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德入黨傳奇:曾遭陳獨秀婉拒,遠赴歐洲結識周恩來後加入

朱德入黨傳奇:曾遭陳獨秀婉拒,遠赴歐洲結識周恩來後加入

1937年時任紅軍總司令的朱德

1922年7月初,朱德走出北平前門火車站,他僱了輛人力車,找到宣武門(舊稱順治門)外的方壺齋衚衕一所宅院。朱德的到來,使孫炳文欣喜萬分,趕緊將朱德讓進屋裡。寒暄過後,他把自己的妻子任銳和連襟黃志烜介紹給朱德。

坐定後,孫炳文告訴朱德,他的好朋友李大釗去年參與組織了一個新黨——中國共產黨。這個黨與國民黨不同,是代表工人階級利益,代表貧苦大眾利益的,孫炳文說,這個黨的黨綱就是反對封建軍閥魚肉人民,反對帝國主義列強瓜分中華,號召勞動人民在共產黨的領導下,奪取全國政權,實行無產階級專政。朱德聽後,當即表示,要去見李大釗,要求加入這樣的先進政黨。

很不巧,他們趕到李大釗那兒,門上掛著鎖,李大釗到南方去了。孫炳文說,我們要到歐洲去勤工儉學,要從上海走,我們可以到上海找另一位中共領導人,黨的中央局書記陳獨秀。

第二天,朱德隨孫炳文和黃志烜遊覽了北平這座明清兩代帝王的古都,也看到了這個古都到處充滿著腐敗。孫炳文向朱德介紹了北平的現狀,特別提到了北平政府在直係軍閥曹錕、吳佩孚的控制下,使中國陷入更加混亂的境地。朱德後來回憶說:北平政府不過是“一個瀰漫著封建主義濃厚氣味的幽靈政府——一個臭氣熏天的糞坑,舊式的官僚和軍閥在這裡玩弄政權,大吃大喝,嫖妓女,抽鴉片,並且把中國待價而沽”。

不久,朱德到歸綏(今呼和浩特)、大同和張家口旅行後,經過北平返回上海,去找正在上海的中國共產黨負責人陳獨秀。恰好金漢鼎也到了上海,他對朱德說,孫中山最近從廣州來到了上海,很想見一見滇軍的將領。孫中山比朱德要大20歲,是他從青年時代起就十分景仰的革命先行者。於是,朱德隨同孫炳文、金漢鼎在法租界的一幢寓所裡見到了他仰慕已久的孫中山先生。“他是個非常謙虛、誠懇的人。”日後,朱德這樣回憶。

這時,孫中山由於所依靠的粵軍將領陳炯明在英帝國主義和直係軍閥的支持下發動武裝叛亂,被迫離開廣州回到上海,他正在籌劃如何奪回廣州,重建共和政府。他打算藉助滇軍的力量,討伐陳炯明,因此,希望朱德等能夠重返滇軍,助他一臂之力。

朱德雖然同情孫中山此時的處境,但是,10多年的親身經歷使他對孫中山希望藉助一部分軍閥的力量去打擊另一部分軍閥的做法已不再相信。孫中山踱著步子自責地說:“怪我缺乏知人之明,致使錯用陳炯明,給革命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啊!”這時,金漢鼎激動地站起來:“陳炯明、唐繼堯這些本來就是鑽進革命隊伍的壞蛋,咋能怪大總統用人失當呢?”

孫中山的自責同時令朱德敬佩,他的思緒已飛出屋外:硝煙滾滾,橫屍遍野,田園荒蕪,路有餓殍。一張張新老軍閥的面孔,閃現在朱德的面前。

“朱將軍,你在想什麼?”孫中山見他跑神兒,問道。朱德委婉地回答:“可恨這些大小軍閥,往往打著革命的旗號,拿著國民政府的供奉,可羽翼一豐便調轉槍口向革命進攻!”孫中山仔細地聽,說:“你的意思是……”

朱德誠懇地說:“大總統,您應該有一支自己的軍隊,一支真正為國民而戰的軍隊啊!”孫中山琢磨:“真正為國民革命而戰的軍隊?……”

“大總統,我們自參加同盟會,重九起義以來便立下誓言,終身追隨大總統,矢志不移!”金漢鼎慷慨激昂。孫中山欣慰地說:“好,好。我黨有你們這樣的忠貞之士,何慮革命不能成功?”旋即,他以堅定的語氣說:“這樣吧,如果你們回到已移駐廣西的滇軍中去,組織滇軍到廣東攻打陳炯明,並答應先付給軍餉10萬元。重整軍威,打回廣州,如何?”

