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 輯：正風
來 源：正和島
懸在電子菸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終究還是落了下來。
11月1日，IECIE國際電子煙產業博覽會的最後一天，當多家電子煙品牌還在熱火朝天地做宣傳時，國家市場監管總局和國家菸草專賣局聯合發佈了一則通告：
為進一步保護未成年人免受電子煙侵害，敦促電子煙生產、銷售企業或個人及時關閉電子煙互聯網銷售網站或客戶端；敦促電商平臺及時關閉電子煙店鋪，並將電子煙產品及時下架；敦促電子煙生產、銷售企業或個人撤回通過互聯網發佈的電子煙廣告。
三個“敦促”的排比句沒有留下任何迴旋的餘地，這意味著，電子煙銷售的線上渠道或將被斬斷，而下一步，很可能就是對整個電子煙行業的全面監管了。
今天，我們就不妨來聊聊，這個多年來以戒菸、無害為“招牌”的電子煙，又為何會走向被監管的境地。
01.
決心戒菸的“電子煙之父”
說到電子煙，我們不得不先講一個人，就是這位名叫韓力的藥劑師。
韓力曾和很多老菸民一樣，有著幾十年的煙齡，香菸早就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隨著工作量的增大，他的吸菸量也開始與日俱增。
作為藥劑師，他當然知道香菸對身體健康的危害，可經歷了六次戒菸卻還是沒有擺脫掉煙癮，直到他的父親，一個多年的老菸民在查出肺癌後不久去世，韓力受到了巨大的打擊，更加下定決心要擺脫對香菸的依賴。
他想，既然自己是一名藥劑師，也許能夠運用自己的知識開發一些東西來幫助自己停止吸菸，
而且重要的是，這個東西它最好還能讓自己享受尼古丁的快感，同時，又可以避免傳統香菸帶來的致癌風險，幫助自己戒菸。
遼寧中藥研究所十年的工作經歷也給他提供了研究的基礎，他的想法是，如果能夠去除傳統香菸中的有害物質而只保留尼古丁的話，那麼吸菸的危害就會大大減少，而且口感上也不會與傳統香菸差太多。
隨後，韓力開始著手研製這樣一款還處於概念中的產品，當然，一開始失敗是免不了的，有時候甚至連設計的模型都達不到要求，嘗試過尼古丁貼片的他還會整晚做噩夢，那時他每天醒來想的都是怎樣去改善設備和材料。
據說有一天他夢見自己在海水中變成了一團蒸汽，而這帶給了他靈感，於是在2003年一個成功的模型出現了，即用電子霧化器將菸鹼進行超聲波霧化產生蒸汽，這樣一來在不燃燒的狀態下也可以產生和傳統香菸一樣的煙霧，通俗點說就是通過加熱使尼古丁變成蒸汽從而獲得和傳統香菸同樣的感覺，而且還不會有紙菸中那麼多的致癌物。
在那時的他看來，這個發明堪稱完美，於是世界上第一種電子煙就在韓力的手中誕生了，同一年韓力在中國、美國和歐盟成功註冊了電子煙專利。2004年，韓力創辦了自己的電子煙品牌“如煙”，這也是世界上第一個電子煙品牌。
這一突然出現的新產品在當時引起了極大的轟動，因為它既不屬於傳統香菸又能解決煙癮問題，同時還能對外人宣稱自己是在戒菸，自然受到了廣泛的歡迎，如煙也隨之進入到瘋狂生長的階段。
在產品問世的第一年據稱就銷量破億，在之後短短三年的時間裡如煙席捲了歐美市場，年銷售額突破十億，銷量超出30萬支。以至於韓力自己都說，在當時的中國市場，他是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2008年，如煙在港交所成功上市，股價一度高達116港元，市值近1200億港元，甚至一度壟斷了國內的電子煙市場，韓力一時也是風頭無二，頻頻出現在各大論壇中，迎來了人生中的高光時刻。
02.
