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關於陳奕迅演唱會的逸聞嗎?
幾年後,情侶憑當年演唱會的票根一起看演出,就能免費進場。然而,有太多的人在短短的幾年間走走停停,分道揚鑣。
臺上的人唱情歌,臺下的人演分離。
這便是音樂給人的溫存與寒涼,亦是電影《大約在冬季》所要傳達給觀眾的情愛密語。
1991年,由一場齊秦的演唱會開始;2019年,由另一場齊秦的演唱會結束。這中間,記錄了安然、齊嘯兩人近30年兜兜轉轉的愛情。
用音樂引出往日深情,易令人聯想到陳可辛的那部《甜蜜蜜》。一對戀人哼唱著鄧麗君的歌,走過漫漫人生路。
然而,《甜蜜蜜》的處理是去純愛化,更多展現時代背景與社會現象,兩個主角也並非如多數言情劇那般愛得死去活來,而是在保留彼此的思念後,投身於生活無常的漩渦中。
相比於《甜蜜蜜》的現實主義基調,影片《大約在冬季》在整體結構上,保持一貫的理想化情愛表達。
安然與齊嘯的相遇是戲劇化的巧合,兩人的情感也是完全投身於純愛的忘我,一切就像二人在臺北相遇的夢幻湖一樣,如夢如幻,似真非假。
愛意清美,但電影並不是一則純愛小品。在一些細節處理上,《大約在冬季》更想點明情愛在命運中的悲愴。
《甜蜜蜜》中,鄧麗君的逝世,換來的不是黎小軍和李翹的重逢,而是關於過往的回憶。它的意義在於用甜蜜的記憶襯托如今的不甜蜜。
同樣的,《大約在冬季》這首歌也給影片奠定了感傷的基調。
關於結局的開放性,觀眾可能會說:安然、齊嘯到底有沒有走到一起?
此處我的猜測是:沒有!
首先是貫穿影片始終的那首《大約在冬季》所給我們的象徵意義。
“你問我何時歸故里,我也輕聲問自己,不是在此時,不知在何時,我想大約會是在冬季。”
會相見,卻不知何時相見。“大約”一詞在給人模糊、不確定之感的同時,也表明了愛情的無常與相約的無定期。
不確定何時相遇,並不代表肯定不會再見。
倘若八卦一下這首歌的創作背景,或許命運的不可估量會讓你對安然與齊嘯的再次相遇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據說創作《大約在冬季》,齊秦僅用了15分鐘。歌中傾訴的皆是自己與愛人那段兩地相隔、聚少離多的情感。而那個使齊秦寫出如此真摯傷感歌詞的人,正是一代女神王祖賢。
當時,兩人的情感在娛樂圈本是一段佳話,可最終這段“甜過初戀”的愛情,還是沒能甜過十年。
影片《大約在冬季》借宿管大媽之口,八卦一番:“齊秦給你打電話,王祖賢知道嗎?”看似調侃,實則暗示了安然與齊嘯的情感結局。
齊嘯與齊秦有著同一個姓氏,且安然與齊嘯同當年那對才子佳人一樣都分隔兩地。齊秦、王祖賢的情感正是齊嘯與安然愛戀過程的象徵。
有一處細節,宿管大媽傳達室牆面上貼了三張明星海報,其中一張便是王祖賢。那時候,安然正隔著窗戶詢問自己的信,此時鏡面映射出王祖賢的臉像與安然正好重疊。
安然不是王祖賢,齊嘯也不是齊秦,但他們的愛跟偶像類似:崎嶇坎坷,痛並快樂著。
除了音樂上的指涉,關於影片的情感主旨,也讓人對結尾增添一絲悲傷的解讀。
《大約在冬季》不是一部簡單講述矯情愛意的作品,它討論了一個普遍問題:
到底是什麼讓兩個人沒法走到一起?
不是兩個人不再相愛,也不僅僅是別人從中挑撥,更重要的是天命的不可知,使得一個在此岸,一個在彼岸。
就像導演王維明所言:“在錯的時間遇上對的人,只會留下愛而不得的遺憾。”而致使遺憾的元素,源自說不清道不明的本能衝動。
兩個主角的性格截然相反:安然敢愛敢恨天真勁,齊先生唯諾柔情成熟氣。
齊嘯說:“我想像你一樣天真,但我不能。”因為他有父親、兒子要照顧,家庭的重擔不能讓他像安然那樣豁出一切去愛一個人。
安然說:“你想見我,你可以隨時來;但我想見你,不能說去就去。”安然主動追求別人,卻沒有辦法擺脫現實的束縛。
一個金錢自由卻被情感束縛;一個狂放肆意卻被現實左右。最終,安然的性格發生了轉變,但這一轉變,不是由青年到中年的蛻變,而是結尾處,向來主動的安然再也跨不出那一步。
每次分離,都是安然主動去找齊嘯。火車站送別,以及臺灣主持活動,都是安然第一時間跑出去尋找戀人。工作敢拼的她,在愛情上也佔據主動。
但結尾,卻是齊嘯主動在演唱會上放出了那張安然當年揮舞圍巾的老照片。而那個曾愛得熱烈的姑娘,則靜靜坐在遠處,淡定地看著一切,哼著老調。
這就是齊嘯所謂的“給得起”但“等不起”。
在敘事上,老一輩的錯過與新一輩的相遇結合在一起,看時還以為會傳達出類似《假如愛有天意》中的觀點:老一輩的遺憾,新一輩來完滿。
可還是結尾的戲份,把這一夢幻臆想再次解構。
就像莎士比亞的《麥克白》那樣,最終的結局不是懲罰,而是對權力的渴望,依然在人間盪漾、徘徊。《大約在冬季》也是如此。
女兒又像母親那樣揮舞著圍巾,她如母親般對旁邊的男人動了心,可等待他們的是什麼?我們不得而知。
又一個少女落入情愛衝動的漩渦,完成類似母親的情愛輪迴。這不是預示美好的開始,而是無常的結局。
如果在路上遇見齊秦,安然就會相信愛情。
可是,你在路上是不可能遇見齊秦的,也就側面表達了:以往的愛情,煙消雲散。
看似是講述兩個人的純情愛意,實際上是關乎時間、命運、遺憾的故事。
他們的情真,但更真的是時間,是命運。有錯過,有相遇,有巧合,有悔恨。
影片在細節上,也服務於這樣一段愛情悲劇。
片中兩次出現了
托爾斯泰這個文學符號:一次是安然決定跟閨蜜一起出去打拼,丟掉鐵飯碗,排擠她的同事娜娜正在看托爾斯泰的自傳。
另一次是在臺北,齊嘯手中拿著本老託寫的《復活》。
男主聶赫留朵夫引誘女僕瑪絲洛娃,懷孕後的她被趕出家門,淪為妓女,這讓曾經的浪蕩子良心不安,於是聶赫留朵夫決定與瑪絲洛娃一同流放,可為了保住愛人的名聲,瑪絲洛娃還是離開了聶赫留朵夫。
這裡也是對齊嘯、安然感情之路的暗示:
結局依舊是一出悲劇,但每個人都有苦衷與不得已,誰都不是出於真心去傷害別人。
日式茶舍,兩人最後一次相遇。
牆上,“一期一會”在鏡頭的切割下只剩“一會”,沒了“一期”。
正是這無期的會,讓我們猜測下一次見面到底在何時後,又茫然於遙遙無期。
電影《大約在冬季》以不多的戲劇衝突,讓情感的聚散展現在觀眾面前。
相約是無期的,離散是註定的。愛情中沒有什麼背叛憎惡,不過是緣分將盡,即走即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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