金漢鼎頓時熱血沸騰:“大總統令出如山,金漢鼎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朱德沒有表態,一臉難色。金漢鼎用腳碰他,朱德無動於衷。

於是,朱德明確表示已決心出國學習。孫中山向他建議:“如果要出國學習,不如到美國去——美國科學發達,又沒有封建背景,相反有許多進步的制度。”朱德誠懇地回答他:“我們願意到歐洲是因為聽說社會主義在歐洲最強大。當然歐洲國家也是一丘之貉,但歐洲已經出現了新的社會力量,也許對我們更有好處。另外,作為一個軍人,還想親眼看看歐洲大戰的痕跡,學一學那次大戰的經驗教訓。”孫中山頷首:“這個主意好。學成歸來,仍然可以報效祖國嘛!革命前程遠大,雖然各人選擇的道路不同,但都是為了中華民族的復興和強盛。好自為之吧!”

8月下旬,朱德懷著極大的期望和孫炳文來到靠近公共租界的閘北區,費盡周折,終於找到那幢陳舊的簡陋房屋。朱德輕輕地叩門,等待,又敲門,又等待。好一會兒,房門開了一條縫。朱德看到,門縫中有一張略顯疲倦的黧黑的面孔,連忙禮貌地湊上前:“請問陳先生在家吧?”

在那張臉上,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朱德,語調格外沉靜:“你找陳先生有事?” 朱德滿臉含笑地說:“我是從雲南來的,有重要事情要和陳先生談,請你轉告陳先生一下。”

門隨即開了,朱德和孫炳文面前是一位穿著一身陳舊而筆挺的青色綢袍的中年人。他笑了笑,表示歉意,說:“我是陳獨秀,你們請進。”

陳獨秀原名慶同,字仲甫,1879年生於安徽安慶。陳獨秀少年時便痛恨八股,為敷衍母親而去應考,卻高中第一名秀才。進入20世紀後,陳獨秀作為第一代赴日留學生,於1901年自費進入東京專門學校,即早稻田大學的前身,不久又進成城學校,即日本士官學校預備科。回國後,陳獨秀在上海、安徽等地參加反清革命運動,並創辦民俗報刊,在當地曾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後辦《新青年》雜誌名揚全國。蔡元培聞其大名,特聘他任北京大學文科學長。1919年五四運動中,陳獨秀大力鼓動,被師生視為領袖,曾一度被捕。出獄後他在思想上轉向共產主義,前往上海成立馬克思主義研究會,成為共產主義小組的前身。1921年中共召開一大時,正是由上海組織發起並通知各地代表到會的。儘管陳獨秀因受聘廣東省教育廳長(後不到職)沒有出席大會,只派包惠僧代表他參加,在缺席情況下被推舉為中央局書記。一大閉幕後,陳獨秀遂回上海主持中央工作。

朱德和孫炳文隨著陳獨秀穿過一段狹窄昏暗的過道,走進陳獨秀那間凌亂地塞滿各種書籍的房間,陳獨秀指了指書架旁兩把舊藤椅和氣地說:“請坐,不知你們有什麼事情要同我談?”說著,他拉開寫字檯前那把木椅,穩重地坐下,兩眼凝望著朱德和孫炳文。

面對這位令人心生崇敬的共產黨主要領導人,朱德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他思考片刻,把自己報考雲南陸軍講武堂,在滇軍中擔任旅長,參加護國戰爭和護法戰爭的前後經過都講了出來,明確表示到上海來尋找共產黨、要求加入共產黨的願望。

起初,陳獨秀十分認真地聽朱德講述少年時期的貧窮生活,但當他得知朱德是滇軍中的一名旅長時,臉色驟變,雙眉蹙在一起。在一陣難耐的沉默之後,陳獨秀說:“要參加共產黨的話,必須以工人階級的事業為自己的事業,並且準備為它獻出生命。像你這樣的舊軍隊的高級將領,需要長時間的學習和真誠的申請,要以工人階級的世界觀為自己的世界觀。”

朱德說:“儘管我是一名軍閥部隊的軍官,但我的部隊是紀律嚴明的,是不騷擾百姓的,我願意加入共產黨。”

隨後又是沉靜,只聽到牆上的法式掛鐘在嘀嗒嘀嗒地快速走動,陳獨秀對他的表態沒有作任何正面的鼓勵,只是久久沉默。朱德這時並不知道,陳獨秀這個堂堂總書記,看人卻是喜歡“以貌取人”的。陳獨秀站起身來,濃濃地吐了一口煙,彷彿要吐出鬱悶,他踱著步,想著怎麼打發走朱德。陳獨秀心想,共產黨就應該與魚龍混雜的國民黨迥然不同的,他多次與中共中央組織委員張國燾說過,共產黨的隊伍是要“純而又純”的。

