇實中學。

1930年5月3日,因全校學生召開大會紀念濟南“五三慘案”兩週年,激怒了美國校長,宣佈“停止上課,解散學校”。他由黃縣挑著行李和書籍經天津到北京,靠勤工儉學,維持生計,並於1933年暑假,以優異成績越級考入北京大學物理系。

1935年12月9日,北平爆發了轟轟烈烈的中國近代史上著名的學生運動,即“一二.九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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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德衍

24歲的葛佩琦,已經是北京大學學生會副主席,與許德珩(老同盟會員、九三學社創建人之一,後來的全國人大副委員長)、朱穆之(其北大外語系同學,後任新華社社長,中宣部副部長)等一起,率先投入了運動,併成為骨幹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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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穆之

1935年12月16日,葛佩琦站在遊行隊伍的最前列,與手持武器的軍警直接對峙,被捕,後被北大出面保釋出獄。

1936年1月,他與北京大學學生會的幾位執行委員募捐,組成平津學生南下宣傳團,聲援南下同學。為了保存這一支抗日救亡力量,中共地下黨員蔣南翔(後任清華大學校長,中央黨校第一副校長)發起成立了“中國青年救亡先鋒團”,後合併為“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即著名的中共外圍組織、進步團體“民先”),葛佩琦加入了“民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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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6月,他在北大物理系畢業,獲學士學位。7月,“盧溝橋事變”,他參加了北京大學和北平各大學醫學院組成的戰地救護隊,在中共領導下,做了大量的抗戰救亡工作。

1937年10月8日晚,國民黨憲兵抓捕了葛佩琦、蔣南翔等5人,以“滋事學生”之罪名,將他們押入了國民黨南京警備司令部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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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7月,出獄後的葛佩琦來到洛陽。由八路軍洛陽辦事處主任劉子久(後任勞動部副部長)介紹秘密加入中共。接受組織交給的任務:做好商丘地區民運專員宋克賓(後任甘肅省政協常委)及轄下國民黨軍隊的統戰事宜,並未為新四軍彭雪楓部挺進豫東,建立抗日根據地做好前期準備。

此後,他便成為中共潛伏於國民黨部隊中的隱蔽戰線成員。彼時,他所在的國民黨軍部隊為暫編第二軍,宋克賓為軍長,他是政治部主任,但不久他發現宋有率部當漢奸的跡象,便及時動身,直接向組織彙報,經過工作,使已投敵的暫二軍(投敵被編為偽和平救國軍第3師)於1940年10月率部反正,宋克賓後任國民黨新編第7軍中將副軍長,1943年任第1戰區司令長官部中將高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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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軍在河南鄉鎮劫掠

1942年春,葛佩琦在商丘火車站秘密建立了監視日軍軍運的情報觀察點,每天將通過商丘的日軍車次數、去向、部隊番號、武器裝備、軍用物資數量,通過秘密電臺及時報告給中共西安情報點。

同年,遵照組織安排,他調進了一戰區司令長官部,以“第一戰區司令長官部戰地聯絡組組長”名義任少將參議,赴豫東日偽淪陷區從事軍事情報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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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年夏,他接受了一項緊急任務,把杜月笙夫人送回上海。到上海後,他婉言謝絕了杜夫人留住公館的邀請,住進一位黨的地下聯絡員家中。

1946年2月,葛佩琦進入東北任“東北保安司令長官司令部政治部少將督察”和“中央宣傳部東北通訊處處長”。他和先期到達這裡,並且已經打入國民黨東北保安司令部的機要部門,已經開展國民黨軍軍事情報收集工作的戰友接上了頭,他們是掛著國民黨上校督查銜的員李年、王書 鼐、邢國彥。瀋陽情報小組,一個精幹的潛伏團隊開始了驚人的高效率的運作。陸續將國民黨在東北的軍事佈局,包括國民黨東北駐軍一覽表等機密材料獲取,通過李年由秘密電臺傳給中共中央,後來葛佩琦因此階段的功勳,被譽為“捨生忘死的共產黨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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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石堅

1947年9月,中共情報保衛系統中的一次地震式的災難爆發,即國民黨保密局破獲“北平諜案”。此案造成中共著名的戰略級情報領導人王石堅被捕,並且,在北平、西安,瀋陽各個情報小組的暴露。葛佩琦的瀋陽情報小組也未能倖免。

1947年10月,中共瀋陽情報小組被破獲,小組的主要成員先後李年等人被捕,只有葛佩奇沒有暴露身份。但是,糾纏葛佩琦後半生的陰雲,就是其領導人趙耀斌的被捕,讓他失去了與組織的聯繫,更是失去了隱蔽戰線的證明人。

