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乾县」生产队的饲养室

生产队的饲养室

上世纪农村的生产队,都有喂牛喂马的饲养室。我村生产队的饲养室不是大瓦房,而是北壕里一排坐北朝南的土窑洞。

土壕是一个东西南北各长200米左右的正方形状大壕坑,深有1O米多。挖这么大的土壕,村子的老人们是花了力气的,一定挖了不少年头。

挖出的土,多是打庄子盖房泥墙用,也有拉回家来垫圈和打胡基换炕坯的。除此之外,没见到别的大用场。饲养室的牛马垫圈用干土,需要把湿土晒干。一撅头一撅头挖下,用架子车一车一车拉回。拉到牛圈的土,经过牛屙尿踩踏,粪尿变成了土粪,被拉到地里上庄稼,庄稼喜欢土粪,土粪喂饱了庄稼,年年长得又高又壮,能给队里多打些粮油。土壕越挖越深,庄稼地越垫越高,这就是此消彼长的过程。

「行走在乾县」生产队的饲养室

土壕朝南的崖面,共挖了十大窑洞。从东到西一溜排开,有队里的牲口饲料窑、豆腐窑,有大马车窑和硬毂轮车窑,其他都是饲养室。

那时家里孩子多,生活靠挣工分吃饭。父亲为了能挣上生产队每天的10分工,就报名当了饲养员。饲养员是个苦差活,也是个良心活,必须是村组干部公认的老实忠厚之人才能干的。父亲的饲养室在西边,挨着队里磨豆腐的大窑。

窑洞是拱顶半圆形状的,高有5米,宽有3米。队里怕下雨窑顶上积水,就把窑顶上碾压很平很光,不仅很难积水,甚至能做打篮球的球场。每只窑里头有个50公分直径的哨眼,通到窑顶,用于窑内空气流通。

「行走在乾县」生产队的饲养室

一进窑洞,大门门一侧盘着饲养员睡觉的大热炕。窑门是个大木头框框,用谷草杆编着或用旧席片钉着,挡风挡雨挡牲口,不挡贼。那时社会治安好没有贼,有贼饲养室也没有啥东西可偷。窑门只是挡外边的牛犊不要进来,里边的牛不要脱缰了跑出去。土炕对面地上就是铡青草放青草的小地方。

饲养室里喂牛吃草料喝水用的大牛槽,很多年轻人都没有见过了。那是一个长方形凹槽,有5米长,槽边是用木头夹做的。把一根20公分粗的长木头,从中间锯成两个半圆形状就做了槽边。挡住草料不能撒落,两头用砖头堵住,形成一个宽50公分,长5米的凹槽。喂牛时,在槽里拌草拌料和喂水。那时,缺少水泥,没有水泥沙浆做槽底,都是用青砖铺平的。牛吃草时用舌头把槽底舔得锃光瓦亮,凹凸不平。槽头堆着水缸,窑里头存放大量干土。

「行走在乾县」生产队的饲养室

牛槽的一边是饲养员拌草撒料来回走的过道,旁边挖个小窑窑,放着小料缸,给牛撒料方便。小窑窑上边还刻个小窑窝,放着一盏煤油灯照亮。

槽的另一边就是牛圈,一个饲养员养五头牛,五头牛都并排拴在牛圈里,从大到小,从外到内。木槽边上钉着五个铁环,牛缰绳穿过铁环向上拉高,拴在横拉的铁丝上(有些地方是一根横木),拴得很整齐。牛吃草时,都是站着低头闷声吃草吃料喝水,光听见沙沙沙的声响。吃饱喝足了,后退站着或卧下,摆动着嘴只管叫草(反刍)。晚上喂饱后,都卧着休眠,只有屙粪尿尿起来,把缰绳甩得哗哗哗乱响。

父亲喂牛很是辛苦,五头牛的吃喝拉撒都是他一个人管理。我那时还小,只是每晚跟父亲睡热炕,干活帮不上手,也怕牛抵伤。冬天饲养员烧炕,生产队麦场里的麦草背来随便烧,这是饲养员的特别待遇。只要把炕不烧塌,不烧死人(笑话),想烧多热烧多热。还真有人因为煨的柴火过多,土炕太烧,把席和被子烧着了的或者把人烫伤的。父亲小心谨慎,也不愿意贪便宜,浪费公家的柴火,所以从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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饲养员每天的活路就是早上拉牛垫圈、绞水打扫,中午饮牛拌草,让牛吃饱喝好卧下休息,准备下午拉犁套车干活。傍晚牛进圈前,要把牛全身刷扫一遍,像是给牛按摩一样。晚上,牛吃饱草料后卧圈休息,父亲才能上炕歇下。

