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臨不好《蘭亭序》就成不了書法家

明清易代之際,

王鐸和傅山

對王羲之有另外一種演繹,

最出色的是王鐸。

王、傅都是學王書的嫡系,

卻迥異於趙、董。

現在所能見的作品,

董其昌基本上都是意臨,

王鐸既有實臨,

非常忠實,

也有意臨,

自由發揮,

“度”拿捏得非常到位。

古人云:臨不好《蘭亭序》就成不了書法家

比如王鐸通臨褚摹《蘭亭》,

實以《聖教》筆法臨《蘭亭》。

在他之前,

很少有這種嘗試。

古人云:臨不好《蘭亭序》就成不了書法家

雖然整個章法有變化,

但字裡行間的筆意,

處處是王字法度,

別開生面。

另一件臨作則在墨色上有很多暈化,

不拘一格,

也是前無古人的嘗試。

古人云:臨不好《蘭亭序》就成不了書法家

王鐸臨作中的“領”寫成“嶺”,

說明每個書家的範本可能有所區別。

不過,

最關鍵的是各自的理解和演繹能力。

觀摩、對比這些大家的臨作,

提供了不同的示範,

無疑是有益的參照。

傅山在技法上和王鐸無法比肩。

臨作氣息澄明,

內含篆隸意趣,

自然、自由、自在,

也是傅山罕見的“輕筆”之作。

有意思的是,

傅山補了一個“曾”字,

當是“僧”之誤。

大家筆法多變,

原因在於積累的豐富性,

筆法和意境有不可預料的多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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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指出的是,

王鐸和傅山的行書,

無論如何狂放,

根基始終在二王,

做到“根深、葉茂、氣正”。

就像金農的隸書根基在漢碑,

再怪也不怪,

直接取法金農的人就隔了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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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傅在《蘭亭》的基礎上

建立了自己的個性,

趙孟頫、文徵明等人

沒有強烈的個性,

米芾和董其昌屬於內化,

個人鑽研很深,

同樣也具有個性,

董更是在米的基礎上加以發揮,

傅山受到了王鐸的影響。

書法記錄了時代和人心的變化,

以及彼此間極為複雜的關係。

清代出現“館閣體”,

隨之而來的是碑學登場,

但《蘭亭》並未就此消失在書家視野中。

帖學從來沒有低潮,

只有視角的側重,

即使那些代表性的碑學書家,

也從來沒有停止過取法《蘭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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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之間沒有鴻溝,

現在被界定為對立面,

水火不容,

無疑極其狹隘。

不用說宏論喧天的康有為本人,

即便是何紹基、趙之謙、

于右任、李瑞清等,

都在《蘭亭》上花了很多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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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碑學出現板滯、

僵化之際,

沈尹默審時度勢,

重新迴歸二王。

即使如此,

沈本人也是寫過很多碑。

近當代的沈尹默、白蕉、

鄧散木、吳玉如、潘伯鷹

都是主寫二王帖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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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其中,

