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詐騙“殺豬盤”:“從現在開始,你們每個人都是有錢又有閒的情聖”

導語

長安君(ID:changan-j):它比PUA更可怕,比詐騙更難以識別,它套著愛情的外衣,用虛假故事、甜言蜜語等方式,將你引誘到地獄深處,然後開始大口大口吞噬你。

它就是“殺豬盤”,一種新型網絡詐騙方式。

長安君分享一篇根據真實案件改編的文章,帶你看清“渣男”套路——

一連幾天沒有林逸塵的消息,桃子不覺有些焦急起來,只擔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麼狀況,要不然不會連自己在微信上連番發過去的消息都沒一條回覆,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桃子的神思恍惚終於引起了小梅的注意:“昨晚幹壞事去啦?這麼神魂顛倒的。”

桃子猶豫著說:

“他有三天沒和我聯繫了……”

“哪個他?你不會是說陌陌上認識那個?”

桃子略把頭點了一點。

小梅詫異地問道:

“不至於吧,你倆都進展到哪一步了?”

小梅等不到桃子的回答,便又問道:

“你不會是被人騙了吧?我聽說過在網上聊天被人騙了的。”

“他和別人不一樣。”桃子兀自爭辯道,“他年輕,長得又好,還很有錢。他騙我什麼?”

小梅忙道:

“騙感情呀,傻大姐!”

“感情有什麼好騙的。”桃子嘟囔著說,“再說我們都還沒見過面呢。”

“面都沒見過,就男女朋友、談婚論嫁啦?”

見桃子沒再反駁,像是默認了自己的猜測,小梅趕緊追問道:

“不會吧大姐!你還認真啦?不會給他錢了吧?”

桃子無力地笑了笑:

“他是我男朋友呢……”

小梅聽明白了桃子的意思,急了:

“你是真傻呀,他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他很忙的,這幾天沒顧上理我,或許是遇到什麼事了。他要是騙我,怎麼不乾脆把我刪了?”

小梅伸手接過桃子的手機,往下劃了幾下屏幕,看著幾十條綠色的消息而對方沒有一句回覆時,不由得詫異地說道:

“你是舔狗啊?”

桃子一把把手機搶回來,煩亂得沒心情找小梅吵一架。手指無意識地划著手機,終於還是忍不住又發了條消息:

“起來了嗎?”

一個紅色感嘆號不經意映入了眼簾,生生地刺痛了桃子的眼睛。

刑警隊接警大廳裡。

“我在網上認識了個男的……我們挺聊得來的,他很有錢,也很忙,經常在外面談生意,說是過段時間回合肥來......”

“然後就和你一起,兩人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民警小董看著桃子說,“他是個高富帥,朋友圈裡全是各種自拍,各種高檔應酬場景以及各種奢侈品,就連和你聊天時,也總會拍照來證明他現在在做什麼。”

桃子瞪大了眼睛:

“你怎麼知道?”

小董沒理桃子,又繼續說道:

“他跟你說發現自己已經深深愛上你,等他回來,要和你結婚。就在這個時候,他告訴你,他掙的那麼多錢,全部都是從一個投資平臺上來的,也讓你參加。你是不是往這個平臺裡投了一大筆錢之後,他就不見了?”

桃子面色蒼白得嚇人,眼睛盯著值班臺後的小董:

“我是被騙了嗎?”

“你聽說過東南亞殺豬盤嗎?”小董嘆著氣說,“這是有組織的犯罪團伙,先是通過非法途徑獲取到你們的個人信息,再假裝和你們不經意的偶遇,每天和你們聊天談心,讓你們不知不覺產生好感。然後再以投資為由,用你們未來一起生活做誘餌,讓你們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投進平臺,弄到錢之後便消失不見。”

小梅把頭轉向桃子,像是要求證小董的說法:

“你被騙了多少?”

桃子幾乎快要崩潰,在小梅的不斷催促下機械地回答道:

“三十五萬,這些錢可都是我貸款的呀。”

“什麼?”小梅和小董都嚇了一跳,都盯著桃子看,見她的神色不像在騙人,終於忍住沒再追問。

過了一會,小董才慢慢說道:

“其實在他們眼裡,你們只不過是一頭頭待宰的豬,之前一段時間的聊天,不過是在等著把你們養肥而已,宰殺過後自然不會再留情。”

聽罷,一聲淒厲的哭喊終於響了起來。

小龍這次回來,吃穿用度和去年相比幾乎不可同日而語,大商場裡的衣服都敢隨便買,看得大鵬和阿文直咋舌。請吃飯也大方地讓他們隨便點,飯過半場,大鵬早已按捺不住,便開始發問道:

“你這半年在哪裡發財去了?”

