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相信天一定会亮——专访小说《花冠病毒》作者毕淑敏

子夜时分 相信天一定会亮——专访小说《花冠病毒》作者毕淑敏

“沼泽处,你的心智要成为纤夫。精神明朗坚定,情绪安稳平和,助家国渡过危厄”


2003年,作家毕淑敏赴非典抗疫一线走访北京佑安医院、小汤山医院、外交部等前线和后方机构;目睹病人的痛苦和求生欲,医护人员的抗争与困窘,各个行业的协力互助。所有素材与脑中盘桓的画面,凝结成《花冠病毒》这部小说


本文首发于南方人物周刊2020年第2期

文 | 本刊记者 邓郁 实习记者王佳薇 宫健子

编辑 | 周建平 [email protected]

全文约6115字,细读大约需要14分钟

子夜时分,相信天一定会亮——专访小说《花冠病毒》作者毕淑敏

图/受访者提供


“它又来了。”


17年间,作家毕淑敏每每听到病毒感染,都会紧张。不管疫情发生在非洲、中东或是他处。2020年初,从电视里第一次听到武汉新冠肺炎的信息,她身子为之一颤。赶紧给当地朋友打电话,朋友说一切如常,说我们都不担心,你担心啥啊!毕淑敏放下电话,心却忐忑。“中间一直说的是‘可防可控’,‘没有人传人’的证据,后来又有几天不报相关新闻了。问遍朋友,没有可靠消息。直到听到钟南山院士宣布有医务人员感染,有明显‘人传人’的一刻,第一个念头是——病毒,它又来了!”


这种巨大的紧张感,来自她2003年的经历。在那场席卷全国的非典疫情中,有医学和写作双重背景的她受中国作协派遣,成为一线采访团一员。她走访北京佑安医院、小汤山医院、外交部等前线和后方机构;目睹病人的痛苦和求生欲,医护人员的抗争与困窘,各个行业的协力互助。无数次,她在梦中看到病毒,真切而触目惊心,仿佛能摸到它们“卷曲的边缘和邪恶的颗粒”。


所有素材与脑中盘桓的画面,折磨了毕淑敏整整八年。2012年,终于凝结成《花冠病毒》这部长篇科幻小说。小说里,疫情突袭大城市燕市,医生束手无策,人心惶惶。拥有心理学背景的女作家罗纬芝受命采访。在袁再春带队的抗疫指挥部内外,发现种种超乎想象的危局与困境。医务人员的艰难抗疫,解剖学教授于增风以身试毒身亡,各方在研发抗疫“解药”当中的博弈……世情万象纷至沓来。


2020年1月,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后,许多新老读者捧起这本书,被其中对病毒形态及其杀伤力的描写所震撼。而书中有关封城、市民抢购等等的描写,和现实似有惊人的“对应”之处。有人觉得她是预言家,毕淑敏的回答是,小说中有她对现实的观察,但更多出自想象,“勿需对号入座。”“我们至今从未真正摸清病毒的规律,想象力就成了重要的支撑点。不能把病毒的某一次‘消失’,当成永远的胜利。只要滋生它的土壤还在,它就很有可能卷土重来。”


作为从业二十多年的心理咨询师和心理写作者,毕淑敏始终着迷于人的生理相似性、精神的巨大不相似性。非典时,一位因为工作感染病毒的护士,每天都要给自己的父母打电话,到后来连气都喘不过来,只好积蓄一点点可以不用氧气讲话的力量,随即给老人报平安,说过“我现在特别忙,正在抢救病人”,便赶紧放下电话。“因为她再也没有气力,能说一句完整的话了。”毕淑敏回忆。


护士后来终于恢复了。她首先跟医务人员表达的却是,自己血液里有非常强的抗病毒血清,“你们任何时候通知我,我都会第一个站出来用这个血清救助别人。”毕淑敏因此相信,那正是在极端困境中支持人们的强大力量。


“沼泽处,你的心智要成为纤夫。精神明朗坚定,情绪安稳平和,助家国渡过危厄。”她在《花冠病毒》的一篇序里写道。


子夜时分,相信天一定会亮——专访小说《花冠病毒》作者毕淑敏


内心的惊惧

子夜时分,相信天一定会亮——专访小说《花冠病毒》作者毕淑敏


人物周刊:2003年作协邀请你去非典一线采访,第一时间你是犹豫的?