沈尹默的筆法從精妙變成精熟,

特別流利,

從趙孟頫以來出現的“俗化”傾向再次出現。

沈書沒有風流倜儻,

代之以嚴謹美觀。

白蕉相比之下,

用筆顯得瀟灑明快,

不染塵俗,

看起來很輕鬆,

特別對胃口,

但王字中那些凝重剛強的氣質流失了。

古人云:臨不好《蘭亭序》就成不了書法家


如果從氣息上來說,

白蕉更近二王,

而從法度傳承來說,

沈尹默功不可沒。

這有點像董其昌和趙孟頫的對比,

雖然不完全對應,

卻有一定的道理。

更重要的一點是,

取法《蘭亭》的書家,

無論個性明顯與否,

都非常純正。

古人云:臨不好《蘭亭序》就成不了書法家

吳玉如也是純正的二王一路,

不比沈白遜色,

但聲名相對較小。

鄧散木寫的雜,

行書有些爛熟,

加上潘伯鷹等人,

這些前輩在大多數人

對書法理解尚且懵懂之時,

堅持正脈,

使得王字薪火相傳,

對於書法在特殊時期的傳承

有篳路藍縷之功。

每個時代轉換的關口,

都需要這樣的中堅力量。

古人云:臨不好《蘭亭序》就成不了書法家

毛澤東一生

留下來的臨作屈指可數,

和他的大多古詩詞手稿一樣,

都是背臨默寫,

一氣呵成,

如行雲流水,

嫻熟的程度,

令人驚詫。

通過這種臨摹方式,

獲取與古人的精神暗合。

八大是一個另類。

另類其實是他的偽裝。

早年學董其昌,

後來學二王,

一生臨摹《蘭亭序》有十餘次,

而且都在暮年,

完全是篆意筆法,

寧拙毋巧,

渾樸厚重中折射出放浪形骸、

不衫不履之美,

與眾不同。

古人云:臨不好《蘭亭序》就成不了書法家

可以這樣說,

八大臨《蘭亭》,

呈現出一種解構,

氣質為之一變,

是“換一種臨法”的始作俑者,

為以後的多種臨法提供了變化思路。

鄭板橋學徐渭、八大,

只有單純的“怪”,堪稱“字妖”。

古人云:臨不好《蘭亭序》就成不了書法家

目前可見的兩件《蘭亭》作品,

一件是臨摹,較為平和,

一件是自由書寫,

乃常見的怪異風格。

八大書法有特殊氣質,

是一種奇,

鄭板橋有怪無奇,

則是“醜”,

與八大山人的格調

不可同日而語,

判若雲泥。

古人云:臨不好《蘭亭序》就成不了書法家

何紹基的根基在顏真卿。

以顏法寫《蘭亭》,

備見趣味。

沙孟海也是以顏寫《蘭亭》,

夾帶有章草的筆法,

在筆法于格調上無法與古人相頡頏。

何紹基的韻味更足,

對於顏的理解更透徹,

更博大。

沙孟海注重的更是外在氣勢,

筆法粗放而欠精到。

古人云:臨不好《蘭亭序》就成不了書法家

包世臣的字一直很小氣,

不夠開張,

習慣性用《書譜》的筆法來寫碑,

不能達意,

儘管有理論宣揚,

名震四海,

但在起承轉合上過度使力,

小動作多,

顯得瑣碎。

古人云:臨不好《蘭亭序》就成不了書法家

包世臣是一個理論和個人實踐略顯脫節的人。

他的學生吳讓之雖然在筆法上明顯受到影響,

篆隸功底深厚,

但整個格調略勝一籌。

兩人對鄧石如的行草書筆法有一些弱化之處。

鄧石如在行書上主要是寫顏《祭侄稿》,

篆隸和北碑功底深厚,

運筆注重積點成畫,

然習氣較深。  

古人云:臨不好《蘭亭序》就成不了書法家

沈曾植書風個性極強,

寫《蘭亭》完全是自家筆法,

尤其是碑派和章草的筆意很重。

王蘧常作為沈氏門生,

在章草風格上更加純化,

厚重寬博,

筆法語言更加純粹,

完全是自抒胸臆。

古人云:臨不好《蘭亭序》就成不了書法家

師生二人筆墨功夫極強,

卻又有各自的演繹,

在遠宗和近取方面,

各顯神通。

尤其是王蘧常,

不但不囿師門,

某些方面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古人云:臨不好《蘭亭序》就成不了書法家

陸維釗和祝嘉都是寫碑的,

風格強烈,氣勢雄強,

祝則稍遜,差別在於,

陸方祝圓。

古人云:臨不好《蘭亭序》就成不了書法家


古人云:臨不好《蘭亭序》就成不了書法家

這裡可以看到五組對比。

選擇圖例時並未有意取捨,

稍作分類,

便能察覺書法史中存在著各種對比。

除了八大和板橋取法尚在帖學體系之內,

其他人郜已經涉獵碑學,

包括漢碑、魏碑、唐碑,

還有篆隸和章草等,

已非單純地帖學,

臨摹《蘭亭》,

主要是尋找一種精神寄託。

就如同學篆書,

《散氏盤》和《毛公鼎》必學。

因為蘊含正氣,

彰顯正統,

屬於正脈。

正脈長存,

書法就有希望。

方式可以多樣,

可以通臨或節臨,

背臨或對臨,

甚至放肝來寫,

什麼都不必顧忌,

《蘭亭》體系就是這樣開放,

也不斷豐富,

所以不要說千面,

就是萬面甚至幾十萬面都是可能的。

古人云:臨不好《蘭亭序》就成不了書法家

按照我粗淺的理解,

後世的摹臨本中,

主要有五種情況:

一種是極力接近王羲之的神韻而做到了,如馮承素的“神龍本”便是;

一種是有意和原帖保持一致,但個人風格成熟而不由自主地拉開距離,如歐陽詢、虞世南、褚遂良,存在各種創造,影響後世;

一種是極力接近但因為時代變遷或技法不到位而存在差異,如趙孟頫、文徵明;

一是無意和原帖保持完全一致,一任自然,在似與不似之間,董其昌、王鐸屬於此類;

一是完全拋開原有的技法和形式,只有內容一致,自由發揮,借他人酒杯,澆心中塊壘。

最後一種情況很多,

但水平良莠不齊。

由此而言,

對《蘭亭》的理解,

不能侷限於摹臨二字,

包含摹、臨、寫、創四種,

從摹到臨,

從遵從原樣書寫到自由發揮創造。

在很多書家筆下,

臨和創無法分開,

臨中有創,

創中有臨,

亦臨亦創,

臨創結合。

其中有一些絕頂高手,如王鐸、董其昌、八大,一而再、再而三地臨。當然,一個書家臨摹某個碑帖通常都會有很多遍,但大多是草稿,能夠成為作品保留下來的不多,稱得上經典的就更少。每一遍都有不同感悟,呈現出不同神采,每有寸進,日積月累,化古為新。

伴隨著前人的積累不斷增厚,讓人眼花繚亂,也逐漸無法撼動,只能另闢蹊徑。

臨摹先要解決臨什麼和為什麼臨,

而後才是怎樣臨的問題。

對《蘭亭》的臨摹則較為特殊,

因為面對的是一個體系,

而不是一本法帖,

有一個清理和超越的問題。

資源積累也可能是包袱。

在理念上要避免誤讀,

直探本源,

在技法上可以雜取,

亦可專攻,

但一定要做到純而正、臨而化。

純並不是說自始而終專取一家,

不管多少家,

最終一定要融會貫通,

有自己的風格。

不吸收的話,只能原地踏步。

臨摹《蘭亭》的變遷史,

見證了唐代以後的書法發展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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