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方支付入冬:曾經30億的牌照,如今只賣2500萬

第三方支付入冬:曾經30億的牌照,如今只賣2500萬

​2017年初,一家知名第三方支付公司的管理層人士方堯在北京朝陽區東三環的CBD餐廳裡笑談風聲時,消費金融行業和第三方支付一樣,正聲名鵲起。

但短短兩年之後,他的團隊就散了個七七八八,包括他自己。

誰也沒料到第三方支付的機遇和災難都來得那麼快。在經歷了備付金集中交存、“斷直聯”風波、85號文、P2P和超利貸強力清查等一系列變故之後,中尾部的大量第三方支付公司陷入了真正意義上的寒冬。

2019年的金融行業,如果要論比貸款還難過的細分領域,第三方支付必須榜上有名。

當然,今天說的第三方支付裡面不包括微信和支付寶這樣背景特殊的第一梯隊玩家。

這是個大起大落的混戰時代。

三年前,第三方支付牌照價格還賣出過超30億元歷史高價,轉眼到今年,第三方支付牌照就創下了2500萬元的價格新低。

行業鉅變,支付牌照有價無市。大部分中尾部支付公司都勉力維持著表面的穩定,但內裡已經焦灼不堪,甚至被逼出海。

“我老闆做了幾十年的支付,事到如今也在愁接下來到底怎麼辦。”從事支付業務的李偉明說道。

那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呢?

第三方支付入冬:曾經30億的牌照,如今只賣2500萬

互金風口飛起來的“豬”

2011年,第一批第三方支付牌照誕生在互聯網金融的浪潮上,隨著後來的P2P、消費金融百花齊放的推動下,一大批支付公司即便沒有微信和支付寶得天獨厚的優勢,也被時代造就了。

易寶、寶付、連連、富友、通聯、快錢、拉卡拉......在“二馬”當道的寡頭市場下,第三方支付的第二梯隊誕生了,其中不乏每年互金類交易額上千億級別的玩家。

那時,兩家註冊在華東地區、名不見經傳的支付公司,就因為接入了P2P存管的支付項目,得以分食龐大的交易量份額,迅速躋身第三方支付的第二梯隊,一舉成名。

他們只是這個浪潮中異軍突起的代表。混戰的年代,本來就屬於草莽英雄。

兩年前,方堯談笑風生的時候,一系列現金貸、消費金融公司、P2P的繁榮,讓他和團隊熱血沸騰。作為入場最早的第三方支付玩家之一,他們不但在給這些平臺做支付服務,也開始試水現金貸。

而方堯當然不是這場浪潮中的唯一跟風者。

拉卡拉、易寶、連連、快錢......這些處在第二梯隊裡的第三方支付公司,都沒能免俗地從支付延伸到了互金的邊邊角角,有的做了流量分發的貸超,有的拿了小貸牌照做自營現金貸,還有的做了P2P。

畢竟,如果在風口上豬都能飛起來,誰不願意排隊起飛呢?

後來,很多有頭有臉的第三方支付公司,除了能給各種貸款平臺和P2P做支付通道,都佈局了諸如現金貸、分期、流量、大數據服務等一系列板塊,從一個單純的支付公司,變成了一個用“支付+”模式通吃全場的角色。

和互聯網金融一起春風得意的那幾年,凡是有點能力的第三方支付公司,都賺得盆滿缽滿。

當然,這一切都跟他們的基因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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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是第三方支付的底色

第三方支付公司們大都不願意談及發家的過去。因為大多數第三方公司發家的歷史底色,都是灰黑色的。

博彩、色情、棋牌、配資、洗錢......都是他們諱莫如深的詞語。

“很多支付公司都是靠這些灰黑色產業做支付起家的,”李偉明說,尤其是博彩的交易額,想象不到的大,這跟國內P2P行業的交易金額根本不在一個量級上。

在監管層的目光沒有注視到博彩這樣的灰黑產之前,這一直是很多支付公司賴以生存的重要收入來源。如果說互聯網金融的熱潮是第三方支付的風口,那這類灰黑產業鏈就是第三方支付誕生的沃土。

在互金這個風口吹起來之前,套現是支付公司另一塊重要的灰色盈利業務。

pos機套現、二維碼套現、線上APP套現......多種多樣的模式,在支付公司日常的商戶交易中,60%以上屬於套現都是正常現象。

互金類、套現類和灰黑產業類三大板塊的業務,成了中尾部第三方支付公司最重要的三塊收入。

但好景不長,灰黑的底色很快給第三方支付公司帶來了麻煩,監管機構的罰單不斷。

2016年,易寶支付就曾拿到當時第三方支付行業最貴的罰單5296.1萬元。可是今年7月,環訊支付就被宣佈刷新了這一記錄,收到一張來自央行的5939.41萬元的罰單。

