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7 有陽光照耀的地方,就是<新世界>

1948年1月15日,天津戰役結束,解放軍大獲全勝。

1948年1月16日,傅作義在北京緊急開啟和平談判。

1948年1月21日,雙方達成《關於和平解決北平問題的協議》;

1949年1月31日,解放軍和平入城,正式接管北平。

有陽光照耀的地方,就是<新世界>

在那段歷史中,整個北平等待了半個月左右的時間,讓新世界的曙光照耀古都。但溫暖之前的寒澈卻尤為凌冽。對於當時最底層的普通老百姓,更是如此。


電視劇《新世界》就是用70集來講述普通人被陽光普照之前最為陣痛的掙扎過程。70集的長度也被很多人詬病。這也是這部劇從開播時豆瓣的8分一路降至完結時的5.8分的最大原因。用70集去講不到倆禮拜的事情,聽起來就匪夷所思,觀眾等不及要看到究竟誰是“小紅襖”,看看三兄弟的最終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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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要承認70集的確過長。全劇當然有壓縮的空間。但這部劇不是一個推理偵探劇,不是一個江湖奇情劇,《新世界》是一部講述北平最後冬天的平民史詩劇,是一次還原和構建時間和空間的野心實驗。

每一個人物、每一件什物、每一種風物都值得細細品咂。大柵欄、珠市口、平淵衚衕、拉洋車的,唱小曲兒的,四九城內,三教九流。個個玲瓏鮮活。京師監獄的606道鐵門、冬天放在屋裡的地柏盆景,暖在胸口過冬的蟈蟈,連環殺手用的劊子手使的凌遲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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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門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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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中逼真的京師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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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大戶人家的書房

這些閒筆,對於一部精品劇來說,無關重點卻舉足輕重。但對於一部流量大劇的各種觀眾來說,對於那些看電視時手裡依然在刷抖音,患了看視頻不能超過30秒焦慮症的人來說,就顯得極度難熬。

橫向的史詩

很多時候,電視劇的史詩氣質一般都會呈現在縱向的跨度上。縱向,也就是時間的跨度。因為時間對於人物有最真實的影響力。或浸染、或雕琢、或腐蝕,都會讓一個人物產生可見的變化。從壯碩到遲暮,從一頭青絲到早生華髮,白駒過隙是最容易產生共情的方式。

但《新世界》卻用70集的體量,將所有主要故事濃縮在1個多星期的段段時間裡,改縱向拓展為橫向延伸,去講述一大群互為關係的普通人在面臨最大的時事變革時的真實狀態和抉擇。雖然這只是一個節點。但每個人物都能在足夠的篇幅中各自確立,彼此咬合,各自顯露出不必交代卻合乎邏輯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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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新世界是耀光普照大地,但這稀罕的陽光就要找到每一寸地,每一片瓦,每一個人。這或許就是《新世界》會讓人看到一種橫向史詩氣質的精神用意吧。

插過香的命運共同體

《新世界》講述的是三兄弟的故事。這三兄弟的概念,是舊時社會結構中常見,如今卻幾乎看不到的結拜兄弟。

結拜兄弟,在我們現代人的認知裡,如同於一種戲劇化的演義,出現在諸如桃園三結義和梁山108將這樣的故事中。舊時生活不易,需要以特殊的方式在彼此幫襯,彼此對抗社會和自然的冷酷。這是一種困難生活下的自然選擇。大家通過一些彼此認同的標準,形成一種虛擬的家族,真實的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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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中有一個特別的設定。所有出場人物的家庭,都是破碎的。大哥金海帶著離婚的妹妹,默默喜歡著隔壁的寡婦。鐵林無父無母,自己說“鐵家就一人”。徐天和田丹都只有父親,且都在劇中被殺害。其他的任何一個配角無一不是如此。所以,只有通過非天然血緣關係的結盟,才能在殘酷的社會中攙扶著往前走。

