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小博大?忻钰坤为什么能将170万成本的《心迷宫》做成爆款?

《心迷宫》是青年导演忻钰坤的电影处女作,这部没有明星大腕、只有170万成本的小制作,凭借着精妙的剧情安排、深刻的人性探讨和厚重的时代底蕴征服了观众,被认为是近年来最优秀的悬疑电影之一。

忻钰坤凭借《心迷宫》一鸣惊人,成功斩获第8届FIRST青年电影展(2014)最佳剧情长片和最佳导演奖、第2届豆瓣电影年度榜单(2015)评分最高的华语电影、第16届华语电影传媒大奖(2016)最佳新导演等奖项。

以小博大?忻钰坤为什么能将170万成本的《心迷宫》做成爆款?

《心迷宫》豆瓣截图

《心迷宫》讲述了一个时代变迁下的乡村黑色故事:在河南一个偏远山村,一具无主焦尸引发了多米诺骨牌效应,山村中的各色人物粉墨登场,人的爱欲情仇交织在一起,人性的善恶被放在显微镜下一一审视。

一、非线性叙事带来的观影快感

线性思维是符合人类认知心理的一种思维模式,大多数电影按照线性结构来叙事,但当线性叙事泛滥成灾之后会造成人们的审美疲劳。

非线性叙事打破了人们的惯有思维模式,需要观众积极主动参与到观影中,整理各种信息碎片,形成自己的最后判断。

导演忻钰坤曾经表达过这样的观点:

"我就觉得你需要有一些智力的东西,要给观众一些问号。首先影像气质要让观众有代入感,之后要给出一些问题,要循序渐进地给他很大信息量的更新——所以我觉得这是一种我理解的、能让观众在小片子里坚持看到最后的方式,而且能让他在走出电影院时,脑子里还留有一些回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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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忻钰坤

非线性电影的叙事特征主要包括四点:<strong>多视角、非时序、偶然性、碎片化,《心迷宫》就比较符合这些特点:

1、多视角

电影没有一个明确的主角,而是围绕一桩悬案的各色人物。

影片大体分为三个章节的故事,每一个章节都有一个主线人物,各个章节又相互交叉关联、互为补充。

第一个章节的主线人物是肖宗耀。与他密切相关的是女朋友黄欢、村长父亲肖爱国、村民白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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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迷宫》剧照

第二个章节的主线人物是丽琴。与他密切相关的是丈夫陈自立、情人王宝山和爱慕者大壮。

第三个章节的主线人物是肖爱国。与他密切相关的是妻子、村书记和白虎哥哥等。

多个角色都有自己的戏份,也具有各自不同的视角。多视角有助于为观众呈现出不同人物内心的隐秘,也让观众具备了上帝视角。

2、非时序

前面已经提到,影片并非按照传统的时间顺序来讲述故事。影片一开始是丽琴上香、戴孝帽准备给陈自立出殡的情景,接着又变成大壮开车载着陈自立的画面,等到片名出来后,画面一黑,再次展现的就是肖宗耀回家的场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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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迷宫》剧照

虽然只是开篇的几分钟,却将不同日期发生的事件打散重新编排。短短六天的故事被拆散揉碎,重新组合,迷惑了广大观众的视线,让人们在时间上发生了错觉,混淆了事物的因果联系,造成了很强的戏剧效果。

3、偶然性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根据我们的经验,生活中确实有着各种各样的巧合,造就了各种各样的奇遇和传奇。

电影中充满了各种偶然性的巧合:黄欢碰巧因为朋友的一句戏言而将肖宗耀召回村中;回村的白虎恰巧遇到了幽会的肖宗耀和黄欢,而白虎竟然一推之下就死了;肖宗耀藏尸体的时候碰巧被路边小解的父亲看到了;陈自立在山崖边上厕所时碰巧接到村长的电话而坠崖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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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迷宫》剧照

电影预告片里说的:"<strong>巧合都是命运,偶然亦是必然。"这种偶然性的巧合冥冥之中就像无法逃脱的命运,将每一个人牢牢束缚在必然的轨道上。

4、碎片化

如果说一个完整的故事是一副拼图的话,那非线性叙事则是将每一块拼图打散,然后呈现在观众面前。

比如,影片开始时大壮拿起石头后的一声闷响,这是一个碎片化的信息,并不足以支撑必然推出一个结论。

到底是砸了还是没砸?影片故意留下了想象空间,这种碎片化信息的呈现既是炫技,也是有意误导观众产生联想,从而产生更强的戏剧效果。

观众在观看过程中获得的都是碎片化的信息,影片中不同的角色都只能获得自身的碎片化信息。即使是了解事情真相的村长,也不能掌握其他的信息,这也导致了他终究无法掌控全局,最后导致无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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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迷宫》剧照

影片采用非线性结构叙事,将线性的故事打碎重组,在情节的关键点进行切割,重新排列组合,延宕了信息的给予,使观众接收的信息扑朔迷离,从而给观众带来极强的观看快感。

二、爱欲情仇的试炼场

<strong>佛教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生老病死是自然界的客观规律,没有人可以逃脱。而怨憎会、爱别离和求不得则是生活中的常态。

1、怨憎会

白虎与哥哥嫂子一起生活,虽已成年但一事无成。去城里打工却因赌博欠下一屁股债,债主追讨到家中,让哥哥嫂子倍感压力。

俗话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家中的小叔子不成器,哥嫂也无力扭转局面,既不能谈笑间将钱款摆平,也没有余钱给弟弟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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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迷宫》剧照

