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歌,很努力的叛逆

刁亦男很會拍黑色電影,但真的不太會選主角。


《南方車站的聚會》裡,浸入式的氤氳氛圍、巧妙設計的暴力美學,都值得反覆回味和琢磨,偏偏兩個最重要的主角,桂綸鎂和胡歌,陡然弱了半截。

胡歌,很努力的叛逆

就好比一瓶貼著各種標籤的烈酒,打開一嘗味道卻是寡淡的百威,談不上欺騙,但就是有點掃興。

桂綸鎂在《白日焰火》演吳志貞是成立的,因為這個角色本身就是有迷惑性的。誰能想到一個平胸瘦削看起來有些楚楚可憐的弱女子,竟是為了情慾鋌而走險的蛇蠍女人?她的“壞”潛藏得夠好,廖凡才會一步步被她引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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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南方車站的聚會》裡,並沒有這種反轉。劉愛愛這人一看,就是陪泳女裡的異類,胸小話少表情屌,還總能得到大哥華華的關照,這本身就不符合常理。

戴著一頂遮陽帽還要打個蝴蝶結的她,彷彿是致敬胡金銓電影裡的俠女。最後她拿了30萬留給孤兒寡母,一點都不讓人意外,倒是太刻意的“武俠情義”植入。

胡歌,很努力的叛逆

要說演郊縣陪泳女,桂綸鎂不如曾美慧孜。


有一幕是幾個陪泳女陪著大哥遊湖,桂綸鎂戴著遮陽帽,穿著長袖長裙,分不清正面與背面,帶著清清淡淡的法式優雅,她遊的彷彿不是野鴨湖而是威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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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曾美慧孜,臺詞都沒幾句,只是露出半個胸,對著大哥們諂媚地笑,俗氣的肉感裡莫名透出一點傷感,就那麼一個鏡頭,贏了。

胡歌,很努力的叛逆

沒找到曾美慧孜的劇照,就用《三夫》劇照代替啦

胡歌演一個窮途末路的悍匪,也有點走神。能感受到他很想衝破以往的角色限制的那股憤懣,只是這一拳恰好打在了棉花上。


最打動我的一幕,就是開頭的小偷大會,周澤農在那吃火腿腸,聽到貓眼貓耳想搶他地盤的時候,他把嚼了滿口的肉渣吐了出來,那是他唯一帶有獸性的兇狠時刻。

胡歌,很努力的叛逆

但後來的表演,胡歌一路弱了下去。這裡有導演文本的問題,也有表現力的原因。這裡不是說胡歌演得不好,而是無論怎麼演,他都很難貼合人物本身的氣質。

周澤農能做到盜竊團伙的領頭,拿到最繁華的地段,不發一言也能震懾小嘍囉,已經說明他是個狠人。被通緝之後,雖然他沒打算活著回去,但也不可能內心毫無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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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馬哥的劉暢一走出來,不用演,你就會相信他是混跡在武漢郊縣的柺子,眼神裡就寫滿了五個字,“你個斑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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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胡歌,雖然留了長髮也蓄了鬍子學了一口武漢話,儘量想把自己搞得邋遢,但他眼神真的太乾淨了太無辜了,時時刻刻都閃爍著人性之光,看起來不像是亡命之徒,倒是像個鬱郁不得志的文學作家,有著太合規矩的憂鬱與太過體面的剋制。

胡歌,很努力的叛逆

胡歌為了演好周澤農,已經很努力了。


武打動作不熟練,那就拍攝期間每天堅持練習一個小時;有赤裸上身的鏡頭,那就連續三天只靠咖啡維持,來保持身材線條的清晰;大雨裡騎摩托,泥地上爬坡,深夜拍攝落水戲,為了達到最佳效果,一條一條地重來,從不抱怨一句。

胡歌,很努力的叛逆

只可惜,如果方向不對,再努力也許只是南轅北轍。

廖凡也演過混混。他在《江湖兒女》裡演一個在礦區裡混跡的大哥郭斌,

棋牌室裡他叼著煙打著牌鬆鬆散散地勸架;迪廳裡他梗著脖子跟趙濤跳舞微微幾個點頭;被流氓攔車,他坐在車裡用毛巾一遍又一遍地纏著拳頭;廖凡表面看來是很平靜放鬆的,只有那猶如水蒸氣一般蹭蹭往外冒的荷爾蒙,走漏了他內心的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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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觀眾都覺得不如讓廖凡來演悍匪。

導演刁亦男說,“挑胡歌就是想讓大家意外,廖凡就不意外了。胡歌很清秀,大家不以為他是個逃犯,但是你讓他塑造逃犯,就會有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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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刁亦男說對了一半。亡命之徒這種角色,演好了,確實是很有張力也很有感染力,很容易拿獎。但如果劇情和表演沒能很好地解釋這種反差,演員就往往淪為了符號化的工具人。