毕淑敏:当时中国作协一共派了八位作家,其他人都是写报告文学的。以小说为主业的,只有我一位。


人家都是写了决心书的,我确实没写。作协觉得我当过兵、当过医生,问我能不能去。当时我妈妈已是肝癌晚期,医生说她的生命可能要按星期来计算。而我一去采访就得隔离。这一别,有可能是死别。所以我接电话时就说,你让我考虑一下。我妈妈听到了说,“国家有难,召唤你,那你去。我活着等你回来!”我就去了。


子夜时分,相信天一定会亮——专访小说《花冠病毒》作者毕淑敏

70年代任军医时的毕淑敏


人物周刊:你还采访了国家气象局,是想知道非典流行和气候有没有关系?


毕淑敏:对。因为有一些病毒的繁衍,确实和气候有关联。当时气象学家也在分析判断,从以往的历史经验中找规律,看能否在气象条件和非典流行间找到某种联系。但没有找到明显关联。不过我觉得这也是宝贵的努力。


人物周刊:那时有听医护人员说过关于“毒王”的描述?


毕淑敏:我听过一位“毒王”自述。他很委屈,说自己不是有意要成为“毒王”的。我完全相信。只要良知尚未泯灭,没有人愿意成为“毒王”。民间意义上的“毒王”分两种。一种是感染的毒株毒力特别强,感染面广。另一种就是自己不服从防疫规定,引起大规模的人员隔离和感染,造成巨大损失。我说的这位属于前一种。“毒王”还说要捐献血清。因为他觉得自己中毒特别深,会不会血清的力量也格外大?也许还能救很多人呢。


人物周刊:你在小说序言里提到自己的惊惧感。身在现场时,那种惊惧感是后来逐渐消散了,还是一直都有?


毕淑敏:我当过很多年的医生,胆子比一般人大一些。但真进入到非常状态,内心恐惧仍然挥之不去。每天进出医院,总觉得空气中永远弥漫着特殊的味道。一半可能是我的主观敏感,一半确实还是消毒液弥漫。就跟现在一样,到处天天消毒。


子夜时分,相信天一定会亮——专访小说《花冠病毒》作者毕淑敏

1月24日,在武汉大学中南医院重症隔离病房,护士长马晶握住病人的手,对她给予安慰 图 / 新华社记者熊琦


不要把病毒的“消失”当成永远的胜利,它还会再来

子夜时分,相信天一定会亮——专访小说《花冠病毒》作者毕淑敏


人物周刊:非典采访结束后,历经八年《花冠病毒》才成稿。为何决定写一部科幻小说?


毕淑敏:关于抗击非典那些特别确切的信息,已知的部分,报告文学家都写过了。我想用自己的判断力和想象力,把我了解到的情况和发现的问题,整合为一个特别的文学作品。举个例子,你觉得《流浪地球》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毫无疑问,现阶段它没有实施的可能性,但那里面展现的故事、情感、精神,都是我们所熟悉的。


人物周刊:书里形容显微镜下观察的花冠病毒“非常精巧,充满生命和运动感”。你后来也谈到“病毒本身无罪”、将其作为一种普通生物看待的观点。这种意识,当时身处非典之中,就有了吗?


子夜时分,相信天一定会亮——专访小说《花冠病毒》作者毕淑敏


子夜时分,相信天一定会亮——专访小说《花冠病毒》作者毕淑敏

美国科学家在扫描和投射电子显微镜上拍摄的新冠病毒图像

图 / 美国卫生研究院(NIH)官网


毕淑敏:我是医生出身。会觉得,不是只有我们能生存,别的生物就不能生存。地球是大家的。如果以出现的次序来排的话,人类应该是很晚才出现的。为什么以前这个病毒就没有在江湖上这样“肆虐”?到底是通过什么样的手段,让一种飞禽走兽身上携带的病毒,突然进入了人类的身体,带来这么大的损害?这些都是需要去研究和反思的。我们或许可以结束一场瘟疫,但病毒在大自然的存在无法完全消灭。病毒是不会自己反思、决定不伤害人类的。只有人类对自己的生命负起责任。


很多疫情的结束,是因为气候、温度、人体的抵抗力,或者病毒发生某种变异,不再那么猛烈。“你不知道它为什么而来,不知道它为什么而走。”你要是把这个“走”,当成是一个永久的胜利,它还会再来。就像埃博拉,那么厉害的一个病毒,隔一阵子它确实就隐匿了,但它很有可能会再来。它已经来了好几次了。


人物周刊:始终是循环往复的?


