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7 故事:那個飛上枝頭的“鳳凰”


故事:那個飛上枝頭的“鳳凰”

儘管做足了心理建設,我第一次見到鳳凰時還是覺得驚訝。

驚訝於她的美貌,也驚訝於她憂柔的目光,那裡似有一汪泉水,清澈見底,又輕柔有力。

電梯裡,她穿著件姜紅色的長裙,白底平跟涼鞋,與人眼神交匯時會微笑著欠身點頭示意,兩顆好看的酒窩,嵌在嘴角,看得人心裡一晃。

“蘇小姐?”

“客氣,叫我蘇慧就可以。”

“嗯,蘇慧。”

不像那些年輕的姑娘,張嘴閉嘴“姐姐”叫得你心慌,她有一種體貼的客氣。

“我常在雜誌上看到你的名字,真是好有才情的女孩子啊。”

“女孩子嗎?哈哈,我已經離女孩子經去好遠了。”

“別這麼說,你看你的皮膚多有彈性啊,我就不行了,熬幾個夜,什麼面膜也補不回來。”

“你才多大,也就二十出頭吧?”

“二十二,看著不像吧?接觸久的朋友都說我有三十歲。”

“那說明你有魅力啊。”

十幾層的電梯像走了一個小時,我實在沒法從眼前這個美女的身上移走目光,這讓我有點累。

“我到了。”十七層的時候我如釋重負。

“好的,有機會再聊。”她笑著招手

這是我和蜜圈第一美女的碰面,距離她脫圈已一年之久。

2

和鳳凰碰面的事過去幾周後,她突然主動聯繫了我。

跟朋友絮叨起這事,對方笑說:“你的書不正缺素材呢麼。”

老實講,我確實對鳳凰好奇,但內心裡又排斥這樣的接觸方式,相比起對方的坦誠,總覺得自己不那麼光明磊落,不過好奇最終還是戰勝了一切。

和鳳凰約在辦公樓下的咖啡廳,我匆匆趕到時,她正如沐春風地和服務生攀談。不曉得她這樣的女生,是經過了怎樣的磨礪才有今天的情商,我微笑著走過去。

“不好意思,久等了。”

“沒事啊,我也剛到。”

“喝點什麼?”

“我剛點了杯白水,走路過來有點口渴。”

“走路?”

“對啊,這條街的盡頭往右拐,我住在那裡。”說著邊用手指給我看。

“噢噢。”嘴上的答應,腦子裡卻在飛速地運轉這麼一所房子,她要用什麼辦法得到。“給我來杯冰咖啡吧。”我衝著服務生轉身道。

可能看出了我的疑慮,她聳聳肩,無所謂地說:“是上一任送的。”

一句話,就戳穿了我所有的遐想。

“我沒有別的意思。”

“沒關係啊,我其實不太在意。”

“我挺意外你會主動來找我的。”既然人家已經如此坦蕩,我也就不好再故作姿態。

“聽說你正準備寫本書,寫書難嗎?”說到書的時候,她的神采突然飛揚起來。

“挺難的,半個月了,我連序還沒寫完。”我自嘲。

“說來有點可笑,提出這樣的要求不知道會不會有點唐突,但你有興趣寫寫我嗎?”

“啊?”我一驚,雖然心裡樂意之至,但實在有點不明所以。

“我看過你寫的一篇關於殺人犯的文章,我覺得你挺客觀的。沒有那種悲天憫人的姿態,但又讓讀的人心裡一緊。”

“謝謝你的誇獎。不過對你感興趣的人應該很多吧?”

“是的,很多,但所有打著正業的幌子下,販賣的都是噁心的交易。”

我沒想她會說出這句話,頗有點意外。

“你看你需要考慮一下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我不需要,但是你不再考慮一下嗎?畢竟有很多敏感的話題,我不確定你是否……”

“我本人可能才是最敏感的話題吧。”

活得透徹的人,從來都不容易,更何況還是女人……

3

其實我最早見到鳳凰時,她大概還不到20歲,是在五星級酒店的VIP包房走廊,我上去採訪一位剛剛得獎的導演,她和另一位先生從房間裡出來。

她穿了件粉色的吊帶背心,雙腿修長,但更讓人在意的是她的目光。當時她的目光還有點閃躲,不怎麼看人,拿著包跟在那人後面,長髮披肩很是乖巧,她不笑,那人叫她快一點,她緊忙追上,動作拘謹生澀。