陳獨秀不顧朱德急切的神情,自言自語地說:“從前有產階級和封建制度爭鬥時,是掌了政權才真實打倒封建,才完成了爭鬥之目的,現在無產階級和有產階級爭鬥,也必然要掌握政權,利用政權來達到他們爭鬥之完全目的。有產階級所造成的首先是自身的墳墓,有產階級之傾覆及無產階級之勝利,都是不能免的事。”他一邊抽菸一邊噴出似乎一個個問號的煙霧。

朱德聽著陳獨秀的這番話,一時搞不清這與他要求入黨有什麼關係,沒有吱聲,等著陳獨秀的下文。陳獨秀感覺眼前的朱德是一個“難題”,陳獨秀眼睛直直地再次上下打量一番這位赫赫有名的將軍,心中沒有“鬆動”,中共確實需要發展優秀人士參加進來,但在計劃中的中共組織發展之中,確實沒有想到要發展軍閥行伍中的人,何況是軍官,這是個棘手的事。再棘手也得解決,陳獨秀看看朱德,狠狠吸了一口煙,順手摁滅菸頭,調整了思緒,問朱德道:“你是國民黨員了,共產黨與國民黨是有區別的,你知道區別在哪裡嗎?”

朱德鏗鏘有力地回答:“如果為了個人的享受,我就不會來找共產黨了,我可以回到軍閥部隊中去,可以成就個人的功名利祿,但我正因為要拋棄這些,為國家和民族的利益而奮鬥,所以,我才選擇了共產黨!”

陳獨秀看著朱德,又一次沉默起來。一邊是朱德的熱情雙眸,激情陳述,一邊是陳獨秀眼神黯淡,不置可否。陳獨秀沒有對朱德的入黨要求明確表態,既不說同意吸收朱德加入中共,也不說反對朱德加入中共,朱德看看陳獨秀臉色不太對勁,心中頓時感覺有點發涼,有點手足無措。這時陳獨秀起身,踱到書架前,抽出幾本書,交給朱德,說:“這是一些馬克思主義的著作,你還是先拿回去學習一下,一定要學好了學懂了。你讀過《共產黨宣言》嗎?”

“沒有。”朱德有些緊張。“那麼,馬克思的《資本論》呢?”陳獨秀又接著問。朱德有些尷尬:“也沒有。”

陳獨秀淡淡一笑。朱德小心地說:“我一直在軍隊,西南又地處偏僻,這些書籍很難找到。不過,看過一些您和李大釗先生主編的雜誌,像《新青年》、《新潮》……”

“可以說你對馬克思主義一無所知啊!”陳獨秀打斷他的話。朱德誠摯地說:“我可以學,儘快補上這一課,做一名真正的共產黨員!”

朱德趕緊表白,以為接下來就是陳獨秀同意他加入共產黨了。陳獨秀仍然沒有任何這方面的表示,他主意已定,不會被朱德的真誠所感化,他臉上還是沒有流露一絲熱情,不為所動,他捋一下自己微禿的後腦勺,擺擺手,“共產黨是極為嚴密的組織,與國民黨不同,不是申請一下或者經人勸說就可以加入的,我們現在發展黨員,都是在一起共事參加革命活動經過考驗認為合格才發展的,共產黨黨員必須有堅定的革命意志,必須經受嚴峻鬥爭的考驗,而且,這樣的考驗不是一個很短的時間,而應該是長時間的。我覺得,像你這樣的身份,還是回到舊的軍隊去起積極的作用比較好,站在國民黨那兒幫助革命也是一種辦法嗎,何必非要參加到中國共產黨中來呢?”陳獨秀掀茶蓋端茶碗喝了一口茶,示意朱德喝茶,朱德吃了一驚,顯然,這是送客的姿態。

朱德告辭出來,他沒有失望,當他走出那間沉悶的斗室時,迎面射來一束耀眼的陽光,他興奮地抬起頭,仰望廣闊無垠的藍天,他覺得自己的革命信念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強烈了。

怎麼辦?在中共最高領導人那兒“碰了壁”,朱德沒有自暴自棄,而是極為虔誠地翻閱著陳獨秀給他的幾本革命理論書,這裡麵包括了陳獨秀的幾本著作,朱德感覺陳獨秀對自己還是寄予希望的。