当弟弟白虎的欠款无力偿还,哥嫂想出来的"好办法"竟然是用一具无主焦尸来代替弟弟诈死,以此躲避欠债。然而,讽刺的是这具无主焦尸就正是他的弟弟啊!这也就是真正的黑色幽默了。

2、爱别离

丽琴和王宝山原本是情侣,但是因为王宝山自身的软弱和其家长反对,两人最终并未"有情人终成眷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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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迷宫》剧照

丽琴因为王宝山的始乱终弃,最终只能嫁给了瘸子陈自立,婚姻生活并不幸福。陈自立有很严重的酗酒和家庭暴力,丽琴饱受困扰。虽有离婚的想法,但是陈自立却不能接受自己的女人提这种"非分"要求。

丽琴作为一个外乡人嫁入这个山村,生活不幸,孤苦无依。丈夫不靠谱、旧情人也指靠不上、爱慕者还有待考察。丽琴,一个弱女子独自面对强大的道德传统和社会风俗。

3、求不得

肖宗耀与父亲的关系很紧张,以至于行同路人。村长父亲希望儿子能有一个铁饭碗,离家近,将来娶妻生子了,自己退休后可以含饴弄孙。

父亲的一厢情愿让儿子肖宗耀非常不满,感觉剥夺了他的一切自由和选择。他讨厌父亲安排的办公室工作,他不接受父亲让他找城里的女孩结婚,他看不惯父亲过分珍惜自己的羽毛,将名誉看得高于一切。

肖宗耀虽然不满,但他的抵抗也仅限于非暴力不合作。可以说,在强大的父权影响下,在半推半就中接受了父亲的安排,他并未实现独立出走,为自己的梦想而争取和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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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迷宫》剧照

一具无主焦尸在人性的试炼场考验着面前的每一个村民,暴露出一副残酷而冷漠的众生相:有的人麻木不仁,有的人内心窃喜,有的人浑水摸鱼,有的人煽风点火……

试炼场上每个人的爱欲情仇显露无遗,每个人都按照自己内心做自认为正确的事情,但众生相背后却是残酷的现实:

<strong>寂静的山村暗藏汹涌波涛,熟人社会温情脉脉的面纱下勾心斗角。

三、大时代下的悲欢离合

影片在非线性叙事方面致敬了《两杆大烟枪》《低俗小说》《记忆碎片》等电影,但其最成功的地方还是<strong>本土化叙事。导演忻钰坤选择用与电影大师们相似的表现手法来表现一个具有中国内核的乡村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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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杆大烟枪》

每一部伟大的影片都要反映现实,记录时代脉搏。《心迷宫》除了炫技般的编排和剪辑,还在于它忠实记录了时代变迁中的乡村。

1、时代变迁的产物——留守家庭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城市化进程加快,贫瘠的乡村对人们的吸引力越来越弱,越来越多的农村人口开始涌入城市。

青壮年人口大多数外出打工,于是出现了时代变迁下的产物——留守家庭。

根据《中国家庭发展报告2015》的相关调查:"流动家庭和留守家庭已经成为家庭的常规模式。" 调查表明,在流动家庭中,2人户中夫妻共同流动的占81.7%,3人户中夫妻携了女共同流动的占84.7%,流动家庭平均户规模为2.59人。其中,在农村,留守现象比较突出,其中留守儿童占农村全部儿童的35.1% 。

随着青壮年人口的外流,整个乡村变得更加死寂沉沉、了无生气。缺乏青壮年的活力,乡村更加没有改造革新的动力,只能维持现状,甚至一步步破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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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迷宫》剧照

影片用类似纪实主义的风格记录了一个鸡鸣狗叫却更显寂寥的破落山村实景。

2、留守家庭的泪与痛

留守家庭带来了教育、养老等一系列问题,成为农村发展不可回避的问题。

留守老人不得安享晚年。中国人传统的观念是养儿防老。但在时代大潮冲击下,儿女们都进城打工了,只有老人小孩留守乡村。有的老人既要照料孩子,还要上山自食其力。影片一开始的丧葬流水席,就是老孙头因为上山烧荒不幸而亡。

留守妇女的两难境遇。一方面丈夫外出打工,自己需要打理家中事务,非常辛苦,影响到身体健康;另一方面,因为夫妻长期分居,缺乏交流和沟通,感情日渐疏远,容易出现婚姻离异等问题。

影片中的丽琴就是典型代表。丽琴既离不开陈自立,因为这是他的经济来源和生活保障;同时,丽琴的婚姻状态又是名存实亡,不得不接受丈夫在外包小三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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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迷宫》剧照

结语

《心迷宫》以一个略显荒诞的罪恶故事记录了中国社会变迁下的乡村生活,探讨了熟人社会中内心隐藏的爱欲情仇,将人性中的善与恶展现得淋漓尽致。

<strong>忻钰坤的成功实践证明了中国的乡土题材也可以产生优秀的电影,借鉴国外的优秀电影技法,以本土化叙事讲述当下的中国社会将是一条可行的道路。


参考文献:

1. 忻钰坤, 檀秋文, 年悦. 青年导演起步要稳[J]. 当代电影, 2015(5):82-88.

2. 高明珍, 光唯. 电影《心迷宫》之结构主义叙事学解读[J]. 四川戏剧, 2017(5):76-79.

3. 朱萍. 全知视角下的《心迷宫》文本解读[J]. 电影新作, 2016(1):85-89.

4. 国家计生卫生委.《中国家庭发展报告(20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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