吳鎮宇早年演了很多奸人壞人,都很臉譜化。幸虧林嶺東找到他,讓他在《高度戒備》演一個亡命劫匪,這才讓杜琪峰看到了他,才有了後來拿到影帝的《槍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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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棟演了30多年的男配角,默默無聞,最後還是靠《樹大招風》裡的賊王季炳雄拿了香港金像獎最佳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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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霆鋒一直被說是花瓶,也是因為演了《線人》裡那個刀口舔血亡命偷生的細鬼,拿到了人生中唯一一個影帝。(電影裡,謝霆鋒也是和桂綸鎂一起亡命天涯哈哈哈)

胡歌,很努力的叛逆

不是每個演員都適合演亡命之徒。如果要讓人信服這種外形與性格的反差,那麼演員內在的氣質就需要更貼合這個角色。

吳鎮宇一向就很神經質,考不起演員就剃個光頭準備出家,不是普通人。林家棟有過很長一段寂寂無名的時光,熬成了一幅內向又陰鬱的苦瓜臉。謝霆鋒呢,摔吉他耍大牌還有沸沸揚揚的頂包案都是個性使然,演起小混混得心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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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歌的問題就是,他長得就是一張文藝的高級臉,生活裡又是個孝順的乖孩子,並沒有什麼機會體驗下“做壞人”的感受。

看看吳鎮宇林家棟這樣的臉,你不知道下一秒他到底會給別人封紅包還是封棺木。但看著胡歌的臉,我就篤定,他根本不忍心殺劉愛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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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場吃麵的戲,很說明問題。

周澤農自知逃生無望,和劉愛愛躲進麵館,要了一碗牛肉麵吃。這時候的他,又傷又痛又餓,所有的求生欲都放到這碗麵裡了。

胡歌端起面還是先吹一吹,雖然也是大口大口吃,但一邊吃還一邊若有所思。胡歌在映後會上解釋過他這樣演的用意,“我相信在吃最後一碗麵時,他腦海中會出現許許多多的畫面,有對世界的留戀,對生命的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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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這恰恰就是一個乖孩子的感受。一個悍匪,命都不要了,躲避追捕的時候,還跑來吃最後一碗麵,這不是留戀,而是狠絕,餓得狠了的掙扎。起初他想留30萬給妻兒,更多的也只是愧疚,畢竟中間很多年,他跟妻子根本沒有聯繫,也談不上牽掛。

河正宇在《黃海》裡也演過一個亡命之徒。一個貧苦出租車司機,突然成了陌生之地的亡命之徒,一路被黑社會和警方兩面夾擊。他的每一場吃飯戲,都是求生戲。

在偷渡點,他吃一碗湯飯,如野狗一般,不是吃完的,差不多是用啃的。最經典的,吃一片紫菜,他幾乎將嘴撐到最大,眉頭緊緻,喉結縮動,甚至因為過於認真和緊張,臉上繃滿了筋。

胡歌,很努力的叛逆

生在上海徐彙區,從小就做主持搞文藝的胡歌,大概是真的很難體驗到底層小人物的那種飢餓感。

早前他在《你好,之華》裡演一個食堂打小工的家暴男,也很失真。講話特別溫柔,扶額的樣子也很文弱,穿著橘色的破洞毛衣,也彷彿穿著最新一季的愛馬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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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作家的秦昊,簡直被貴氣的胡歌襯得像偷女孩內衣褲的油頭葉教授。

胡歌,很努力的叛逆

中年胡歌很想演好一個叛逆的壞男人來證明自己成長了,多變了。但他演出來,就是壞得不夠徹底。陳魯豫在採訪胡歌的時候,說過一句話,特別貼切,“他可能會一輩子叛逆,但一輩子也叛逆不了。”

胡歌,很努力的叛逆

片尾,胡歌唱的《美麗的梭羅河》聽來悠揚明媚,彷彿波光粼粼的湖面。這首歌,黃秋生在《太陽照常升起》也唱過,聽起來“就好像人生已打烊的賭徒說著優美的喪氣話”。
兩個版本都很好聽,胡歌不是非得唱成黃秋生,才叫有唱功。而演員,也不一定總是要演跟自己截然不同的角色,才叫做有挑戰。能把一種戲路演到極致,數年如一日地演好同一種角色,其實也是一種了不起的本事。

王勁松被稱為“老生專業戶”,但他認為總演同一類的角色也不是什麼壞事,演員不可能總演一個人,難度在於在同一種類型中找到細緻的差別來,就好像生菜與芹菜的差別。

胡歌,很努力的叛逆

這個比喻蠻好的。如果一個演員最適合演的就是青菜,又何必非要執著於演那油汪汪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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