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備待變”思維影響下的南越王趙佗

引言:《論語》子曰:“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講的是學習的四個階段,每個人隨著年齡增長,增加了閱歷,成長出“自我”,很難在權衡是非上,做到一致,所謂知己難求,又言“話不投機半句多”。然而趙佗與任囂心有靈犀,對其提出的“自備待變”,可以說是無縫對接,體現在了以後處理南越國對外關係上。

南越國前傳

公元前221年,秦國完成了統一關東六國的大業後不久,再次揮師南下。於公元前214年,統一了嶺南地區,秦始皇命部隊留下來,經營嶺南。主帥任囂擔任南海尉統制南海、桂林、象三郡。統制的意思,是指嶺南僻遠,政令不暢,故賦予南海尉專斷之權,集軍、政、財權於一身。

《史記 南越列傳》:南海尉任囂病且死,召龍川令趙佗語曰:“虎爭天下,中國擾亂,未知所安,豪傑畔秦相立。南海僻遠,吾恐盜兵侵地至此,吾欲興兵絕新道,自備,待諸侯變,會病甚。

秦末農民起義爆發之時,任囂並不愚忠,深知秦國暴政,不得人心。在臨終前,將未來嶺南的戰略構想和盤托出,告訴了多年來,並肩戰鬥的趙佗:當今天下大亂,不知後事如何發展。隔絕棧道,控制南海郡,遠離中原戰火,靜觀其變。

任囂與趙佗出生入死多年,相知甚深,治理嶺南這片土地多年,像他的“孩子”一般,就個意義而言,相當於是“託孤”。趙佗也沒有辜負期望,繼承和發揚了任囂“自備待變”的戰略構想,繼任南海尉不久,爆發農民起義,下令與中原聯通的關隘隔絕棧道,聚兵自守,清除異己,換上心腹,控制南海郡。公元前203年,趙佗趁著楚漢之爭,又兼併了桂林、象二郡,自稱南越武王,定都番禺,建立南越國。成為中華大地上,一位不可小覷的俊傑。俊傑嘛,識時務。一年後,劉邦定都長安,建立西漢,派出陸賈出使南越。估計早在使者到達嶺南之前,趙佗心中早已盤算好了。

“自備待變”思維影響下的南越王趙佗

南越國疆域

軍事實力不足

《淮南子》:秦始皇派遣國尉屠睢發卒五十萬為五軍,一軍塞鐔城之嶺,一軍守九嶷之塞.....

征服嶺南的這支秦軍人數在50萬,分五路進攻。百越之地,大多以分散的部落,非國與國之間的集中對抗,有必要出動這麼一支龐大的軍事力量嗎?退一步說,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然而遠隔千山萬水,這樣一支50萬人的糧食給養,又該如何解決呢?

以秦國與趙國長平之戰為例,秦國主將白起誘敵深入,以一支兩萬五千人的部隊包抄趙軍後方,另外一支五千人的騎兵插入趙軍與己方營壘之間,將趙軍主力分一分為二。最後戰爭以坑殺趙國45萬士兵,秦國勝利告終,其中有40萬是趙國降卒。

秦國這邊,損失也達到一半。按照白起的說法:今秦雖破長平軍,而秦卒死者過半,國內空。那麼秦國的這場圍剿,人數最起碼得與趙國相當,在50萬左右,也就是說秦國陣亡25萬,趙國陣亡5萬。這又如何說得通呢?更難以理解的是,秦國五千人的騎兵,如何能分割接近40萬的趙軍呢?這不是找死嗎?

如此是為了說明古代軍隊作戰人數可能有水分,所謂坑殺的45萬趙軍,很有可能不都是作戰部隊,還包含了輜重等後勤部隊在內。

“自備待變”思維影響下的南越王趙佗

長平之戰

《曹操注孫子兵法》:“車駕駟馬,卒十騎一重。養二人主炊家子,一人主保固守衣裝,廄二人主養馬,凡五人。步兵十人,重以大車駕牛。養二人主炊家子,一人主守衣裝,凡三人也。”

曹操麾下,若是騎兵部隊,後勤兵佔1/3;若是步兵部隊,後勤兵佔1/5。考慮生產力上的差異,加上遠征嶺南以及秦軍駐守各地的因素,取1/3,那麼屠睢這支50萬秦軍,作戰人數大約在17萬。那麼,經過任囂與趙佗多年在嶺南的經營,有沒可能補充當地的越人呢?

滯後的農業生產

這支秦軍部隊統一嶺南之後,短期內可以靠秦國中央調配糧食。但從長遠上看,秦始皇讓這支部隊經營嶺南,任囂和趙佗必須自給自足,發展農業。但當時嶺南地區,仍處在原始社會末期。

根據《水經注》引述《交州外域記》的記載,“交趾昔未有郡縣時,土地有雒田,其田從潮水上下,民墾食其田。”

在秦為設郡之前,古代交趾人在濱海潮水漲落處開墾種植,是一種完全靠天吃飯,生產力相當落後的體現。馬爾薩斯人口理論認為, 人類的生長繁衍則會因為食物的缺乏而受到抑制。嶺南越人自己溫飽尚未解決,實在沒有能力供給這支秦軍,更別提讓青壯年勞動力,充實到這支部隊。