在孫炳文的鼓動之下,此時朱德主意已定,他要到歐洲去,去留學,到革命的發源地去接觸原汁原味的革命真理。

“嗚——”汽笛長鳴。9月初,法國郵輪“安吉爾斯”號離開上海吳淞口,駛入煙波浩緲的大洋。朱德默默地與這座一度使他神往而現在又使他若有所失的城市告別。和朱德同船前往歐洲的除妻子賀治華和好友孫炳文之外,還有房師亮、章伯鈞、李景泌等10多人。第一次換上西裝革履的朱德,頗有些不自然。可以想見,在當時穿慣了戎裝和中式長衫的朱德乍一換上洋人的衣裝,也許在觀念上會發生一些變化。

輪船行駛在海上,水天一線,一望無垠,到處是白茫茫的一片,只有海鷗伴隨著輪船,無憂無慮地嬉戲、追逐著。大海,對朱德來說,是陌生的、神秘的,在大山裡長大的他只見過家鄉有小河、嘉陵江,以及長江,但同大海比較起來,一切都變得那麼渺小。

這天,朱德絲毫沒有觀濤的興致,而是在苦苦思考著自己的理想和中國的前途。不多久,孫炳文走過來,輕輕地在朱德的肩膀上拍了一下,關切地問:“你想家了?” 朱德搖了搖頭,兩眼依然注視著那海天一色的神秘世界。

憑欄遠眺,任海風吹拂,朱德對孫炳文說:“我有信心向共產黨靠攏,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應該毫無抱怨地堅持走下去,我要經受考驗,一次又一次地爭取,爭取成為這個先進組織的一分子。”

孫炳文說:“中共旅歐支部的負責人之一是張申府,是他與李大釗、陳獨秀創立了中國共產黨北京小組,他是北京大學的哲學教授,現在應華法教育會之聘到法國出任大學教授,他在法國已經先後發展了同船去法國的天津的劉清揚、周恩來入黨。聽說,周恩來現在也是中國共產黨旅歐總支部的負責人之一。我們到那兒,要先想辦法找到張申府或周恩來等,可以向他們直接提出入黨的要求!”

郵輪經過香港、西貢、新加坡、檳榔嶼、科倫坡,沿著亞洲大陸的西海岸,橫穿印度洋,經過非洲的東海岸,進入紅海、蘇伊士運河、地中海。和朱德同船出國的李景泌回憶說:“這隻船每到一個城市,停留的時間不等,有的停半天,有的停一天,有的停兩天,甚至還有比兩天多的。我和朱德每到一個城市都要下船去耍一次,稀奇事確實見到不少,總算是大開眼界。”沿途的見聞使朱德感到驚奇,國外並不是如他在國內時想象的那麼好。在南洋,許多從國內到這裡謀求生計的人們過的依然是窮困不堪的日子。馬路兩旁,富人的花園、洋房同貧民的破屋陋棚形成鮮明的對照。殖民地民眾充當“亡國奴”後的悲慘遭遇,給了他強烈的刺激。特別是看到非洲國家的黑人的生活狀況後,使朱德痛感“世界上的悲慘的事情不單單是在中國”。

經過40多天的航行,郵輪終於在法國南部的港口馬賽停岸。當天,朱德和他的同伴換乘火車來到巴黎。

第一次世界大戰剛結束後的歐洲,給予朱德的第一個印象是什麼?法國雖然是戰勝國之一,但到處也是一幅殘破不堪的景象,衣不蔽體的乞丐很多,戰爭的恐怖和頹喪的情緒依然籠罩在人們的心頭。這都是朱德在國內時沒有完全想到的。

在巴黎停留期間,朱德和孫炳文住在一箇中國商人的家中。房主青年時就漂洋過海,來到法國謀生,但他依然眷戀著自己的故土。因此一有空就請朱德他們介紹國內發生的事情。有時,房主也將一些巴黎的見聞說給朱德他們聽。一天,房主告訴朱德,聽說一些到法國留學的青年學生組織了一個叫共產黨的團體,鬧起了革命。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朱德連忙追問這些人現在哪裡,房主無法向他提供更多的情況,但答應幫助他們繼續打聽。第二天,房主就把朱德和孫炳文帶到他的一位朋友那裡。那人告訴朱德,這個組織的負責人叫周恩來,他已經去了德國柏林,恐怕一時還不能回來。同時,那人還把周恩來在柏林的住址寫給朱德。