小龍點著一根香菸,煙霧繚繞中的臉龐顯得神秘莫測:

“在雲南那邊。”

阿文也直著嗓子說:

“有這麼賺錢嗎?什麼時候帶我們去?”

“上次我去的時候不是和你們說過了嗎?”小龍說道,“你們非得在這幹個破快遞員。”

看著小龍花錢如流水的模樣,阿文竟然生出了一絲懊惱,像是錯過了一段自己不曾經歷的生活。

“這次能帶我去不?”

小龍敷衍著說:

“再說吧,我還不一定去呢。”

第二天開始,小龍又出去玩了十多天,回來的時候對阿文說準備再去雲南,阿文的心情便如聽到發令槍響了一般,早已奔向千里之外。大鵬年齡大一些,正在和對象說著結婚的事,任小龍說得天花亂墜,總是被家人羈絆著無法跟著去流浪,小龍倒也不勉強,只帶著阿文踏上了去雲南的火車。

阿文對即將到來的淘金生活充滿期待,一路上只纏著小龍問東問西,都被小龍胡亂應付了過去。

輾轉到了瑞麗,找了一個賓館住下,過了兩天的一個深夜,小龍把阿文推醒,說是出境,阿文暈暈乎乎地跟著便往外走,在街角處已經聚集了五六個人,不一會兒,來了輛麵包車把他們送到河邊,那裡已經有了條漁船在等候。阿文隨著上了船,一個精瘦漢子清點了下人數,叮囑大家把電話關機,身體伏在船板上不要被人發現,要不然有槍子打過來不要怪,阿文才待要問,早被小龍按在板上,心裡雖然狐疑,卻終於不敢再言語。

阿文一行人最終來到了一個有著大鐵門的院子裡,裡面有一棟三層小樓,阿文見鐵門邊和小樓前都逡巡著幾個端著槍的當地人,頓時不由得緊張起來。

樓裡走出幾個人,把他們帶進一樓,把他們手機和身份證都收走後,一個叫阿煒的向大家宣佈了規定,大意是不許走出這棟樓、幹滿六個月之後才能提出離開之類。第二天,果真進行了崗前培訓,培訓師就是阿煒,培訓內容很簡單,根據詳細步驟來說:

、各自從網上尋找一些帥哥頭像和生活照片,再找一些高檔消費、旅行的圖片,配備可以上網的工作電腦和手機,工作群裡也會不定期派發這些套圖;

、配發微信、陌陌和探探賬號,各自將上述圖片在這些社交工具中發佈,將自己打造成高富帥形象,保持圖片每日更新;

三、通過社交工具搜索單身或離異女性,每天噓寒問暖,同時讓對方知道自己很富有,發展曖昧關係,和對方成為男女朋友。

第一次培訓到此便戛然而止,阿文聽得瞠目結舌,作為一個連姑娘手都沒拉過的半大小子,阿煒說的這些無異於天方夜譚。阿煒卻像是看出了阿文和大家的疑惑,又說道:

“你們電腦桌面上有話術,和對方聊天時,按話術複製粘貼就行了。給你們發的手機上已經安裝了定位軟件,你們可以定位到國內的任意城市,再添加附近的人。你們的工作就是全面撒網、重點培養,不要著急,放長線才能釣大魚,記住,從現在開始,你們每個人都是有錢又有閒的情聖。”

阿文聽得似懂非懂,不由得出聲道:

“我們的工作就是聊天,聊來幹什麼呢?”

“你們先養號,先培養感情。”阿煒意味深長地說,“豬要養肥了才能殺。”

一個多星期過去,有上手快的已經開始在網上和人“老公老婆”地瞎叫了。

第十天頭上,阿煒又過來開展了第二次培訓,要求已經上手的人告訴對方,自己有錢是因為在一個投資平臺上搞了副業,如果對方感興趣,就拉對方到平臺來進行投資,如果對方不感興趣,就用男女朋友關係的感情來逼迫對方投資,常用的話術有:

“這都是為了我們倆的將來。”

“你連我都信不過,你還能信得過誰?”