趙耀斌,即中共情報保衛系統中著名的戰略級領導人王石堅,也是至今莫衷一是的情報諜戰史上未能破解的身份鑑定謎案,即“北平諜報案”中其被捕後到今天最後的身份鑑定。

當時,瀋陽解放初期,中共領導機關並沒有及時公開。葛佩琦曾去瀋陽市府詢問。接待人員問他有沒有地下組織的介紹信。他實話實說,情報小組被破壞,他得到的回答是:沒有地下組織或黨員介紹信,不能接組織關係。他只得先回北平。

而席捲全國,奠定全中國解放的基礎,遼瀋、淮海、平津三大戰役勝利結束後,南京法院對關押在南京監獄中的“共黨嫌疑犯”李年、王書鼐、邢國彥三人“因證據不足,宣告無罪釋放”。

1949年3月中句,他們三人回到了北平。但他們與葛佩琦只有共同工作上的關係,而在組織上與葛佩琦單線聯繫的趙耀斌(已經寫了自首書)卻依然關押,且情況不明,葛佩琦仍然沒法接上組織關係。

1949年4月初,葛佩琦在全國總工會碰見了分別近10載的入黨介紹人劉子久。劉子久說,接組織關係,須經黨的組織部門,便介紹他去中共中央華北局組織部。組織部的一位劉同志對葛佩琦說,這是歷史遺留問題,應該解決,並拿出信紙和信封,要他給能夠證明他的組織關係和工作關係的人寫信。他當即分別給劉子久、李年、邢國彥寫了信,交給了劉同志。

4月中旬,葛佩琦再去華北局組織部。這位劉同志說,根據調查到的材料,只能證明他入過黨,做過地下工作,但因找不到你的單線聯繫人趙耀斌,組織關係還不能恢復。葛佩琦要求先安置工作,劉同志說:雖然入黨十多年,但由於長期做地下工作,對黨的方針政策不很熟悉,工作起來有困難,遂介紹他去華北聯合大學政治研究所學習一個時期,然後再分配工作,同時繼續調查處理他的組織關係。

1949年10月,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華北大學改稱中國人民大學。過去和葛佩琦一道做地下工作的同志,大多被分配到情報總署。一位領導也要他到那裡去。可是他以為革命戰爭已勝利,再也不需要那麼多情報人員了。他當年一心要“科學救國”,才投考了北京大學,現在留在人民大學教物理,順理成章。他一面教課,一面編寫了《物理學講義》,編寫出版了《電磁感應》、《自然常識問題解答》、《原子核常識問題解答》等書。

與此同時,從1951年2月起,他幾乎每月都要找黨總支書記,要求調查恢復他的組織關係。得到的回答是“老三句”:你的問題時間長了,問題複雜,不好解決。他還直接給學校黨委寫過三次申訴信,並把華北局經過“函調”、確認他入過黨做過地下工作的材料轉給了學校黨委,但始終沒有解決。

而到了1957年,因為當時特殊的環境原因,他成了全國著名的“大反派”。12月,又因他擔任過“國民黨少將”,是“歷史反XX分子”被予以逮捕,鋃鐺入獄,被判無期徒刑。

整整18年,身陷囹圄。回來後,他走上了證明自己的艱難之路。但依然無法找到趙耀斌來證明他的組織關係,而歷史上的“國民黨少將”,貨真價實,他的訴求無人置理。

1978年底,葛佩琦找到中組部。當時中組部部長事先在瞭解葛佩琦的情況之後,讓宣教幹部局的有關人員接待,按照“實事求是,有錯必糾”的原則,對他的問題進行復查。

但依然挫折連連。直到1980年4月2日,他將自己的材料交到了中組部部長的手上,由他親自審閱後找出了問題的癥結所在:以前只在中組部找他的組織關係,看來不行,必須到中央調查部去找。於是他直接請原任調查部負責人的羅青長協助查辦。他終於在調查部保存的延安有關檔案中,找到秘密黨員葛畔珩的名字,這就是葛佩琦原名。

此後,中組部加快了複查葛佩琦案情的進度。三年闖三關:

1980年12月15日,反XX冤案得以平反。

1982年3月18日,錯劃“X派”得到改正。

1983年5月23日,恢復黨籍,黨齡從1938年7月算起。

1987年1月21日,中國人民大學以校長袁寶華為主任的教師職務評審委員會討論通過,確認76歲高齡的葛佩琦為正教授。

後來,這位部長去世之後,葛佩琦至其家庭靈堂,獻上了和著血淚寫就的輓聯。

他留下了自己的回憶錄,記述了他傳奇又波折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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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佩琦逝世後,新華社專門為此發佈了訃告。

1993年1月30日,在八寶山公墓為葛佩琦教授舉行的遺體告別儀式上,他的老戰友送的輓聯寫道:

“守真理不怕吃苦,下煤井坐鐵窗,全不在乎;

為革命情願獻身,跛一足眇一目,何足道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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