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和他的三棵樹

收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剛好和父親一起在田裡幹活。

看著我手裡捏著的大學的錄取通知書,父親指著田邊一行楊樹,講述了其中三棵樹的故事。

那一行楊樹是父親結婚那年,爺爺剛把那塊田分給父親時,父親把下雨衝地而栽的一行楊樹。

一行參差不起的楊樹挺拔著長著,而單單隻有三棵樹長得比其他楊樹要粗很多。

看到其中一棵樹從根部向上延伸的有七八十釐米的疤痕的那棵樹,我知道,那是我小時候陪父母幹活,點燃了樹下的枯葉,而使這棵樹根部以上燒掉了一大片,那兩邊樹皮經過好幾年的時間生長產生的疤痕,我不禁深深感嘆樹木的強大生命力。

雖然有疤痕的那一段已經呈現的是不規則的圓形,可明顯看到它比其他樹幹略粗,父親沒有特意說這棵樹,只是緩緩走向了另一棵楊樹前。

父親和他的三棵樹


筆直的樹幹,茂盛的樹冠,堅硬的泥土被樹根隆起的泥土依偎在這棵樹的樹幹周圍。我不清楚父親把我領到這棵樹前的意思。

父親指著樹幹中間幾圈放繩索勒出了隱約可見的痕跡,對我說,這是一顆在我剛栽好第二年就被風吹折的一棵樹,米有想到它竟然是生長的最粗最大的一棵樹。

父親和他的三棵樹


父親沒有接著說什麼,而隨著她的腳步我來到了另一顆樹根裸漏在外面的楊樹前,盤根錯枝的樹根緊緊的深抓著泥土,那些已經裸露多年的老根已經慢慢褪去了它原本的顏色。

這是水衝的吧。父親點點頭,咳嗽了幾聲接著說,頭幾年雨水大,每到雨季這一片田裡的水都從這裡衝向溝裡的,開始幾年,我是年年培土,真到這棵樹長成後,就沒有再培過土了,並且這幾年雨水也少了許多。

父親和他的三棵樹


這顆被雨水常年沖刷的樹,雖然根系裸露在外面一部分,可似乎一點也沒有阻擋樹幹的生長,似乎並不比那一顆從小折斷的樹小到哪裡去。

我不禁陷入沉思。

父親是我們村裡有名的種莊稼好手,半畝梨園,幾畝田地,父親用他那瘦弱的身體,硬是從這些地裡用手掏出了我們接地上學和全家生活的開支。

即使如此,家境在我三兄妹的蠶食下和同村那些人家相比,算是特別窘迫。記得有次我還上初中時,母親還讓我去買鹽,可翻遍所有的口袋也沒能翻到一毛錢,只得把灶臺上準備打過鍋裡的雞蛋拿去讓我去換鹽。

至今我還清晰地能記起嬸給我挖鹽時那鄙夷的表情,她是我們村裡唯一的一個代銷店。每年春節應該是最幸福的時刻,我們兄妹三人除了能得到母親從姨母那裡給我們做的一套新衣服,其他的就不敢多想了。

特別是父親,看到哪家有殺豬的,一向在田地裡利利索索的他,竟然也唯唯諾諾的走到快被買完的豬頭旁,瞅準哪塊最肥的,讓割下一塊來。

父親和他的三棵樹


我只聽到人群中有人喊著父親的小名,讓他多割點,錢可以欠著,明年再給。遠遠只能看到父親揮舞著兩隻長滿老繭的手在極力推脫著。最後終於如償所願地捧著他要求的那塊肥豬肉。

因為他知道,就是欠著,明年賣了麥子還是有許多開銷。

我問母親幾次,父親為什麼不做點什麼生意,母親告訴我,父親中間硬和別人一起做過生以,但是父親淳樸的性格總被人欺騙,都是賠錢。用母親的話說,他不是幹生意的料,只能出力氣。

過幾天,你開學前就把那三顆最大的樹給你賣了教你的學費。剩下的幾顆再長兩年,等你妹妹上大學的時候再砍。我不知道父親當時是想著只能賣三棵大樹才能湊夠學費,還是想著為什麼,同時栽的一行樹,單單就這三顆長得最粗。

父親和他的三棵樹


四年的大學課程,我也始終沒能弄清這三棵樹為什麼就能超越其他的樹。就在我大學畢業還有一年的時候,剛上大學的妹妹給我和剛工作的個哥哥說爸病倒了。

待我和哥哥趕到家時,父親已經永遠閉上了眼睛。我才知道,父親最近幾年咳嗽一直在拖著,他是怕看病花光了家裡所有的錢。

父親和他的三棵樹


清明節剛過,我只記得那一年村裡的梨花開得很白很白,而花瓣落得很快很快。略顯寒氣的春風,捲起一簇簇落下的花瓣,在埋著父親的棺材上盤旋……

父親,永遠離開了我們,看到哥哥在幫 妹妹收拾回學校的行李,我一下子明白了,為什麼那三顆受過傷的楊樹為什麼比同時栽的其它楊樹長得更高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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