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子，從野味海鮮市場流出的新型冠狀病毒，大過年的禍害了全國，走向了世界。
這次吃野味惹出的大禍，迅速讓“不吃野生動物”成為了廣大網民的共識。國家三部委也發佈緊急公告，宣佈暫停任何形式的野生動物交易。
圖片來自：@人民日報
保護野生動物，是全社會必須要做的，同時這也是我們自然科普圈的宣傳使命。
不過，到底什麼才算是“野生動物”？這四個字解釋起來，恐怕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
啥是“野生動物”？
按我們通常理解，“野生動物”當然就是生活在野外、經受物競天擇的動物。從大自然中把它們抓來賣、抓來吃，尤其是珍稀瀕危物種，當然要譴責。
除此之外，在動物園、養殖場裡的，是不是算作合法飼養的野生動物呢？
華農兄弟家的竹鼠，到底能不能吃？
其實，遠不止這些。
按照我國現行法律，除了豬牛羊、雞鴨鵝等家畜家禽（以及貓狗兔），以及歸漁業部門管的養殖魚蝦蟹貝，其他所有的哺乳動物、鳥類、兩爬、魚類、昆蟲……在法律上都屬“野生動物”的範疇。只不過，像老鼠、蒼蠅、蚊子、某些廣佈性原生魚等特別常見的，並不屬於保護範圍。
一般來說，國內的水生野生動物由漁業行政主管部門（漁政、海監等）管理，而陸生野生動物由林業與草原局（林草局）管理。其中包括：
高大上的“牢底坐穿物種”
01
這其中主要包括各種國家一二級保護動物。
就比如 你再熟悉不過的大熊貓
同樣不準隨便抓的物種
02
這是指各種“三有”保護動物（“三有”即有重要生態、科學、社會價值）和地方保護動物。
其中包括絕大部分非國一國二的野生鳥類，以及黃鼬、松鼠、蛇類、蛙類等。
黃鼬（黃鼠狼）
許多早已大規模商業養殖的物種
03
敲黑板，許多早已大規模商業養殖的物種，其實在法律上也屬於“野生動物”範疇，這其中還包括了人工養殖個體在內——比如豚鼠、倉鼠（金絲熊）、火雞、虎皮鸚鵡、中華鱉、牛蛙……
虎皮鸚鵡
2003年，國家林業局等12個部門，出臺了《商業性經營利用馴養繁殖技術成熟的陸生野生動物名單》，列出了54種養殖成熟的動物，上面所說的幾種也在列。
個人和機構只要辦理相關的馴養、繁殖許可證和經營利用證，就能合法養、合法賣。這是迄今為止，中國大陸唯一一部規定“哪些野生動物可以合法商業養殖”的法律文件。
根據《商業性經營利用馴養繁殖技術成熟的陸生野生動物名單》，我們整理了一個簡版物種列表：
俗話說“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但如果能馴養一些有經濟價值的物種，用人工養殖代替野捕，無疑是更有效的保護。
比如“渾身是寶”的梅花鹿，養鹿場多了，倖存的野生梅花鹿就能喘口氣了；養殖的銀狐、水貂各種花色管夠，它們的野生同類就沒人惦記；鴕鳥、暹羅鱷上世紀因為皮革貿易一度瀕臨滅絕，後來也靠養殖場滿足了社會需求，成功續命。
頭頂“鹿茸”的梅花鹿
公安邊防支隊查處的非法野生暹羅鱷魚皮215張
圖片來自：@人民日報
由此可見，按當前的“野生動物”定義，那些合法的養殖戶、商家也不幸“躺槍”……
當然，眼下抗擊疫情是首要任務，受波及的是各行各業，對野生動物合法經營的“一刀切”，或許也是無奈之舉。
不過在這個非常時期，不妨再探討一下，現有野生動物管理體系在“保護”和“利用”的平衡上，還有哪些不得不說的問題。
“白名單”有點短
如前所說，目前規定的54種合法商業養殖動物，是2003年出臺的文件，因此今天看來難免有些滯後。
