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字》:解读张洁长篇小说中三代不同的类型化女性形象

一、引 言

中国当代著名女性作家张洁于 20 世纪 70 年代开始文学创作,凭借 《从森林里来的孩子》在中国文坛上崭露头角,随后创作了 《沉重的翅膀》 《方舟》《爱,是不能忘记的》 《无字》等著名小说,当代著名文艺评论家陈思和曾对张洁的小说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认为张洁的笔触婉约而不乏清新、宁静而兼具悠远,呼唤着人世间的真情,挖掘着复杂的人性。

《无字》:解读张洁长篇小说中三代不同的类型化女性形象

女作家张洁

2019年9月23日,张洁长篇小说《沉重的翅膀》入选“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

的确如此,张洁凭借着对人性的关照和对社会现实的关注创作了一部又一部优秀的小说,也正是凭借这些作品,张洁荣获茅盾文学奖(两次)和玛拉帕尔蒂国际文学奖,并于 20 世纪 90 年代初被美国文学艺术院授予文学荣誉院士称号。

迄今为止,张洁最为著名的代表作品除了《沉重的翅膀》,当数 《无字》,在这部长篇巨制中,张洁成功地塑造了许多主要人物形象,其中最具研讨价值的就是故事中以墨荷、叶莲子、吴为为代表的女性人物形象。

在耗时十余载的创作过程中,张洁将 《无字》 的故事横跨一个世纪,以上述代表性的女性形象为缩影,展现了中国 20世纪三代女性的婚恋生活,具有强烈的社会批判性的同时呈现出鲜明的女性主体意识。

在 《无字》创作完成中,张洁曾言,“我真正的文学创作就是从这部作品开始的,在完成 《无字》后,即使我马上死去,也毫无遗憾了”。

可见,《无字》倾注了作者张洁大量的心血,2001年12月,这部心血之作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终于与读者见面, 《无字》一经发表,不仅获得了读者的青睐,而且很快就被文学评论界所关注,引发了对以 《无字》 为代表的张洁小说的研究热潮,研究的角度较为丰富,如女性主义、社会历史文化主义及叙事手法、语言风格等方面。虽然已有以女性主义为切入点的研究,但张洁在 《无字》的字里行间所展现出的独特的女性书写仍存有较大的研究空间。

下面我结合张洁自身的创作风格,以小说中墨荷、叶莲子、吴为三位女性为代表,试解读张洁长篇小说中类型化的女性形象及其所蕴涵的深层价值。

二、张洁长篇小说中类型化的女性形象

在长篇小说 《无字》中,从外祖母墨荷到母亲叶莲子,再到小说主人公吴为,张洁讲述了一个世纪以来不同时代的关于女性婚恋的故事,在这些故事中,我们能够看到不同时代的男女社会地位的差异,不同时代女性主体意识的确立及作者的婚恋观念。

总的来说,长篇小说 《无字》的基调是悲凉的,因为无论是在 20 世纪初,还是在 20 世纪末,张洁笔下的女性在婚恋中均处于弱势地位,唯一变化的就是女性对于婚恋的选择从毫无权利到能够自主选择的变化,但通过墨荷、叶莲子和吴为的婚恋悲剧,我们不难发现,自主选择和无法选择的结果都指向了悲剧,从 《无字》中不同女性人物结局的设置上,我们能够清晰地看到作者张洁对于男权社会的批判。

(一) 《无字》中类型化女性形象之墨荷

在 《无字》 中,张洁以祖孙三代的生活为主线,讲述了三个时代女性不同的婚恋生活,第一代女性就是 “我”的外祖母,名为墨荷,最为直观地从墨荷的名字就能够读出墨荷在家庭中的地位,墨荷谐音 “墨盒”,是墨荷的父亲为了展现自己对于风雅之物的喜好所选取的名字,可见墨荷在父亲眼中的地位仅仅是一件物品,毫无主体权利可言。

《无字》:解读张洁长篇小说中三代不同的类型化女性形象

如果说名字预示了墨荷日后的悲剧人生,那么遵从父母之命嫁给叶家则彻底拉开了墨荷悲剧人生的序幕。叶家并非名门望族,墨荷在嫁给叶志清后,需要面对的是拮据的生活和失权的处境,在 20 世纪初的中国,女性的社会地位较低,无法摆脱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命运,同时还要忍受夫家婆婆、小姑的刁难与欺凌,而墨荷就是这些悲剧婚恋中的缩影。

墨荷的丈夫叶志清长期在外经营生意,从未真正关心过墨荷,虽然叶志清能写会算,在当时并非愚昧之人,但他也在社会大环境的影响下将墨荷视为自己的附属品,而操持家务、相夫教子就是墨荷的应尽之事,尽管墨荷在家中操劳一生、备受欺凌,丈夫叶志清也从未感激过墨荷,甚至没有将墨荷视为自己的妻子。

《无字》:解读张洁长篇小说中三代不同的类型化女性形象

在丈夫在外经商的日子中,墨荷独自承担起了所有的家务,缝补、洗涮、照顾姑婆、抚养子女的重担压在墨荷身上,不仅如此,墨荷还要为叶家生儿育女,在身心苦痛的环境中,墨荷所生育的七个孩子仅存活了一个,即叶莲子,最终墨荷也在难产中死去。

通观墨荷的一生,我们很难发现反抗的痕迹,事实上,墨荷并不是完全丧失了女性主体意识,她在临死之际,仅仅望了一眼幼小的女儿,拒绝看丈夫和婆婆一眼,虽然这种反抗毫无现实意义,但从中我们可以看到墨荷已然觉醒的女性自我意识。