原來,1920年12月,在法國勤工儉學的張申府受陳獨秀的委託,組建巴黎共產主義小組。1921年1月,經張申府、劉清揚介紹,周恩來光榮地加入了在巴黎的共產主義小組。這是中國共產黨的8個發起組之一,周恩來也成為黨的創建人之一。隨後,周恩來開始醞釀建立旅歐青年的共產主義組織。為了節省費用,團結進步青年,周恩來經常奔波於德、法之間。1922年6月,周恩來從德國趕赴法國,與趙世炎等在巴黎西郊的布倫森林中開會成立了“旅歐中國少年共產黨”,後改名為“中國共產主義青年團旅歐支部”,周恩來任書記。7月9日,在柏林成立了“中共旅歐總支部”,周恩來是主要負責人之一。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朱德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他和孫炳文決定,乘火車前往柏林。

10月22日,朱德和孫炳文在柏林瓦爾姆村皇家林蔭路找到周恩來的住址,心情十分興奮。周恩來會不會也像陳獨秀那樣,把自己拒絕在革命的大門之外呢?一個多月過去了,與陳獨秀見面的陰影還沒有在朱德心中消散。遲疑之中,朱德叩開了房門,一箇中等身材、面容清秀的年輕人出現在面前。朱德說明了來意,年輕人熱情地把他們引進房間。

“我就是周恩來,有什麼事情需要我的幫助嗎?”周恩來邊做自我介紹,邊沏茶:“坐,快坐下來呀。慢慢說吧!”

朱德簡直不敢相信,他眼前的這位年輕人就是周恩來。見周恩來熱情而又誠懇,心中的疑雲立刻消散了。他喝了一口茶,介紹說:“我叫朱德,字玉階。他叫孫炳文,字濬明。”

談話中,朱德瞭解到周恩來才24歲,比自己小12歲,心底由衷地感到佩服——原來,在他心目中,共產黨的負責人都是像陳獨秀那般年齡的。

很快,談話轉入正題。朱德把自己為了尋找救國救民的道路,從雲南找到上海,再找到歐洲的經歷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他傳奇般的經歷和堅強的意志深深打動了周恩來的心。周恩來細心地傾聽,不時地在本子上記著。其間,孫炳文也表示想加入共產黨。

朱德全部講完後,周恩來沉默了一會兒,略加思忖,抬起頭來,兩道濃眉一挑,說:“大哥,你們還沒有吃飯吧?如果沒有,我們先一起吃飯再說。”

吃過飯,周恩來問清朱德、孫炳文他們居住的地方,表示有關入黨的事,還要繼續交流,並最終要徵得張申府的同意。在接下來的6天中,周恩來天天與朱德接觸、交談,終於摸清了朱德的真實想法,知道他是捨棄了所有,一門心思要投入先進政黨的懷抱。通過交流,周恩來發現自己與朱德情趣相投,都喜歡蘭花和音樂,他們也交流對貝多芬音樂的感悟。

周恩來對朱德、孫炳文說,我們同意你們的入黨要求,由我做你們的入黨介紹人。朱德和孫炳文喜出望外,幾乎都熱淚盈眶:“真的嗎?”

周恩來撫慰道:“真的,你們太激動了!”朱德喜極而泣:“我……朱德闖蕩半生,今天終於……終於像唐僧上西天取經一樣,得成正果,得遇……得遇知己!謝謝你,恩來同志。”

但周恩來馬上對他們叮囑道:“在沒有正式批准之前,我們可以接收你們為候補黨員。根據目前的形勢,你們不能對任何人說自己的中共黨員身份,這事必須保密,不能公開,我們需要像你們具備的其他才能……”

說完,朱德伸出自己的手與周恩來相握。緊緊相握的兩雙巨手——在粉碎一箇舊世界,開創一個新世界的偉業中起著決定作用的握手。這次歷史性的會見,成為兩位偉人半個多世紀風雨同舟、並肩戰鬥的起點。

這年11月,周恩來就朱德、孫炳文入黨之事請示張申府,張申府一聽就同意了。張申府與陳獨秀不同,他認為只要要求入黨,就要批准,沒有什“純”不“純”的問題,英雄不問來路,不搞出身論,共產黨組織正是需要大量新鮮力量的時候。同時,朱德按照黨的指示,仍以國民黨的身份進行社會活動。朱德後來回憶說:“從那以後,黨就是生命,一切依附於黨。”的確,在經歷了一番挫折後,他終於實現了自己夢寐以求的願望。從此,在中國共產黨員的名冊上,又增添了一個光輝的名字——朱德;從此,朱德走上新的革命旅程,把自己的全部精力和才能毫無保留地獻給了共產主義事業,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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