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门前弄锈斧 一支拙笔谈长恨

说起白居易,就不得不提他的《长恨歌》,譬如张若虚 “孤篇盖全唐”的《春江花月夜》一样,乐天的《长恨歌》也是享誉千古。何良俊说它是“古今长歌第一”,这似乎是理所应当,然而就连轻狂如赵翼者也做出“千古绝作”的咏叹,那么就不难说明乐天的《长恨歌》不仅折服了诸多文人才子,就是在中国文学史上也是具有及其深刻的意义的。

-----引子


我的《文学欣赏》课是由王永捷老师教授的,初闻此名时,我便心生亲近之感,缘者是我俩同姓王,同姓则同悲戚,因此喜欢上他的课似乎也是出自一种感性的原因。后来在学习生活中,我对他愈是了解,便愈是敬佩和喜欢,这和他渊博的知识和极具才子气息的人格魅力是有很大的关系的,更何况他写着一手我望尘莫及的好字。而如今,我却要写上一篇论文承送到他的面前,诸君可想而知,我是多么的惶恐和不安----这简直是班门弄斧。

不过,弄斧偏在班门前,今天,我就斗胆弄它一弄。

对于白居易,我不是太了解,单单知他是个才子,且是一个风流才子。因为只有风流的才子,才能写出如《长恨歌》般缠绵的佳作。此歌咏叹爱情,缠绵悱恻,虽远隔万代,仍能打动许多痴男怨女的心,诸如黄河,诸如长江,虽流了千年,但也福泽、滋养了千年。

大唐皇帝李隆基,与彼时的杨玉环一见倾心,被李兄动用皇家大权“一朝选在君王侧”。从此这厮便不在早朝,而玉环妹妹也不得不陪着这位仁兄开始了“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去夜”的浪漫爱情生活。艳遇到如此境界,活生生的羡煞了旁人,而李隆基和杨玉环爱情之热烈更是有目共睹了。在这里白居易的写作也没有一种对君王不办朝事爱房事的谴责,有的只是文人才子们酸溜溜的羡慕和推崇。

《长恨歌》全文840字,单单描写李杨爱情缠绵情形及议论的就占了224字,近四分之一。由此可得出结论:说《长恨歌》的主题不是咏叹李杨爱情的,绝对是妄谈。

之后李兄为江山社稷挥泪斩玉环,实属不得已而为之。至于说因此判断李对杨的感情不是爱情,这一点,我实在不敢苛同。因为身男人,身为一个君王型的男人,为事业而弃爱情,并无可厚非。弃之,并不能完全说明不爱之,这仿佛与“爱她不一定非要拥有她”一个道理,而从当时李隆基 “君王掩面”的表现来看,他对杀死杨玉环这一决定是不无悲痛而又无可奈何的。试想一下,江山没了,要爱情何用?爱情是精神上的,江山是物质上的,关键时候填饱肚子最关键。古人曾说“温饱思淫欲”,我李隆基马上要日薄西山了,哪还有什么心思和精神去“芙蓉帐暖度春宵”呢?我爱你,那是真的,可是现在我爱不起了。当时的李隆基,就是这么个情况。

“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行官见日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天旋月转回龙驭,到此踌躇不能去。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归来池苑皆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不泪垂?是呵!美丽粉嫩的芙蓉就像你的脸,弯如柳叶般仿佛你的眉。面对此情此景,再回顾四周,那个曾日夜陪伴、温柔如水的女子再也没有了,身为君王,身为丈夫、爱人、情人,我又如何不感到孤独、寂寞、难过呢?

“ 对此如何不泪垂?”读此诗句最销魂。乐天的文笔当真写出了一代君王的痛苦,就像再后来的康熙皇帝,治世英明,然而谁又知道他心中关于苏麻拉姑的地方装了些什么呢?我想,应是痛苦和遗憾吧。李氏虽无康熙皇帝的英明,也无其堪称断代的政绩,但同为君王,面对爱情的难过恐怕相似无几。“夕殿萤飞思悄然,孤灯挑尽未成眠”的李隆基对失去“娇杨”的现状很难接受。吾爱玉环,永失吾爱。旁人只知指责于我,可又有谁明白我的心情呢?“翡翠褰寒谁与共?”这个“可怜薄命做君王”的寂寞男人从此过上了郁郁寡欢的生活。

然而,群臣可就忙坏了。皇帝得了相思之疾,国事呢?谁来办理?如今天下大乱,眼看江山不保,大树倒了,我们这些鸟儿怎么办?投靠新王朝,太不忠了,会遭人唾弃。再者,人家新王朝就能接纳我们这些前朝旧臣吗?纵使接纳了,我们的政治生命还能有几天?李隆基的消极怠工让群臣们大乱,为了让天子重新振作起来,更为了自己依附的这棵大树能继续的枝繁叶茂,营养十足,他们终于开始了行动。

“临邛道士鸿都客,能以精诚致魂魄”。临邛有如此的神道士,当然不会逃脱他们的眼睛,他们忙不迭的将他招进宫,并要求他施展道术,寻得杨贵妃之魂魄,使李皇帝夫妻相见。李皇帝初闻此讯,也是激动万分,他兴奋得期待着,然而结果却让他更为伤心。这里,白居易用这样一句话来形容:“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上天遁地,寻找得如此艰辛,但仍不见杨玉环的半点身影。李隆基黯然神伤,再无生念,就在此时,忽闻海上仙山之中,有一绰约仙子,名唤太真,与杨玉环“参差是”。喜讯传来,隆基顿时精神抖擞,亲身前往,要一解相思之苦。太真同样惊喜万分,“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再相见,太真风韵犹存。

“含情凝睇谢君王,一别音容两渺茫”,这是白居易诗中对杨玉环死后,假想李、杨再见时杨玉环的情形,如果这是一首歌,至此,便是歌的高潮。我们且不用去分辨它的真假,就随着乐天进入这段梦呓中吧。含情凝睇,拜谢君王。这是李杨爱情中最是甜蜜的描写,凡夫俗子,对之,如何不动容?

鲁班门前弄锈斧  一支拙笔谈长恨

至此,本诗可剧终矣。留下一份遐想,留下一份含着泪光的重逢,何尝不是最美的?乐天深知我心,在抒发出“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的千古爱情绝叹之后,就挥袖而去,留下了长恨歌一曲。


王轶皓

已丑年十月初六于乌鲁木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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