比如網紅華農兄弟養的竹鼠、前些年電視臺大力宣傳的豪豬，以及灰雁、鴻雁、黑天鵝等養殖成熟的種類，就不在其中。要想合法養殖這些，只能辦理難度更高的許可證，一般人搞不定。
黑天鵝
而在寵物行業，一些近年來已養殖多到“爛大街”的物種，都沒擠進白名單：加卡利亞倉鼠、四趾刺蝟、蜜袋鼯、斑胸草雀（珍珠鳥）、豹紋守宮、蛇鱷龜（小鱷龜）……
不過，買賣這些倒不用擔心，因為它們的野生同類不在國內保護動物名錄、以及國際上的CITES附錄名單裡，執法一般不查。
豹紋守宮
會滑翔的蜜袋鼯
而名列CITES附錄的物種，一直是許多異寵玩家、尤其是爬友心中的痛：目前執法中，往往不區分野生個體還是人工養殖（CB）個體，而是一律按附錄一等同國一、附錄二等同國二處理。
於是像黃金蟒（白化緬甸蟒或網紋蟒）、球蟒、紅領綠鸚鵡等幾乎完全來自養殖的物種，也成了“牢底坐穿物種”；甚至在亞洲熱帶地區已成入侵物種的綠鬣蜥，居然享受“國二”待遇——私人不能養，野外遇到不能抓，著實尷尬。
綠鬣蜥
檢驗檢疫沒跟上
相比養來玩的寵物，養來吃肉的物種更需嚴格規範，這次疫情的教訓已夠深刻了。
按照農業、工商等部門的要求，既然是入口的肉類產品，要上市賣，就必須經過嚴格檢疫。
豬肉檢疫合格
不過，就像豬牛羊雞肉的檢疫標準不同，各種人工養殖的野生動物，也得有各自的檢疫標準才行——可惜的是，這方面的標準至今沒有完全跟上。
最近被一些公眾號拿來說的竹鼠，就是典型案例：華農兄弟沒法上網賣竹鼠，除了證件搞不定的原因外，也因為目前根本就沒有針對竹鼠的相關檢疫標準。
竹鼠可能攜帶危險的馬爾尼菲藍狀菌，如果不能對竹鼠肉做檢疫，也就談不上什麼市場前景……同在“白名單”之外的豪豬，以及“白名單”上的果子狸、藍孔雀等，也面臨類似問題。
有些物種被“洗白”
當然，即便不在白名單上的物種，也不是都不準養。如果不是國一國二或CITES附錄的物種，經縣區級林業部門審批，可以拿到捕獵證或馴養繁殖許可。如果拿到“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馴養繁殖許可證”，甚至可以合法養國一、國二物種。
因此在現實中，一邊是某些養殖成熟的物種處於“違法經營”狀態，養殖戶拿不到齊全證件；另一邊卻是相關審核與監管存在漏洞，導致一些人渾水摸魚，把本來不能商業養殖的物種給“洗白”成了養殖的。
“養殖”果子狸
比如市場需求巨大的本土蛇類、本土龜類和林蛙，大多並未實現穩定的人工繁育，往往只是從野外抓來一些個體、飼養一陣之後再以“養殖”身份上市；養殖門檻較高、又是病毒高危攜帶者的果子狸，在一些地區被視為致富產業強行推廣，部分個體來源可疑；獵隼、畫眉、豹貓等飼養條件下很難繁殖的物種，也時常被貼上“養殖”身份……
對於這些養殖亂象，在微博上時常可以看到舉報，也有不少已得到依法處理。但在社會監督看不到的角落裡，以“養殖”為名非法獵捕、銷售野生動物的行為，仍然層出不窮。
被遮住眼睛的“寵物”獵隼
喊出“拒絕野生動物製品”的口號很容易，但今後我們真正需要的，是更加科學、規範地利用和保護野生動物。
期待這次疫情過後，能夠有更完善的野生動物經營和管理法規出臺。
期待在不久的將來，那些養殖成熟的動物可以繼續造福人類，能讓大家放心吃穿；而那些屢遭盜獵、卻總被莫名“洗白”的野生動物，則可以得到遠離人類的安寧。
撰文 | 子凡
部分圖片來自 | 123rf.com.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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