那時她還沒有什麼名氣,也沒人認識她。但神態卻是小心翼翼,不敢聲張。

我見慣了這種景象,自然沒有過分留意眼前的這個女孩與其他女子有何不同,直到有天在財經雜誌上看到她,我才吃了一驚。

頗有蘊意的標題沒有吸引我,她的眼睛,讓我篤定沒有認錯。

我對於她是如何從不同的人身上謀取利益以達到目的這一點絲毫沒有興趣,畢竟故事有多少,小說就有多俗套。我只是好奇她,好奇她這個人罷了。

“我其實見過你好多次,但都沒敢上前。”她保持著一貫的微笑。

“怎麼?”我有點來了興致。

“您好,這是您點的咖啡。”服務員把咖啡端來的間隙,我又偷偷地打量了她好幾眼。這一次她的妝容和服裝顯得更輕鬆一些。

“就是覺得你應該不太想和我這樣的女人接觸吧。”她喝了一口杯裡的水。

“怎麼會,我看起來像麼?”

“對了,你本名就叫鳳凰嗎?”

“如果你要寫的話,就寫這個名字就好。”她頓了一下,“我本名叫馮鳳,是不是很俗?”

“不會,我叫蘇慧不是也很俗!”

“哈哈。”她爽朗地笑,一掃剛才的拘謹和尷尬。

我們閒聊了一會, 她就接了一個電話,表示要先行離開。我送她出門,她的司機已經把車停在了咖啡店的門口。

我從不排斥一個人通過努力得到的東西,但看到她笑顏如花的那一刻,我或許是有點羨慕。

4

再碰面,是她提了紅酒來我的出租屋,來不及收拾和換衣,開門的一剎那我稍顯窘迫。

雖然我不是一個對錶面上多麼在意的人,但是每次看到她不論我如何去裝飾外表,都會顯得用力過猛。

“不好意思,我沒提前通知你就來了。”可能是看出了我的尷尬,她解釋道。

“沒事沒事,快進來吧。”

我接過她手裡拎的東西,請她坐。沒想到她卻主動提出要去廚房把東西弄一下,我指了指我狹窄的家,示意她隨意。

五分鐘後她拿著高腳杯和水果走了出來,自顧地坐在了沙發前的地毯上,並把酒倒滿。

“讓你破費了。”我接過她遞來的酒。

“哪有,你別嫌我自來熟就好。”

“不會,不知道你今天過來,你待會想吃什麼,我請你。”話一出口我就後悔了,她什麼沒吃過。

“我想吃煮麵,你會嗎?臥兩顆雞蛋和火腿的那種。”

“哈哈,大概可以吧。”

“我們從哪開始?”我沒想到她如此著急。

“都可以。”

“別人口裡的我都是什麼樣的?飛上枝頭變鳳凰?還是踩著別人上升的女人?”

“都有。”我直言。

“那你覺得呢?”

“作為女人我覺得你很不容易,作為寫作者我很好奇,作為旁觀者我其實不太在意別人的人生。”

“那你好奇我什麼?”

“最好奇你有多少錢,哈哈哈。”我被自己逗笑。

她也笑,“幾千萬還是拿得出來的。”

“都是他們給的嗎?”

“說出來可能你不信,他們其實不會給我很多錢,他們給我車,給我房子,給我名牌包包,用來撐場子。”

“那你怎麼做到的?”

她指著自己的腦袋,“靠這個。”

我不得不承認很喜歡她說話的節奏,“有點厲害。”這句話確實不是恭維。

“嗯,那些人啊,是不會給你錢讓你長腦子的,他們只希望你有臉蛋就好了。不然跟你在一起多累!”

“不怕你笑話,我十八歲來到這裡,目的就很明確,我一定要在這個城市紮根,手段是什麼都可以。”她揚了揚手裡的高腳杯。

“大城市對你來說那麼重要嗎?”

“要是你的老家只有一個施暴的爹,你就知道這有多重要了?”

“嗯。那你在這裡的生活怎麼樣?”