為解決這個供需矛盾,趙佗通過中原移民,帶來的先進生產力。但南越國剛建立,一則需要時間普及中原先進農業技術,其次,受制於物質資料。劉邦死後,呂后實行所謂“別異蠻夷”政策,禁止向南越國輸出鐵器,馬、牛、羊呢,也只提供公的,難以繁殖。沒有鐵器,則製造不出耕犁,加上耕牛數量還不足,嚴重製約了南越國的糧食生產,等於是被掐住了命門,趙佗幾次交涉未果,宣佈脫離西漢中央政權,同時認為是長沙王從中作梗,發兵攻擊長沙國。


“自備待變”思維影響下的南越王趙佗

酈道元所著《水經注》

政權尚未穩固

陸生至,尉他魋結箕倨見陸生。陸生因進說他曰:“足下中國人.....今足下反天性,棄冠帶.....天子聞君王王南越,不助天下誅暴逆,將相欲移兵而誅王......遣臣授君王印,剖符通使。君王宜郊迎,北面稱臣,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屈彊於此。漢誠聞之,掘燒王先人冢,夷滅宗族,使一偏將將十萬眾臨越,則越殺王降漢,如反覆手耳。”——《史記》

西漢使者陸賈的這番話,軟硬兼施。上來便說趙佗是中原人,拉近距離,但說其“魋結倨見”。魋結是當地越人結髮的樣式,被髮左祍,撮髻為椎形;箕倨則是坐姿雙腳前伸,非中原的跪坐。一副蠻夷裝扮,是“反天性”,意思是要趙佗端正態度,擺正位置。接著“不助天下誅暴逆”,是肯定了趙佗的功勞,不給劉邦統一過程中添亂。最後一句是說掘祖墳,滅宗族,派兵剿滅,是來硬的。

但要說哪句正中趙佗要害,恐怕是“乃欲以新造未集之越

”。是時,南越國立國不久,當地越人勢力頗大,對於外來的南越政權是排斥,表面上臣服,恐怕也是口服心不服,國內根基不穩。

趙佗兼併桂林、象二郡後,考慮到象郡當地部族勢力強大,又將象郡一分為二,分為交趾、九真兩郡,每郡只派一位官員管理,應該是擔心照搬南越國這套國家機器接管,有可能造成當地的反抗。趙佗還擔心地處交通要衝的西甌地區,“西甌其眾半贏,南面稱王”,從桂林郡劃出,成立蒼梧王國,由同姓王趙光治理,加強控制。

南越國之外,北邊是長沙國(轄湖南、長沙),東北邊閩越國(轄福建)。秦末,無諸率眾歸附吳芮,助漢滅楚有功。劉邦分別封吳芮為衡山王,封地長沙國;無諸為閩越王,封地閩越國。縱觀南越國與這兩個鄰居的關係,長沙國政治上並沒有獨立性,是西漢的前沿陣地;閩越國則是投機者,趙佗去世後,出兵攻打南越國邊邑。

“自備待變”思維影響下的南越王趙佗

百越地區

結語

縱觀趙佗一生,很好地繼承和發揚了,任囂基於南越實際,提出的“自備待變”戰略構想,是一個有遠見的政治投機者。投機一般為貶義,這裡是褒義。投機首先得“識”機,辨別出機會並作出正確的選擇,使得自己處於不敗之地。

《左傳》:難得而易失者,時也;時至而不歸者,機也。趙佗審時度勢,每次的選擇,都令南越國處在相對有利位置。秦末農民起義,不北上救援,表明南越國不是秦國遺老遺少,免去了成為諸侯的打擊對象;絕道自守,是天下無主,保全自己,靜觀其變。兩次向漢朝稱臣,逞口舌之快易,但南越國軍事、經濟以及國內外形勢不允許,表面上稱臣並沒有喪失其獨立性。從南越第二代王趙眜墓,出土的器物以及墓葬形制,如“文帝行璽”,“右夫人璽”,璽是皇帝與皇后之印。其中“文帝行璽”金印是正方形,邊長3.1釐米,超過了漢制的2.2釐米。可見南越國違反西漢禮制,只是表面上對西漢的臣服。

“自備待變”思維影響下的南越王趙佗

呂后下令關閉邊境互市,雖然憤慨,但撕破臉之前,趙佗還是先後三次派出內史藩、中尉高、御史平,前往長安,勸說呂后放棄“別異蠻夷”政策,做到有禮有節有度。到了孫子趙眜,閩越王趁著趙佗逝世,出兵攻打南越國。趙眜不急於興兵,反而向漢武帝上書:兩粵俱為藩臣,毋擅興兵相攻擊。今東粵擅興兵侵臣,臣不敢興兵,唯天子詔之。說一句稱臣的話,既讓漢武帝高興,又將這場紛爭化於無形。可以看出趙佗對其,有關“自備待變”的言傳身教。

稍有不足的是,趙佗內心有點驕傲,曾對於陸賈第一次出使南越時的喋喋不休,誇耀西漢,予以反擊:吾不起中國,故王此。使我居中國,何渠不若漢?是說倘若我在中原,也能成就西漢的一統。而不像後世的劉備在與曹操“”煮酒論英雄“”時的傑出表演,有點鋒芒外露,引起了劉邦的戒心,在南越國邊境,修建了贛縣古城和雩都古城兩座城堡,此外,還有兩位將軍派駐長沙國監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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