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5 隔絕:從湖北迴到深圳的這一路

#我,無條件寫作#

2020年2月25號,我躺在酒店的房間裡,和自己從詩詞歌畫聊到人生哲學。在過去的3天時間裡,我被隔絕在這個20平左右的單間裡,房門就是孫悟空給我畫的圈子,外面也有太多的白骨精誘惑我出去,但是我也只能阿彌陀佛,默唸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我想出去,但不能出去,就算我能出去,我也不想出去,因為我是從湖北出來的返深人員。

2020是一個美麗的數字,可能是這個原因,今年的假期來的特別的早,1月11日,我回到位於湖北宜昌的老家過年。好幾年沒有回到老家了,高鐵一路向北,窗外也又白到黑,但是車窗內卻一刻也不曾黯淡。我前座的爺爺奶奶和老伴笑著打趣,累了還回過頭和善地問我能不能讓她把椅子背放得低一點;我旁邊的小孩子玩個植物大戰殭屍嘴裡都停不了碎碎念,吵得他的媽媽不時翻個白眼;旁邊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大叔專心致志地看著筆記本,多工作一會兒,回家就能多踏實一會兒。新年的到來,對所有勞累一年的人來說都是一個隔絕的好機會,一個隔絕一年的繁塵的好機會,一個隔絕牽強的附和好機會,一個隔絕地鐵上穿著各異彷彿又有著同一張臉的過客的好機會,晚上十點多從高鐵站出來,看到寒風中等待的家人,這種溫暖又更添幾分。

具體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緊張的,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23號武漢封城的時候,緊張感已經慢慢累積了,但是還能打起精神來說肯定不會有事的,直到25號湖北封省,看著村頭那條必經之路上停著的小貨車,才突然意識到我們已經出不去了,後知後覺帶來的恐懼一下子突破閾值,我爸趕緊拿起細細的簽字筆,含蓄地在紙箱子上寫了8個字“武漢加油,親情永存”,掛在了坡前。從那天起我們就被隔絕在這群山環繞的小村莊,每天起床的之後就是聽屋子裡的人說昨天又確診了多少例,疑似了多少例,死亡了多少例,數字的增大彷彿加大了空氣的密度,呼吸一下就能感受到病毒又感染了幾位患者。不僅如此,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無聊帶來的無奈,疫情帶來的緊張混在一起,覺得日曆都一天天變得沉重了。

外界隨著太陽東昇西落,每天都在變化,小山村裡就只能看著對面山頂的雪積了又化,一晃一個月飛一般地過去了,幾經波折,2月22號,我們終於借到了車,辦好了通行證,一大早吃完飯踏上歸程。

從村子裡出來到走上高速正常也就需要4個小時,這一路我們卻做了1次血常規,換了2次證明,測了7,8次體溫,過了大約15個關卡,路上的工作人員大多操著一口鄉音,全身遮得只能看到一雙眼睛,站在出入必經道路旁,看著排成一列的車輛,不時嘆一口氣。去辦證的人也形形色色,大多數是一車老老少少,爸爸在前面面帶焦慮地辦證,媽媽在車裡面帶焦慮地教訓孩子,一旦辦完證明,爸爸立刻回到車裡,大家怕這空氣中可能有毒,車窗都不敢打開來透下氣,彷彿多呼吸外面的空氣一秒,人生就少了兩秒甚至幾十秒。車上的人只感覺車裡是安全區,車外是疫區,恨不得一切事物都可以用眼神解決,用動作溝通,這樣就能不打開車門,與疫區隔絕。那站在那裡的人呢,如果只露出一雙眼睛,算是與這疫區隔絕了嗎?

夜色將近時,車軲轆終於壓上了高速的瀝青路,剩下的事情就簡單了很多,23號到達深圳,去社區安排的酒店隔離幾天,做2次核酸檢測,等待結果出來了才能回家自主隔離。現在的我躺在床上,想著還有多少人被困在湖北省裡,或在某個房間裡,或在某個車子裡,或在某個只能露出一雙眼睛的包裹中。在這個寒風凜冽的春天裡,病毒隔絕了什麼,隔絕不了什麼,我們想隔絕什麼,又想靠近些什麼。盲人的聽力會更好,或許隔絕起來,有些東西才能被我們所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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