“很不好啊,你看,這裡。”她把半袖的一截撩上去,露出胳膊上的疤。

“還有這裡。”她指著身上的傷,一道道很是猙獰。

“後背也有。”她笑著像是說別人的事。

“他們對你不好?”

“哎,這個怎麼說呢,也有好的時候,但你得掂量著自己幾斤幾兩才行。我就因為心裡沒數,所以才受了一身傷。對了,你談戀愛了嗎?”

“沒有。”

“那還好,可別被人騙了。”

我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

5

“其實我也沒什麼故事,不過就是比同行多了個腦子吧,這可能是老天爺賞飯吃,也不幸運,今天的一切都是我努力得來的,應該的。

“有好多人說羨慕我,說我幸運什麼的,我覺得他們這就是在罵人。“

“原來我還在意,現在我就想明白了。你看我現在在投資這行,每天見人,有些大老闆來談合作,表面上看起來衣冠楚楚的,其實暗地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以前我是真圖錢,現在,你就是扔給我一個億,對我也沒有任何吸引力。現在我,怎麼說呢,無慾無求吧。”

她喝了一口酒,繼續。

“我曾經有過一個好朋友,她當時認識了一個特別有錢的老闆,出手非常闊綽,經常是豪車和房子一起送,還不止一套,但那個老闆口碑不太好,當時我就勸她算了,而我朋友接觸幾次覺得還行,就沒在意,後來人差點沒了。“

她將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你知道我為什麼叫鳳凰嗎?”

“嗯,不知道,但我聽說是一個老闆給你起的。”

“算是吧,我跟他在一起時間不長,但他確實給了我一些不一樣的東西。我記得跟他剛在一起時,他就問了我一句話,他說你打算多大的時候從走出去,自由做自己。我說我想現在就出去,然後他指著我的頭說,那你要用這裡,而不是用心。”

“有次他要帶我去參加一個晚宴,那種晚宴我從來沒被帶去過,他帶著我在晚宴裡走了一圈,然後就不再理會我了。我開始以為我做錯了什麼,也不太敢跟現場的那些人聊,就躲在角落裡。但是第二天,當時參加晚宴的好幾位都來約我吃下午茶。”

“我才知道,他跟人介紹說我懂一點八卦之類的,你知道那些女人都特別信這個,然後我就真的回去猛學了一陣,這可能就是我走出這個圈子的第一步吧。

“其實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對我這樣,我們在一起沒兩個月就不再聯繫了,之後再碰面就像陌路人一樣。現在也一樣。”

“再後面的事就好像已經水到渠成了,圈子打開了嘛,你就要往別的路上走。我覺得我能走出來還有一個最大的原因是我夠貪心,就是這個東西我一定要全部,有一種那樣的力在拉著我,就不可能再回去過那種日子。”

她說那種日子時,眉頭竟舒展了許多。

“嗯。”

“你看著寫吧,其實我真沒啥故事。”

“已經挺深刻的了。”

“其實我沒那麼偉大希望你寫出來能勸慰別人走正途,人各有志嘛,有人就是虛榮需要被滿足,有人就是真的非常需要錢,這東西就好像哪裡有需求,哪裡就能被解決一樣。”

酒已經下去大半,她起身說要離開,我送她到門口,她叮囑我:“如果我有幸能被你寫進去,那麼請一定幫我寫上我的原名。”

6

人說飛上枝頭變鳳凰,人卻不知道那個飛上枝頭的“鳳凰”啊結局卻不一定如何。

我開始閉關寫作的第三個月,聽到了鳳凰的死訊,是朋友打電話來詢問我才知道的,我也是後來在查詢新聞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她那個時候已經得了很嚴重的抑鬱症。

朋友勸我應該抓住頭版的機會先拋一個引子,到時候就不愁書賣得不好。

我猶豫了,尤其想起那天下午她來我家,扎著馬尾在廚房忙碌的樣子。我或許應該發文緬懷一下,這個曾經和陌生的我促膝長談三個小時的女人,但我什麼都沒有做。

人們一直以為她早就離開了那個圈子,卻不知道她的噩夢從一開始就沒有結束過。

幾個月後,我收到了她的Email,沒有過多的內容,只留了兩句話:

我覺得還好,

人間和地獄僅一秒。(作品名:《那個飛上枝頭的“鳳凰”》,作者:李堅持啊 。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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