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傳銷組織“圍獵”大學生:無錢“投資”者被迫借貸

去年10月,在重慶工作的長春理工大學畢業生郭小龍(化名),辭掉工作來到南京與女友相聚,不料卻落入了非法傳銷的陷阱。小龍想帶女友離開傳銷窩點,卻發現女友已經完全沉迷於發財的“美夢”之中不願意離開……

“受害者”往往又成了“加害者”

2018年7月,郭小龍從長春理工大學畢業後來到重慶工作。由於公司效益不佳,他不得不選擇跳槽。就在此時,小龍大學同學兼女友邀請他來南京一起工作。小龍來到南京後,女友以介紹工作為名,帶他去見了一些“朋友”。

“連續幾天見了形形色色的人,都住在南京江寧區天景山公寓。”小龍告訴記者,他到了那些朋友的“家”後,覺得非常可疑,“這些人也不和我談工作,只是反覆問我有沒有投資的想法。”

呆了半個月,小龍感覺情況不對,他發現這些人是以連鎖經營為噱頭而實為非法集資的傳銷人員。

在窩點的時間內,小龍發現他們有著完整和嚴格的管理體系。“網絡上說北派傳銷限制人身自由,南派不限制,但其實上這是種自由只是相對的,窩點內部‘組織紀律’相當嚴格。”他告訴記者,窩點內的受害者每天在手機上的聊天、通話記錄會被專人及時刪除,圖片也不許保留,如果查出“違規保留”,還會有罰款。成員無論走到哪裡都有專人跟著,且成員之間不允許私下交流。

此外,受害者和家人、朋友的通話要先向“介紹人”申請,再由頭目瞭解通話對象的基本信息後讓受害者“對症下藥”去誆騙。而在這個過程中,受害者的身份也轉變成了加害者,通話者則成了“獵物”,“這種感覺就是像在演戲一樣,他們有自己的劇本,所有人都照著這個劇本在表演,而自己也成了劇本上的演員。”

南京傳銷組織“圍獵”大學生:無錢“投資”者被迫借貸

傳銷組織“演戲”的劇本

由於受害者和通話對象之間存在著親友關係,因此也降低了通話對象的警惕性。即便將通話對象帶到了預設的圈套內,他們也會從情感上相信自己的親友。對於那些不理解、提出質疑的親友,便用親友不夠關心、不信任自己等藉口施以道德綁架,攻訐雙方感情上的軟肋。

涉世未深的學生成為“圍獵”重點

“我想把女友帶走,卻感覺無能為力。”小龍不理解這些人為何有這麼大的“魔力”,讓一個在校期間積極上進的大學生變得如此執迷不悟。

據另一些受害者從該窩點帶出的材料來看,這種“積極向上”且涉世未深的學生反而容易成為傳銷分子的“獵物”。在整個的“圍獵”過程中,傳銷分子正是看中了學生的上進心,針對其知識體系的單薄,通過對一些政策、書本的斷章取義,營造一些似是而非的事例,激發他們對財富的慾望。在江寧區天景山公寓那個窩點,像小龍這樣的受害者有7、8個,都是畢業不久的大學生。

這些受害者的特徵又呈現了一些共性:來自經濟欠發達地區;在其成長過程中家庭或多或少遭受過一些不幸;非常有孝心,想盡快做出成績回報家庭;知識結構單一,對專業之外的知識知之甚少。也正是因為這些年輕人揹負著相當的壓力和重擔,恰恰成了傳銷組織“關心”他們的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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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者的壓力成為弱點

此外,記者採訪中發現,傳銷組織“圍獵”對象又有了新方向:研究生備考生。這些學生大多在第一次考研中失利後,選擇了再次備考。而此時他們身上揹負的壓力則成為了傳銷組織“圍獵”的突破口。

這一現象得到了江寧區天景山警務網格聯動中心謝隊長的證實。他告訴記者,傳銷團隊正在逐步呈現高學歷化的特徵,“我們曾經端掉一個窩點,11個成員裡有7個是本科學歷。”而小龍所在的“體系”裡更甚,甚至不乏山東大學、大連理工大學、重慶大學等知名學府的碩士研究生。

南京傳銷組織“圍獵”大學生:無錢“投資”者被迫借貸

“二戰”備考生成為新目標

受害者身份證被傳銷頭目拿去貸款

所有的手段,最終都是為了誆騙錢財,小龍所在的窩點自然也不例外。在通過一些編造的案例激發了受害者的財富欲後,再誆騙受害者想要獲得高回報,必須先“投資”——每個人的份額是6.98萬元,並聲稱這筆“投資”將用於諸如“建高鐵、基建”“連鎖經營”等五花八門的建設。

小龍告訴記者,“在沒交錢之前,他們許諾只要投了資,每個月都會有分紅。但等交了錢後,則又告訴你不拉人進來就沒有分紅。”

對於來自農村、剛出校門的小龍而言,拿出6.98萬元非常困難。那他又是如何在短短半個月內湊齊了這麼多錢呢?小龍的答案令人感到出乎意料:“他們讓我們去各種金融機構借錢。以前工作過的去銀行申請信用卡,沒工作過的就去‘借唄’或者其他網貸平臺借錢套現。”

其他受害者也證實,窩點頭目會拿受害者的手機、身份證,從各個網絡平臺借貸,以至於一些受害者就算最後逃出窩點,也都身背數萬元的債務需要償還。

南京傳銷組織“圍獵”大學生:無錢“投資”者被迫借貸

目睹真相的受害者

“其實這些傳銷人員有不少被騙的很慘。”南京市棲霞區市場監督管理局西崗分局工作人員吳濤告訴記者,他們在執法中發現,不少受害者已經被騙的身無分文,以至於最後繳納五十元罰款的處罰都無法承擔。

根除傳銷存在諸多整治困境

“雖然經過多次打擊,已經取得一定成效,但確實難以根除他們。”謝隊長說,“南派傳銷”難以根除的癥結在於,洗腦成功後,受害者的所作所為從法律上說都是自願的,這給維權造成很大困難。而且,傳銷組織謊騙受害者將ATM機打款票據作為入會“憑證”,因此受害者即使退出後報案也缺乏有力證據。

南京傳銷組織“圍獵”大學生:無錢“投資”者被迫借貸

小龍所借的部分網貸

此前,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將南京、南昌等城市列為2019年全國整治聚集式傳銷重點城市。

在重點整治之前,馬群地區一直是棲霞區傳銷人員的重要聚集地之一,區市場監督管理局副局長林錫祥告訴記者,“我們在對傳銷組織不斷的打擊中,把蒐集到的傳銷人員的相關信息錄入數據庫,完成了對轄區傳銷窩點分佈情況的摸底。之後把小區以樓為單位劃分成不同網格,與公安警務網格聯動中心協力,重點清除,這使得傳銷蔓延勢頭得到遏制。”

“清除窩點不難,難的是如何建立長效防範機制”,棲霞區市場監督管理局馬群分局局長馬波說,傳銷的跨區域流竄是個棘手問題,城鄉接合部處於行政區的邊緣地帶,是執法力量覆蓋的薄弱地區,客觀上給他們的生存提供了條件。未來我們將研究跨區域聯動執法擊,把打擊傳銷和掃黑除惡逐步結合起來,對於其中涉及金融詐騙、地區流竄作案的頭目、骨幹成員要移交由公安機關處理。

新華日報·交匯點記者 高啟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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