也就是說,插過香了,我們就是命運共同體。既然是命運共同體,那麼《新世界》裡的三兄弟,就逃不開彼此註定的宿命。

三兄弟——全員惡人

這部劇最大的不同在於三個兄弟沒有傳統意義上的好人。每個人都有陽光照耀不到的月球背面。即使看似最為熱血的徐天,在兩個星期不到的時間內,接連失去了父親、愛人和大哥。他完全處在雙眼殺紅眼的困獸,隨時準備以命相博。

大哥金海,監獄獄長;二哥鐵林,保密局組長;三弟徐天,警署警長。這屬於典型的舊社會公器一條龍。他們都不算典型的無產階級老百姓。但在那些通天的人物出現時,他們又呈現出各自的侷限,各自的卑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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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金海是這部劇的道德底線,“豪橫”的代表。在這部劇裡,他是“善惡一線間”的那條線,比他這條線低的,那就是不能翻身的惡了。比如鐵林、比如沈世昌、比如馮青波。金海早年是黑道出生,之後又做了關押黑道的監獄。金海手黑,對待那些道上的人,他有著與生俱來的狠勁。斷手筋、埋人等做了也不眨眼。

但他對兄弟赤忱。對家人對弱者有著天然的保護欲。還記得她妹妹大櫻子說過,她曾經和他哥說過,她和鐵林離開後這輩子不嫁人,除非鐵林死了。金海說,不嫁就不嫁吧,別咒我兄弟。在金海眼裡,除了徐天,其他諸如鐵林或監獄的兄弟,他或許真的不看在眼裡,但卻一定要做好他們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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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林是整部劇裡最可憐之人。可憐之人必然有可惡之處。所以,鐵林以背叛兄弟的方式,搭上命運的輪盤賭,以各種騎牆的方式,在解放軍進城的清晨,走上了自我毀滅的不歸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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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覺得徐天是個神經病。完全像瘋狗一樣出現在劇中。但是試想一下,一個性格中天真傲嬌,家有車行的南城少爺,一個自願去當警長抓壞人的空想理想主義分子,在短短1個多禮拜內,自己的父親、愛人和大哥都被殺死。兇手依然逍遙,而他看到了更加理想主義的女共黨田丹,被吃人不吐骨頭的沈世昌所陷害追殺,這一切在如此短時間內急速發酵,變成瘋狗也算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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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象的田丹

三兄弟的人物已經足夠豐滿了。想重點說說半路出來的田丹。很多人說田丹這個人物寫得神了,靠著聽徐天敘述就能把連環殺手小紅襖的人物側寫做得如此準確。任何事物都過目不忘,而且是行走的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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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田丹之所以寫得這麼神,或許就是導演和編劇的刻意為之。在新世界即將來臨的時候,田丹是一個美好的幻象,是一個和三兄弟以及他們周圍的人都完全不同的自帶金光的人。

當然,劇中看待田丹的視角,很大程度上帶入了北京土著的視角。他們一輩子待在四九城,對於這樣一個生在南方,留學波士頓,懷抱新世界夢想的年輕女孩充滿了好奇,繼而覺得神奇。所以這樣才能解釋當刀美蘭和徐天父親這樣的人,第一次看到田丹就完全被其“征服”的原因了。田丹太不一樣了,正如金海說的,田丹是天上的人。換句話說,她是天外飛仙。

田丹的出現,對於三兄弟來說,都有著各自的意義。她是三兄弟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劃出的火柴。但三個人的使用方式不同,也導致了最後的結局不同。

丹是紅色。田丹之於徐天是火種。在經歷人生最黑暗的幾天後,徐天在獄中看到了田丹,在冷冽的北平,田丹是一個火種,維護著徐天幾乎被撕扯得粉碎的靈魂,提供了徐天一絲溫度。亂世有火種,是一種悲涼下的一絲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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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天和田丹,名字上可以互為依存,兩位互換姓氏,名字依然不改。足見主創對於兩人之間的羈絆是如此深厚,已經到了你的名字我的姓氏的境界。雖然他們相識才幾天。