年產12億支
資本挾持下它終成創業“風口”
從一個商人的角度來說，那時的韓力無疑是成功的，但一帆風順的故事畢竟還是太少了，站在今天回頭去看，那大概也是韓力最後的風光，此後，急轉直下。
2006年，央視首先站了出來曝光如煙的戒菸效果造假，包括當時著名的打假鬥士王海也痛斥如煙產品本身有害，涉嫌欺騙消費者。
此外，由於如煙巨大的銷量與收益影響到了傳統菸草行業，國內菸草公司也對其進行了一系列打壓，國家菸草專賣局多次出面表示，如煙宣傳涉嫌失實，同時致函當時的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總局和國家工商局表示了對如煙產品的質疑、
這一系列事件下來如煙被推到了輿論的風口浪尖，銷量開始受挫，加之深圳、浙江義烏等地出現的仿製如煙工廠，如煙的國內市場份額不斷被蠶食，最終從壟斷跌到了個位數。
於是，韓力不得不放棄國內市場開始轉戰海外，但如煙的海外之路也並不順利，美國本土電子煙出現後，FDA（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對從中國進口的電子煙下了禁令，雖然嚴格上來說這些電子煙的出現都是對韓力專利權的侵犯，但是那時在國內已沒有生存餘地的韓力根本就沒有錢打官司。
隨之，如煙的業績開始崩盤，在連年虧損之下如煙於2013年被國際菸草巨頭帝國菸草收購，韓力的專利也隨之移交到帝國菸草公司，而韓力本人則成為帝國菸草旗下 Fontem Ventures 公司擔任顧問。
沒有人想到曾經的電子煙之父韓力會連同他的公司一起黯然離場，但更沒有人想到的是，在他離開之後，電子煙卻比他在的時候還要火爆得多。
在如煙倒下去之後，那些模仿如煙的小工廠紛紛避開國內市場開始接手來自歐美日韓的電子煙訂單，當年打壓如煙的國內菸草公司也開始佈局自己的電子煙產品，推出各種新品，在市場上攻城略地。
根據數據統計，2018年全球電子煙市場達到了100億美元以上，全球用戶接近4000萬，中國產業研究院的研究報告稱，2016年中國的電子煙產量超出12億支，預測2022年將達到47.53億支。
不過，在最初的日子裡，我們的電子煙產量雖大，但90%還是用於出口的，國內市場還遠遠沒有被開發，但就在如煙被收購的第二年，電子煙以一種歐美潮流文化和亞文化的方式，再次進入了中國。
2014年，有人從美國帶回來了一支“加特林134”電子煙，發在朋友圈後很多人覺得新奇，於是詢問購買鏈接。
看到商機後就有人幹起了代購，電子煙一時間供不應求，然而代購畢竟有著諸多不便，探索之後大家發現原來這種煙的產地就在深圳，於是電子煙代理商出現了，巨大的需求量使得行業變得火爆起來。
再加上形形色色各種口味的電子煙都打著 “不會上癮”、“可幫助戒菸”甚至“健康無害”的標籤，更加給了資本注入的理由，尤其是銷售電子煙還不會像傳統的煙一樣繳納巨大的稅額，在各方瘋狂爭搶入場下，電子煙就這樣成為了創業的風口。
03.
電子煙無害？
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
接下來，我們迴歸到電子煙本身，而這其中最大的一個爭議便是它到底有沒有宣傳的那麼好，或者說它究竟是不是無害的。
電子煙是一款健康低害的產品，可以幫助戒菸——這是許多賣電子煙的商家，甚至專業醫生的觀點。但實際上，電子煙無害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
電子煙究竟有沒有危害？早在2012年，世界衛生組織就明確指出“電子煙有害公共健康，它不是戒菸手段，必須對其加強管制，杜絕對青少年和非吸菸者產生危害”。
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的數據也顯示，電子煙含有丙烯腈、環氧丙烷等致癌物。世界權威生理學雜誌《美國生理學雜誌》發表的研究也表明，
電子香菸中使用的添加劑、香料對人體的危害程度不亞於傳統菸草，甚至更糟糕。研究人員發現：吸食電子煙，同樣會損害肺功能，增加肺部炎症。電子煙有害，越來越多的研究都證實了這一點。但在爭論的另一邊，仍有不少電子煙商家堅持認為電子煙危害小，健康環保，甚至還有商家提出過十分激進地觀點：電子煙不僅對人體危害非常小，而且還可以清熱解毒。有部分廠家在推廣產品中，甚至打出了添加純天然中草藥，“補腎壯陽”“清利咽喉”的噱頭。
毋庸置疑的是，電子煙的煙液成分一般包含丙二醇、甘油、添味劑等，而屬電子尼古丁傳送系統的電子煙也如同傳統捲菸一樣含有尼古丁，吸食仍然會上癮。許多煙液裡，因為添加了各種成分，在吸用加熱之後結構會發生變化，危害性甚至超過傳統捲菸。
而由電子煙所引發的事故案例，每一起也都是觸目驚心：
去年3月，美國猶他州的一名中學生為了戒除傳統香菸買了一款電子煙產品，抽著抽著，電子煙爆炸了。外科醫生說，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電子煙爆炸案例，不僅牙齒被炸掉了幾顆，下巴骨頭部分斷裂粉碎，部分牙齦組織已經被徹底炸沒了。
在佛羅里達州，一名38歲的男子 D'Elia 被發現死在臥室裡，驗屍報告說，電子煙爆炸後，碎片擊穿了他的頭骨和大腦。
根據美國疾病控制和預防中心的統計，截至今年10月，全美累計有1479個與霧化電子煙有關的急性肺損傷病例，在22個州至少造成33人死亡，其中年齡最小者只有17歲。
簡而言之，
電子煙的危害並不比傳統菸草更小，甚至在某些情況下，電子煙還有著令人當場死亡的殺傷力。04.