毕淑敏:我想并不是一种单纯的循环。我们并未曾真正掌握它的规律。


人物周刊:书中,解剖专家于增风被病毒感染,临死前他留下活的病毒作为遗物,让不知情的接触者对他的身体心理体验感同身受,有机会能完成他的心愿,揭开病毒谜底。女主角果然因此感染上病毒。做这样的一个情节设计,你是怎么考虑的?


毕淑敏:关于病毒,我不是科学家,无法在现阶段给出专业判断。我想把它们作为遗物,或者研究物来保存和处理,需要非常严密的技术保障。这是非常冷峻严肃的事情,请科学家们慎重再慎重。我因为对毒株了解得稍微多一点,才对此有深深的忧虑。


人物周刊:这种忧虑是因为它的安全性?


毕淑敏:这个超出我能解释的范围了。作为小说家,我只是看到了这一点,就生出特别大的不安全感。对病毒毒株和相关医学研究进程,一定要有非常严密的管理体系,高度的责任感。因为这是和千百万人生命有关的事情。


人物周刊:书中还提到,人类来自原子,又将回归原子。是提倡一种超脱的生死观?


毕淑敏:我就是这样看待自己的生命,从这个层面思考问题的。


子夜时分,相信天一定会亮——专访小说《花冠病毒》作者毕淑敏

2003年,毕淑敏参加非典采访团 图/受访者提供


对疫情的应对不能建立在虚拟现实上

子夜时分,相信天一定会亮——专访小说《花冠病毒》作者毕淑敏


人物周刊:小说主体风格是科幻,但很多读者都提到,前半部分很纪实。


毕淑敏:我想探讨,面对突发疫情,我们是否做好了准备?灾难之下,处置是否有精准预案?比如任何一种灾难袭来的时候,大城市中的抢购非常容易发生。非典时有件真事,一位老头一位老太太,因为人在国外的儿子告知他们赶快去抢购,两人颤颤巍巍到超市,一共装满了15辆手推车。很多人也一哄而上,将整个超市抢空。


到底怎么办?应该有预案。比如说方便面、消毒水等等物资建议限量购买。不能说先下手为强,一下子把超市清空。但当抢购发生,当班的销售员和收银员,谁都没有办法做出定量购买的决定。他们力所不及。


人物周刊:超市的例子是你亲眼所见?


毕淑敏:我那时每天去旁听北京政府防疫会议,经常开到凌晨才从北京市委院子里走出来,长安街上,静寂空廖。这个例子就是会议上听到的。


人物周刊:当时与会领导听到汇报这样的“抢购”,怎么说?


毕淑敏:采取的策略就是告诉老百姓,东西足够,大家放心。我觉得现在基本也用这样的方法,迅速补货,大部分抢购就平息了。民众急了的时候,什么都抢着买,就像我书里写的,“避孕套都抢光”。这种恐慌情绪,作为个体,可以理解。他不知道灾难有多长时间,只能尽量去储备。但大家都抢,就会加重人心恐慌,于抗疫十分不利。


人物周刊:我们看到,今年2月2日起,上海市民可以到指定地点进行现场登记预约,每一户凭证明到指定药店购买五只口罩,仅限预约购买一次。广州也出台了类似规定。


毕淑敏:对,上海这个措施很得人心。我在北京,从疫情开始到现在,我就一直反复用当初家里存的四个口罩,到现在已有20天了。按理说不能用太久,也不能用液体去消毒。最后只能用酒精喷口罩表面。连酒精瓶很快也要见底。没有了怎么办?用家中的白酒替代。