這不但讓去年就試圖通過收購環訊股份曲線取得支付牌照的深圳盒子信息科技有限公司陷入困境,這張近6000萬的罰單,也是整個第三方支付行業的當頭棒喝。

灰色的支付業務,真的不能碰了。

龍捲風來了,每一個泡在海里的裸泳者心裡都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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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最後的稻草

2019年,第三方支付的整頓一波比一波猛烈。

2019年1月,央行發佈的《關於支付機構客戶備付金全部集中交存有關事宜的通知》到了最後驗收階段,2018年7月9日起,逐步提高支付機構客戶備付金集中交存比例,實現100%集中交存央行。

這意味著第三方支付公司拿備付金躺著賺利息的好日子正式到頭了。

幾乎在同時,央行要求的支付“斷直聯”工作也收尾了,第三方機構的利潤空間再被壓縮。

今年3月底,《關於進一步加強支付結算管理防範電信網絡新型違法犯罪有關事項的通知》(以下簡稱85號文)的出臺,徹底封殺了第三方支付機構為賭博、色情等非法灰黑產業提供支付結算的出路。

灰色產業成了燙手山芋,誰也不敢像以前一樣明目張膽地碰。

互聯網金融平臺,被第三方支付機構視為賺取暴利的最後一根稻草。

普通的持牌金融機構、P2P、現金貸平臺早就被第三方支付公司瓜分得乾乾淨淨,激烈的競爭和勃勃野心,讓一部分支付公司把手伸到了更黑暗的地方。

他們抱著“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心態,給猖獗的地下超利貸平臺做起了支付結算,其中不乏知名企業。

“怕當然怕了,但是沒辦法了,這個業務很掙錢。”一家支付公司業務人員坦言,跟超利貸平臺合作,支付公司收到的通道費能比一般的平臺高很多倍,所以今年其實有很多支付公司都做了,但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跑業務,大家都恨不得低調到消失在大眾視野中。

到了11月,互金行業的整治風波空前,監管一招“釜底抽薪”,讓第三方支付公司跟P2P的合作之路走到了終點。

“不要管P2P活不活得下去,只要支付公司想活下去,就得斷了P2P的通道。”李偉明說。

至此,支付公司這條最後的稻草也失去了。三大核心收入來源場景,覆滅了大半。線上線下的套現業務,成了支撐中尾部支付公司核心利潤的最後一片孤島。

是時候告別野蠻生長的草莽江湖了。

第三方支付入冬:曾經30億的牌照,如今只賣2500萬

下一個風口在哪裡?

“現在大家就是要扛住,不要虧太多。”李偉明苦笑著調侃支付公司的現狀。

這9年來,第三方支付行業第一次真正面臨迴歸支付本質的境地。中尾部的支付公司,都在寒冬中咬牙忍耐。

其實,今年盛傳要IPO的某支付公司,深受灰色業務連累,此前因支付業務違規收到央行罰單,還被攔在資本市場門外,短期內上市無望。

央行《2019年第二季度支付體系運行總體情況》顯示,今年二季度,非銀行支付機構處理網絡支付業務1777.77億筆,金額59.32萬億元,同比分別增長44.52%和22.84%。

由此可見,第三方支付機構的支付業務增長速度依然十分可觀。雖然,90%的市場份額可能還是掌握在第一梯隊手上,留給中尾部支付機構的,只剩下細分市場。比如易寶支付在航旅場景獨當一面,而快錢在股東萬達的場景內頗有優勢。

但在支付寶、微信、銀聯等頭部機構的競爭下,還要面臨如拉卡拉、通聯支付等線下玩家的擠壓,“支付+細分場景”的拓展,註定不會容易。

毫無疑問,中尾部第三方支付公司的確大都陷入了一箇舊利潤來源被砍斷,急需新增長點的瓶頸中,進退維谷。

第三方支付行業忽然掀起了一股佈局跨境支付的風潮,但事實上,跨境支付的市場空間較小,也已經擠入了太多的競爭者。

有人斷定,兩年之內,如果還沒有新的風口出現,這個行業就不會好轉。

最近幾年,共享經濟商業模式的爆發,讓第三方支付公司們看到了新的希望——稅務籌劃。幫助共享經濟平臺企業和自由職業者解決資金結算問題的平合應運而生,據瞭解,這類稅務籌劃的結算業務有可能給支付公司帶來可觀的利潤空間。

放眼望去,像互聯網金融一樣迅速給第三方支付注入強心劑,下一個這樣輕輕鬆鬆能把交易量做到萬億級別的風口,誰也不知道哪天才會重現。

稅務籌劃能否接力互金成為第三方支付行業的新風口呢?

冬天的狩獵,大概都只有耐得住寒冷的人才有機會看到答案吧。

(應受訪者要求,部分人名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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