“我們是一體的,我先幫你的賬戶上充錢,贏了算你的,你試試看。”

因為有之前的感情鋪墊,大多數女的都會將信將疑地投一小筆錢試試,發現很快就能掙一筆,而且提現秒到賬,再試幾次都是這樣,便嘗試著投筆大的,平臺上顯示掙到了錢,提現卻受到限制。和她們的解釋是:系統設置問題,大額提現,必須滿足投入一定額度才能提現。倘若對方還有錢,便引誘對方繼續投資,對方若提出想撤資,則引誘對方說自己發現了平臺的漏洞,但是時間很緊,不如再多籌點錢,放手搏一把,搏完之後就撤資回家。用阿煒的話,就是要榨乾她們的每一分錢。

阿文有點疑惑:

“要是她們在平臺上掙了錢呢?”

旁邊有聽明白的,早接過話:

“傻子,這個平臺是咱們自己的,就在樓上呢。上面顯示的錢數,還不就是個數字!”

阿文這才反應過來,又問道:

“這不是騙人嗎?她們要發現了怎麼辦?”

“錢到手還管她們怎麼辦?誰讓她們虛榮的?”阿煒不耐煩地說,“還有,你忘了我們現在在哪裡啦?”

阿煒的話冰冷陰森,阿文看著窗外鐵門邊端著槍走來走去的守衛,像是突然明白了一切。

偌大的工作間裡充斥著敲打鍵盤的聲音,間或傳來一兩句“SB”的叫罵或是譏笑,阿文看著所有人屏幕上閃動的聊天窗口,恍如夢中。

阿煒每天都會盤問每個人的最新進展,對於已經“開單”的多有讚賞,而對沒有“開單”尤其是阿文這樣連意向目標都沒聊上手的,則大加斥責,阿文頂不住壓力,一度想放棄,但看著窗外異國的天空,終究沒鼓起勇氣。

面對阿煒每天的催促和其他人關於業績的炫耀,阿文開始打起精神,按話術上的套路不斷地加好友聊天,麻木得像是一臺打字的機器。不知是現在的女人腦子太笨,還是話術太有效,竟然真的有兩三個女人表現出了對投資平臺的興趣,尤其是聊了十多天的一個叫“桃子”的女子,竟然表示現在就要試試。

阿煒聽說後,迅速發來了一個人名和銀行卡號。

第一筆一千元到賬後,桃子贏了一百四十元錢,興沖沖地提了現;第二次投了五千元,桃子又贏了五百六十元錢,又提了現;第三次投了一萬元,阿文就沒再讓她提現了。

除了日常的問候及聊天外,阿文與桃子的聊天內容主要就是往平臺投錢的事,面對桃子想撤資以及再也籌不到錢的央求,阿文有些不忍,但還是硬著心腸按著話術上的說:

“先從網貸平臺週轉一下,趁著這個漏洞還沒被修復,狠狠賺最後一筆,馬上把錢提出來,我就回來了。”

從後臺上看著投資平臺上的數字變成最終的三十五萬時,阿文長長地噓了口氣。

他幾乎難以相信,自己才十七歲,竟然在網上和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三十二歲離異女子終日裡甜言蜜語、談婚論嫁,隨著三十五萬的鎖定,如今這一切都要劃上一個句號。

屏幕上,桃子的消息每天仍然一句接一句地發過來:

“起床了嗎,親愛的?”

“我吃晚飯去咯,你呢?”

“你今天準備幹什麼去?”

“你怎麼不理我呀?”

“都第三天了,你怎麼啦?”

“逸塵?”