总的来说,墨荷生活在一个男女极其不平等的社会中,即使她能够意识到女性的主权利,也难以通过一己之力确立女性主体地位。

(二) 《无字》中类型化女性形象之叶莲子

与 “我”的外祖母一样, “我” 母亲自幼以来的生活经历也十分悲苦,六岁丧母的叶莲子在父亲和继母的抚养下长大,虽然叶莲子是叶家现存的唯一血脉,但叶家对于叶莲子并不重视,其原因不言自明———因为叶莲子是一个无法承担传宗接代重任的女性,甚至在叶家老人看来,叶莲子是叶家的不祥之兆,过于命硬而克死了家中的兄弟。

而父亲像对待墨荷一样,冷漠地对待叶莲子; 继母也对叶莲子毫不关心,在这样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叶莲子形成了懦弱的个性,在家中不仅承担着许多家务,而且很少发表自己的想法。

在度过了童年的艰辛后,叶莲子渴望早些嫁人,这样就可以摆脱寄人篱下的境遇,但事实上,结婚不仅是叶莲子前半生悲剧的结束,也是叶莲子后半生悲剧的开始。

《无字》:解读张洁长篇小说中三代不同的类型化女性形象

与墨荷的父亲不同的是,叶莲子的父亲没有主观臆断地为女儿挑选夫婿,而是遵从了女儿的意愿,将其嫁给了顾秋水,从这一故事情节观之,此时的女性地位随着社会发展已经有了一定的变化,女性也具有了一定的自主选择权利。

相比于母亲墨荷而言,叶莲子的丈夫给予了她作为妻子所应有的权利,对叶莲子及女儿关爱有加,这使叶莲子彻底地沦陷在了婚姻之中,即使顾秋水为了 “国家大事”而抛弃叶莲子之时,叶莲子也依然认定顾秋水是自己今生唯一的丈夫,于是,叶莲子独自带着女儿吴为艰难地过活,主动放弃了女性对婚恋的自主选择权利。

在与顾秋水长期分离的生活中,叶莲子逐渐将生活的中心转移到女儿吴为身上,她的所作所为全部都是为了吴为,甚至包括最终的自杀也是为了给女儿减轻负担,在这种一心为女的生活中,叶莲子不再具有女性主体意识,可以说,她完全地放弃了自我。

  • 一方面,叶莲子所生活的时代虽然告别了封建社会的男尊女卑,但男权思想依然是社会主流的价值观念,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叶莲子的主体意识自然难以真正觉醒;
  • 另一方面,叶莲子对丈夫和孩子的精神依恋与其个人的生活经历不无关系,自幼以来备受冷落的生活使叶莲子在组建自己的家庭后,十分珍惜家庭生活所带来的幸福,从而产生了对丈夫和女儿强烈的依赖情绪,在这种强烈的依赖感中主体意识逐渐淡化。

(三) 《无字》中类型化女性形象之吴为

吴为一生主要经历了两段婚恋,这两次婚姻和爱都是吴为自主选择的结果,但在男权社会中,吴为的自主选择也没有获得幸福的结局。

为了能够留在北京生活,吴为嫁给了韩木林,主动地走入了一段无爱的婚姻,但在现实生活中,吴为却无法真正安分地经营着这段令自己毫无兴趣的婚姻,于是吴为出轨了,不仅如此,她还生下了私生女,在舆论的压力下,吴为与韩木林的婚姻走到了尽头。

《无字》:解读张洁长篇小说中三代不同的类型化女性形象

在吴为的第一段婚姻中,我们能够看到现实生活带给女性的生存压力,相比于男性而言,想要在个人发展上拥有更大的空间实属不易,吴为为了能够留在北京,实现自我而在婚恋上做出了 “牺牲”,这种 “牺牲” 虽然是吴为的自主选择,但从侧面也反映出了女性在男权社会自我实现之艰难。

在与韩木林离婚后,吴为再一次背弃传统道德观念,与有妇之夫胡秉辰生活在了一起,胡秉辰是一位事业有成的中年男子,为吴为的美貌与才华所倾倒,但胡秉辰却并没有打算与吴为走入婚姻。

《无字》:解读张洁长篇小说中三代不同的类型化女性形象

从吴为的角度而言,她在这次感情中再次选择了 “投靠” 现实,胡秉辰对于吴为而言象征着财富和地位,她依然没有放弃自己的人生追求,并再一次以感情为筹码来试图实现自己的追寻,这段不被主流道德观念所接纳的感情也走向了悲剧。

与吴为的第一次婚姻一样,她希望通过出卖女性特有的资本来获得自我实现,一方面这反映了男权社会对女性发展的限制;另一方面也展现了女性在自主选择的过程中所受到的男权思想,即依靠男性进行自我实现,这也是吴为婚恋悲剧的根源。

三、结 语

张洁在长篇小说 《无字》中着力塑造了三位女性形象,她们身处不同的时代之中,但却都经历着婚恋的不幸,这其中不乏她们自身的内在原因,但在 《无字》中,作者所要着力展现的是男权社会中女性生存的艰辛和婚恋的不幸,不仅如此,其中对于女性主体意识的追寻也贯穿全文,这也是张洁 《无字》 赢得广大读者青睐的重要原因之一。

-END-

我是“十里荷塘秋水长”,用文字记录和分享美好生活。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