毒手伸向未成年人
電子煙亂象該真的該整治了
如果說電子煙的宣傳涉嫌欺詐，那麼其將觸手伸向未成年人則更為社會所無法容忍了，而這其實也是這次通告發布的最直接原因，斷絕未成年人購買電子煙的主要渠道已迫在眉睫。
早在2018年8月28日，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國家菸草專賣局就曾發佈過《關於禁止向未成年人出售電子煙的通告》。不僅如此，全國多個城市對未成年人購買或使用電子煙作出了限制。
今年1月1日實施的《杭州市公共場所控制吸菸條例》，禁止未成年人吸食包括電子煙在內的菸草製品；今年8月1日實施的《秦皇島市控制吸菸辦法》與10月1日起將實施的《深圳經濟特區控制吸菸條例》，除禁止未成年人吸食電子煙外，還禁止向未成年人銷售電子煙。
在一系列的通告、條例、辦法出臺之後，確實有一些電子煙品牌會與代理商簽訂協議，禁止線下商家將電子煙出售給未成年人。但絕大部分並沒有真實落實到位，向“未成年禁售電子煙”的目標成了空喊口號。
更可怕的是，電子煙行業正在影響著未成年人對於吸菸的認知。
一方面，電子煙行業各種可愛、炫酷的廣告充斥網絡，通過年輕時尚的包裝，以及刻意營造出來的潮流文化，讓涉世未深的未成年人以為抽電子煙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例如，今年“六一”兒童節前夕，深圳的某家電子菸廠商甚至在短視頻平臺上打出“遊戲機電子煙”的廣告，並將“兒童節給孩子的禮物！”作為宣傳語，令人驚愕！
包括貴州貴陽觀山湖區、福建廈門市、山東濰坊市、青島黃島區香江路、海南省儋州市、廣西桂林市、陝西西安市、河南鄭州市、浙江溫州市等地，也相繼被媒體曝出當地中小學門口的小賣部在向學生大量出售電子煙。
另一方面，電子菸廠商對電子煙的危害進行故意的淡化或不提。更離譜的是，有些電子菸廠家竟然宣稱電子煙無害甚至有益健康。廣東省疾控中心、省公共衛生研究院監測發現，國內18個網站、12個電子煙生產商的14類宣傳中，稱“對健康有益”的產品佔比89%。
而且相比於傳統的捲菸，電子煙的獲取渠道仍然是屬於“過度寬鬆”，無需驗證年齡，未成年人即可在各個電商平臺輕易地買到電子煙。
醫學公眾號“丁香醫生”曾做過測試，在購物網站上向店家表示自己是未成年人可否購買電子煙時，店家明確回覆說不行。
但在隨後的下單中並沒有相關的檢測，電子煙成功出貨。
可見，在資本的推波助瀾下，電子煙正危害著無數的年輕人，而所謂的電子煙創業，無非是某些人為了粉飾暴利的說辭而已，他們或許“錢途光明”， 但對未成年人培養起的吸菸習慣，會害了他們一輩子。
想來，即便是“電子煙之父”韓力本人也絕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
05.
結語
對於一些電子煙品牌而言，這次的通告是一次行業地震，但對於國內的電子煙行業而言，這或許僅僅是開始。
可以預見，在電子煙行業適用範圍更廣、規定更加詳細、法律效力更高、罰責更明確的文件出臺，已經是箭在弦上。
電子煙行業可能並不會因此而涼，但一場行業的洗牌顯然在所難免。
參考資料：
《電子煙讓2070人戒菸，卻讓168000年輕人上癮！》 酷玩實驗室
《中國電子煙大地震》 燃財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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