父亲喂牛爱牛,把牛当成了姓“牛”的孩子,牛也听话,顺从父亲,从来没有撒过野没有用头抵过父亲。每年都有一头老牛下牛犊,为父亲挣来额外的奖励工分,在队里评选好饲养员时为父亲投上硬扎扎的一票。老牛下牛犊时,也是父亲最忙最脏的时候,操心的整夜都不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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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是吃草干活的,是人们劳动的好帮手。那时农业机械少,一个队都养三五十头牛,还有一槽骡子驴马。骡马叫高脚牲口,是牲口中的尖兵和奇兵,生产队都高看一眼,好草好料,精心喂养,饲养员也是众里挑一。

生产队牲口多,用草量大,每年都种几十亩紫花苜蓿,供饲养员喂牛。夏秋季,苜蓿长得旺盛,紫花苜蓿牛最爱吃,牛都吃得膘肥体壮,滚瓜流油。春冬季草少了,牛吃生产队场里铡的短麦草,同时队里发动社员在庄稼地里给牛挑草,没有青草,牛不好好吃干草。二三月间,人的生活都困难,牛吃草也自然比较困难,好在饲料少了,青草却渐渐的多了,而且地里活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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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当饲养员时,五头牛各有名字,大红牛、小黄牛,黑眼窝、细长腿等。我喜欢大红牛,父亲就把它拴在圈边上,让当排头兵。每天半夜起来解手,牛用明亮黑眸的眼晴都看着我,好像怕我从炕上绊下来甩伤。我也爱牛,只要看到牛干活回来,就跑去牵住它的缰绳让它赶紧饮水,用小铁齿刮刮给它梳腿梳身,让它放松舒服。后来,大红牛老了,干不动活了,春节前生产队把它宰杀了,给大家改善了生活。分肉那天我们没有去,分给我们家的那份肉,我们没有要,也不忍心吃,真是老牛力尽刀尖死!父亲和我流了几天的眼泪,我们感慨老牛悲惨的命运,却又无能为力。

饲养室就是牛的家庭,牛的旅馆,每天早出晚归,吃草喝水休息。小牛长成大牛,大牛变成老牛,最后从窑里被牵走。一生默默无闻,都是犁地干活。有名没姓,有妈不见爹,辛苦啊!不是群居人养,谁还记得牛啊!牛啊牛,但愿下辈子变人不变牛,来到人世潇洒一趟。

小时候,每晚跟父亲去饲养室睡热炕不受冻,高兴时还给牛撒几把料。孩子家撒料拿捏不住,往往把一天的料一顿就撒完了,寅吃卯粮。管他呢!只要牛能喂饱。惹得父亲经常教育我;过日子要细水长流,不能大手大脚,吃了今天没明天……

「行走在乾县」生产队的饲养室

父亲当了五年饲养员,放假了,别处不去,我就爱在饲养室里玩。饲养室也是村子里大人们闲暇时最爱去的地方。雪雨天,大人也常到饲养室坐热炕打扑克,谝闲传拉家常。

在饲养室,我看到小牛长成了大牛,看到了黑牛和红牛,了解牛的习性,熟悉牛的身影,懂得了牛忍辱负重,默默奉献的性格。吃的是草料,使的是牛劲,力尽一生,不求回报。我爱牛喜牛,牛“劲”也鼓励了我的一生。

后来80年代,生产队解散了(分地到户),饲养室窑也塌了,耕牛变成了铁牛,父亲的饲养员也就自然去职了,但是这段往事却永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父亲、饲养室、热炕、牛成为我童年元素,一辈子也忘不掉的记忆符号之一!

【作者简介】杨俊武,乾县梁村镇人,退休职工,喜爱文学,闲暇时喜欢用笔纪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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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台编辑:刘立军,笔名乾州蕞娃,又名终南鲁人,初中语文教师,性木讷,爱文学。俯仰天地间 ,自知无所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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