“逸塵……”

每一句都像是在逐漸走向絕望的呼喚。

回想起這幾年的發家史,陳大福不由得感嘆命運的神奇,就在四、五年前,自己還是十鄉八鄰出了名的懶散二賴子,在老家呆不下去了,陳大福一賭氣跟人去了中緬邊境,老家這邊去邊境碰運氣的人不少,要麼在賭場裡鹹魚翻身衣錦還鄉,要麼輸個精光,很遺憾地,陳大福屬於後者,七拼八湊來的幾萬塊錢也輸得一文不剩。國內是不敢回了,經同鄉的介紹進了附近的公司。

說是公司,實則就是騙人的網絡窩點。進了公司後,才發現幹這一行原來竟能如此來錢快。彼時陌陌、探探等社交工具興起,肯花費時間在上面交友的,不乏在現實中感情受挫或是好高騖遠的富婆,陳大福在與同行的交流中,逐漸想出利用感情先把對方套路住,再引誘對方往自己架設的平臺投資的新方法,牛刀小試之後,效果竟然出奇的好。陳大福喜出望外,很快便拉出了自己的團隊,不料在接下來短短一年時間裡,才五六人的團隊竟然創出了三、四百萬的純利潤來。

陳大福的公司在第三年正式步入正軌,年底盤點的時候,賬上八位數的盈餘還是讓陳家兄弟瞠目結舌,完全沒料想到世上竟會有這麼多的傻子,僅憑一根網線和幾頁複製粘貼的文字,便能將真金白銀源源不斷地吸引進來。他們不知道的是,在這些數字的背後,到底有多少傷心而憤怒的女子,正在痛苦反側,久難癒合的傷口將會持續到她們記憶的盡頭。

陳大福不在的時候,公司的管理便由陳二福全面負責,如果沒有緊急事情,陳二福不會打電話過來。然而這一次,陳二福打了電話過來,語氣有些張皇,說是已經見到了國內的公安,國內警察直接奔向他們公司的老巢,這還是第一次遇到。

一連幾天,他都有些心不在焉,陳二福也沒消息過來,微信裡沒有迴音頗讓他感覺不安,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回去看看,卻又生怕遇到意外不得脫身。就在這時,有人在外面敲門,陳大福只道是鄉鄰來走動,一邊問道“誰呀”,一邊懶散地拉開門。

一群漢子猛地衝了進來,穿著藍色的制服,腰上都扎著裝有警械的腰帶。

“你就是陳大福吧?”

為首的漢子掏出證件,上面那個大大的警徽猛地刺痛了陳大福的眼睛。

終於踏上國內的土地,阿文還沒來得及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就被戴上了黑色的頭套,同行的二十多人頭上戴著同款頭套,早已認不出誰是誰,他只知道阿煒和小龍一定也在其中,每個人身邊都有兩個民警看押。隊伍浩浩蕩蕩地走上大巴,又走進火車站,誰都沒有說話,只有腳上的鐐銬拖在地上叮噹作響,阿文看見火車站裡的旅客好奇地朝這邊指點,還有人拿出手機在拍照,不由得慶幸起頭套遮蓋住自己的狼狽。

審訊阿文的,正是小董。老韓推門走了進來,在小董耳邊悄聲說:

“那個叫桃子的被害人來了。”

嫌疑人抓獲歸案後,經常需要請被害人再過來配合提供一些之前被忽略了的情況,所以聽說桃子來了,小董便起身走出了審訊室。

桃子的精神有些萎靡,黑眼圈暴露了連日來徹夜難眠的秘密。見到小董,桃子便上前了一步,輕聲問道:

“聽說……林逸塵抓到了?”

小董“哼”了一聲,邊走到值班臺後的電腦前:

“請你過來再做個筆錄,補充一些細節。”

桃子應了一聲,心神不寧地做完了筆錄,聽小董說自己可以走了,卻遲遲不願離去。小董又隨便安慰了幾句,便要往審訊室走,卻被桃子喊住:

“我能不能……看看他?”

小董嘆口氣:

“現在在審訊呢。再說,這根本就是個騙子,他也不叫林逸塵,就是網絡那頭的一個操作手而已。”

桃子咬緊了嘴唇,眼眶開始發紅:

“我只是想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小董想了想,走進審訊室,用手機給阿文拍了張照片,再走了出來。

桃子死死地盯著手機裡的那張照片,良久才低著頭喃喃自語道:

“原來是這麼個半大小子呀……”

眼淚終於沒忍住滑落下來,一滴一滴落在接警大廳的地板上。

後記

經過100多天的艱苦偵查,安徽省合肥市公安局蜀山分局成功摧毀一盤踞在緬甸境內對中國居民實施詐騙的犯罪團伙,赴境外抓獲犯罪嫌疑人19名,凍結涉案資金200多萬元。

網絡詐騙“殺豬盤”:“從現在開始,你們每個人都是有錢又有閒的情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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