前线口罩紧张,专家们能否研究一下,教会普通民众怎么来制作可替换、可更新的口罩。一些困难群体,比如孩子不在家的大爷大妈,口罩不一定储备充分,他们用得也很俭省。如果他们无法保证口罩的佩戴,下一个被传染的就有可能是他们。


子夜时分,相信天一定会亮——专访小说《花冠病毒》作者毕淑敏

2月15日,哈尔滨泰谷实业有限公司工人在生产线上赶制隔离衣 图 / 新华社记者 王松


人物周刊:书里,以袁再春为代表的指挥部高层坚持,“数字的存在,要代表希望”。他们认为,真实的确诊和死亡数据会让整个城市陷入恐慌。你认为,我们的民众具备对真实数字的承受力吗?


毕淑敏:我觉得具备,何况谁也掩盖不了。这样广泛的社会事件里,会有大量的当事人存在。对疫情的真实应对和信息的透明管理,是有力量的表现。任何坚定的信心,都不可能建立在虚拟的现实上面。


人物周刊:换句话说,不论民众的承受力如何,知情权应当更加优先?


毕淑敏:我觉得要相信人民。


人物周刊:相比非典,这回很大的不同在于,武汉等数十个城市和更多乡村陆续实行了封闭式管理。你怎么看这些举措?


毕淑敏:这一次新冠病毒的传播性特别强,感染太快了。封城这个举措真是“壮士断腕”,很大决心,非常必要。不然更多的人会感染,出现更多的重症病人。在那些不具备优质医疗设备和诊治条件的地方,病死率会大幅升高。我非常赞同这个决定,也深知它的艰难。


子夜时分,相信天一定会亮——专访小说《花冠病毒》作者毕淑敏

2003年,北京各医院转来的非典患者陆续 进入小汤山医院接受治疗 图/中新社


要有勇气承担真实,又不被消极情绪所埋葬

子夜时分,相信天一定会亮——专访小说《花冠病毒》作者毕淑敏


人物周刊:作为心理咨询师和心理写作者,非典之后,医护、病患人员和普通人的心理,你有过长期关注吗?他们有哪些“后遗症”?


毕淑敏:北京得非典的人,具体数量并不是太多。很多人把这(后遗症)当成一个保密事件,我这几年只见过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其次,患病之后是不是都有后遗症?我没有长时间的追踪统计数字,不敢妄下结论。


人物周刊:这回你也和网络平台合作,关注大家春节期间的心理压力。在大众层面上,如何疏解因为新冠肺炎疫情导致的恐惧、焦虑和无力感?


毕淑敏:希望大家放下速战速决、快速见到胜利的想法,努力做好我们能做的一切。如果人为地划出一个时间点,每天焦虑地掰着手指头数日子,老在问怎么拐点还不到?沉浸在恐惧中,时不时地崩溃一下……这种状态,对个人的免疫力和对整个抗疫形势,都没有什么正面的影响。


人物周刊:疫情当中暴露出一些丑陋的行为,比如售卖伪劣口罩、朝电梯吐口水、遗弃动物、地域歧视、人格诋毁和种种网络暴力。特殊时期,如何去保持镇定和理性?


毕淑敏:人性中的那些优点和弱点,在疫情中都放大了。比如说我们会看到那种特别英勇、逆流而动的人,也许这个人你平常看不出他有这么优秀的品质。而像那种朝人家吐痰的人,也会冒出头来。明明来自疫区,却拒不报告,到处招摇过市,以至于造成几十上百人,甚至数千人被隔离的,也并非罕见。平常这种人,大致是我行我素,对公共规定置之不理。一般情况下,他造不成特别大的危害,至多是让人厌恶的类型罢了。但这一次不一样了,他会造成公共资源的巨大浪费,对他人生命构成威胁。


作为个体,不要因为外界环境的改变,而让自己内心无时无刻不在波动,且振幅巨大。只要你的内心是坚定安全的,能够妥善处理个人利益和公共利益的关系,就应该对突发公共安全事件具备一种忍耐力。比如我如果收到传播死者画面的视频,能做的就是立刻“斩断”它的传播,把它删掉。