丹是靈丹。田丹之於鐵林是一種藥。是能夠在新世界來臨時改變命運的鑰匙。所以,他需要服下這副藥,他需要田丹的命,才能幫著自己續命。很可惜,他到死都沒有發現田丹這服藥的正確服用方式,別人的蜜糖,在他這裡是砒霜。最終釀成兄弟反目,妻子離散,一命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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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丹之於最為複雜的金海,應該是一面鏡子。她照出了金海很久都不曾仔細端詳的自己,也找出了他已經蒙塵已久的心。從開始要殺田丹到最後保田丹,再到與田丹結成同盟,這些都是因為金海看清了自己,看清了世道,看清了自己在新世界來臨時應該怎麼與之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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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彩的配角們

三兄弟加上田丹。四大主角的演技齊齊在線。孫紅雷一旦脫離了綜藝,演技迅速回身,小眼睛裡透著狠勁,也透著難猜的狡黠與世故。張魯一一改《紅色》裡羞澀內斂的徐天形象,把一個遊走在毀滅邊緣,最終自己毀滅自己的二哥演繹的絲絲入扣。尹昉找對了人物氣質,就在表演上任其信馬游韁,讓人物自己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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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茜真是寶藏女孩。在幾乎全劇裸妝的特殊“加持”下,依然光彩奪目,把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地下黨員身上的超脫和聰穎,以及面對徐天時的真情流露展現的充滿代入感。沒有華服和濃妝,卻依然光彩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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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集的大劇,如果只有主角精彩,也難免枯燥。《新世界》有一個驚人的之處:所有配角的演技和人物,全員在線,他們是這部描寫短短半個月時間的劇之所以成為史詩最重要的基石和土壤。

天橋小耳朵,圈粉無數。他才稱得上是“中國好兄弟”,是他點醒了金海,讓他不要同時佔著黑白兩道,這樣反而是一種不義。鐵林的媳婦關寶慧,最後離開鐵林時的忍痛和決絕,關老爺子手拿長槍,在大街上對著鐵林的吉普車,上演了一段悲壯的“挑滑車”。這樣的人物和橋段數不勝數,歷歷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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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真理小耳朵

有一種冷,叫做北平

很多影視劇裡,往往採用架空地域的方式來講故事。即使用到一個城市,卻很難用鏡頭語言和閒筆細節去展現屬於這個地方的城市氣質。《新世界》裡的北平,讓人信服,讓人沉浸。因為導演把北平的冷,一展無遺。

《新世界》一共70集。但真正走入新世界的只有最後2集。前面的68集都是在捅破黑暗的最後一段中,在臘月寒冬裡緩緩走過。

電視劇對於北平這個城市的氣質表達準確。歸結起來就一個字:冷。這種冷不體現在人物哆嗦上,不體現在漫天大雪上,而是用一個個小細節,讓這種冷的氣質瀰漫在影響力。讓人從屏幕外就能感覺到整個四九城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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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中多次拍到金海早上起來洗漱時,要去屋外,打開一個大水缸的蓋子,用水勺敲開結冰的表面,然後從裡面舀水。另一方面在他監獄的辦公室裡,他用一直燒著的水壺泡茶,微弱陽光映襯下,熱水呼出的熱氣更加反襯了一種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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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結冰的大水缸

這樣的細節數不勝數。而且,主創好像特別願意去體現這樣的閒筆。這也是70集的電視劇在主線之外的一個樂趣。當然如果你覺得這是樂趣的話。


《新世界》好像就想說清楚一件事兒:沒有一個春天不會到來。所以,有陽光照耀的地方,就是新世界。有人推開了新世界的門,有的人倒在了新世界的臨門之處,既然有了換一種活法的機會,那,那些踏進新世界大門的人,就應該好好珍惜,好好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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