子夜时分,相信天一定会亮——专访小说《花冠病毒》作者毕淑敏

2月16日,一名出院患者在海南省人民医院与救护车司机合影。 当日,在海南省人民医院,12名新冠病毒肺炎确诊患者经过医院系统诊治后,痊愈出院 图 / 新华社记者 张丽芸


人物周刊:你做过临终关怀的工作。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不少患者从进重症室(甚至更早阶段起),便再难和亲人见上一面。殡仪馆工作压力也很大,亲属不能入内。在特殊时期,对人本的关怀不得不被压缩,让位于安全和高效。对当事者(亲属们),他们后期的心理疗愈,也会是个比较大的问题?


毕淑敏:这个问题特别重要。本来亲人逝去,就是极度哀痛的时刻,要有一个漫长的悲伤过程。疫情和死亡来得如此猝不及防,那些从容的告别、最后一面或最后的留言都无从说起……当事人所遭受的撕心裂肺的痛苦,怎样形容都不为过。而且人数如此之多,疗愈的过程更是任重道远。所以对逝者亲人们进行后续的心理疏导非常重要。希望能尽可能早地组织起相应的力量,安慰支持他们渡过难关。


对于活着的人,我觉得,第一点,接受现实。要有勇气去承担真切严酷的重击。第二点,人在这个时候往往会有后悔、自责、愤怒、绝望,会有极度的孤独感……这些情绪可以出现,但你不能被它们所埋葬。第三点,在接受现实的情况下,把自己的基本生活、作息的规律保持好,坚持适当的运动和活动,向最亲密的朋友和家人倾诉。书写也是一个好方法,把自己心中的话写出来。这些都可以帮助我们宣泄一些情绪,给它出口。然后就交给时间吧。


人物周刊:你讲过非典时期一个小护士的故事。深信内在的精神在绝境中是支持她的强大力量。当时具有这种信念和坚强感的医护人员多吗?


毕淑敏:网上说得很对,哪有什么天使?!不过就是换了一身衣服的孩子。你要说大多数人都做好了足够的思想准备?我想并没有。但作为医护人员,当你选择了这条道路,就伴随着一种担当的降临。你要给内心强大的理由:你原来是孩子,但你穿上这身衣服,你在他人眼里就变成了天使。想想那些濒死的人,他们连自己亲人的面都见不到,他在最后时刻见到的是你。我一个朋友在湖北,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我中招了,住在XX医院”,我安慰他。第二天再打电话,就接不通了。我很不安,心想他是不是死了?我家人说,有可能病重时手机被收走了。隔了好几天,他给我发了一个表情过来,他还活着!


我觉得人得有面对不确定性的忍耐与坚强。就像在子夜的时候,你相信天一定会亮,而不是说等东方鱼肚白了,你说天会亮。最深刻的压力,最考验人。


子夜时分,相信天一定会亮——专访小说《花冠病毒》作者毕淑敏

2月10日,在武汉客厅方舱医院,患者跟随医护人员做“呼吸操” 图 / 新华社记者熊琦


人物周刊:重大疫情会改变部分人对世界的看法和处世方式。比如彼此的不信任,比如及时行乐。你本人呢,从非典至今,有什么大的改变吗?


毕淑敏:一点改变都没有。对一个有坚定信念的人来讲,不会有根本改变。我只觉得要更加珍惜生命,更加珍惜人与人之间的勇敢、友善与担当。对人性那些幽暗部分,要尽量加以节制。比如说有一些人仍然想吃野生动物,我们有法律制止他。那就在一个更大程度上保证了人类的安全。


SARS以后,北京不让买卖野生动物,市内取缔宰杀活禽,一直坚持到现在。广州应该也好了一些,起码果子狸不吃了吧。但是武汉和其他有些地方不知道这一点吗?是有人觉得“北京没逃过去,广州没逃过去,但我们这儿没关系”吗?病毒无情,地无分南北,人不分老幼,通通在它的范畴里。所以,人类一定要恪守铁律。有些人若不思改变,只能靠强力的法制约束。


(参考资料:《花冠病毒》《毕淑敏回望非典一线采访 求生护士最让人动容》)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