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津门怪谈之五大家》14回:善恶终有报,因果终需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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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奶奶一出马,一切邪气全都消散,现如今三轩班太平了,当家的玉芝也喜笑颜开了。不过还有个疙瘩一直堵在心中,到底那邪祟因何接二连三找麻烦,并且杀生害命,这其中似乎有些恩怨,需从石奶奶口中听清楚才算彻底安心。

石奶奶听她问及其中原委,也不隐瞒,一一道来。石奶奶怎么知道这些事儿的,她本身就通着仙气儿呢,很多事情是冥冥中注定的,凡夫俗子看不透,高人却看看的真真的。石奶奶让人关门之后,与“二子”有所交谈,听它将原委简单叙述一番,这才将其打回原形,包在这青皮包袱之内。

咳,只道是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事儿的祸头子不是旁人,正是董小五。若跟他没关系,那邪祟也不会一直等着他,其目的就是为了要他偿命。

原来那只石奶奶口中称呼为“二子”的黄鼬在三河待不下去,鬼使神差来了津门,这地方离着三河远,石奶奶能耐再大,也不能跑到天津卫管闲事儿。

有人或许要问,天津离着三河好歹也二百来里地呢,它一只小小的黄鼬能跑这么远的路?

没错,它还就真有这个能耐,它不是一般小生物,而是有了灵性的灵物,跑累了就歇着,歇够了接着跑,再不行赶上路上有车,它就藏在车底,按现在话,这叫“搭顺风车”。

小黄鼬一路来到津门,这里的确是好地方。吃鱼有鱼,吃鸡有鸡,它舒舒坦坦过了好一段子好日子。万物与人一样,有阴就有阳,有雌就有雄,有公就有母,两者结合一处,才可诞生新生命。尽管这些灵物不懂人类身上才有的卿卿我我,恩恩爱爱,但也知道雌雄结合,一同生存。就这样,这小黄鼬跟另外一只雄黄鼬好上了,那只黄鼬也不是俗物,是俗物它俩也不能在一起。

不出多久,“二子”正如石奶奶所说,又有了一窝小崽儿,不多不少,正好五个。雄黄鼬每天出外打食儿,它则在家看护五个小崽儿。爱护子女不只是人类特有的习性,这灵物也一样。

可有一天,出事儿了,二子在窝里左等右等,还不见雄黄鼬回来,不免有些担心,于是留小崽儿在窝里,它出去找寻。找了半天没踪影,心里不放心几个小崽儿,赶忙回去。可等到了窝里一瞅,五个崽儿全没了,一个都没剩下。

这下可把它急坏了,到处找啊找,可怎么找也找不到。它想起当时在香河折腾大和尚时,石奶奶说的那句话“若不听劝,是要断子绝孙的”。莫不是应验了?

不能,不能,定然不是这么回事。现如今大的不见了,小的也不见了,就剩它一个了,它尽管是个兽儿,但能听懂人言,一日找到五柳庵,偏巧听到有人说话。说话的是两男两女,女的是妙修和妙香,男的是常小伯的老子常季伯,还有一个正是董小五。

他几个怎么凑到一块儿了,这事儿跟先前咱们说的那位冯金汌冯大脑袋有关。冯大脑袋在五柳庵养相好,把这清净之所当成了自己的外宅,妙修就是他在外面养的小老婆。而妙香也偏好此道,因此自己往上贴,跟妙修两个一块儿伺候冯三爷,把这干净地儿变成污秽之所。

冯大脑袋跟常季伯关系莫逆,两人有事没事边聚在一起,研究房中之术。冯三爷很大度,好东西不能一个人吃独食,于是将他带到五柳庵,将妙香让给他,两对不是东西的玩意儿这就算乱了套。

自打这次之后,常三爷瞒着三轩班的青儿,常常往五柳庵找妙香,一来二往,也就成了熟人,几个人打得火热。尽管常三爷想在床笫之间逞雄风,可无奈人老力不从心。于是就想找点什么东西滋补滋补,让自己长些男子气力。他将这事儿告诉了老弟冯大脑袋。冯大脑袋爱管这种无聊之事,恰逢他遇到董小五来三轩班找小金宝销赃,他知道董小五这小子鬼点子多,拉过他来,跟他说了这事儿,告诉他:“若是办成,让常三爷满意,好处少不了你小子的。”

董小五是个什么东西?他不是个好东西,为了能来钱儿,嘛缺德事儿都干。他到处打听偏方,不知听谁说的,说找五只小黄鼬,不要大的,只要崽儿;再找五条五花蛇,也是要小不要大,两者用砂锅炖烂,让常三爷吃肉喝汤,管保有效。

董小五这个渣滓玩意儿,听了这个方子,挖空心思到处去找。结果还真都让他找到了,在一棵树洞之中找到五条五花蛇,又在一个瓦窑找到五只小黄鼬崽儿。他不知道,这五个崽儿正是二子的孩子。

找全活物之后,这小子把蛇头、黄鼬头切掉,洗干净肚肠子,丢砂锅里炖烂糊,用棉套子裹着砂锅到了五柳庵,常三爷正在这儿跟妙修和妙香三人说羞人的笑话呢。

董小五见了财神爷,把锅子摆在桌上,跟常三爷附耳几句,把常三爷乐的小眼眯成一条缝,连说三个好字。常三爷阔气,二话不说,从大拇指上取下一个扳指儿递给董小五,这算是给他的好处费。常三爷的物件儿随便抓一样都是宝贝,就这扳指儿够穷人家吃大半年白面的。

董小五美的给常三爷磕了三个头,让常三爷吃的好,再找自己。接着朝妙修和妙香坏笑一下,一溜烟跑了出去,到古玩店卖扳指儿去了。

见他走了,妙修“呸”了一声,说声“揍性”。她顶瞧不上董小五,认为他就是个臭狗食。

尽管瞧不起董小五,但对他拿来的东西好奇,于是问常三爷刚才董小五跟他说嘛,干嘛贴着耳朵说,不让外人听见,有嘛见不得人的东西。

常三爷哈哈大笑,说董小五孝顺自己一锅“龙虎汤”,这汤尤其大补,男人吃了逞雄风,女人吃了滋阴养颜。妙修和妙香新鲜,于是让使唤婆子拿来碗筷,三人吃肉喝汤,把一锅子吃了个底朝天。

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常三爷吃完之后,竟真管用了。好一似老夫卿发少年狂。

转过天来,常三爷又想吃了,于是让人找董小五,让他给自己备货。董小五找不到材料,但又想赚钱,于是先找到常三爷,诓骗常三爷说自己这方子用的材料尤为特殊,珍贵稀少,他一个人身单力薄,不好找寻,需要找弟兄们帮忙才行,请三爷先赏点银子,自己好雇人。常三爷问他究竟给自己吃的是嘛玩意儿,自己身子金贵,别拿死耗子烂猫肉糊弄自己。妙修和妙香也跟着起哄,让董小五说出实情,要不然就不给钱。

董小五多机灵,他说了实话,又没说实话。实话是他的确给抓的五花蛇和小黄鼬,假话是他夸大其词,说那蛇不是凡间之蛇,而是百年不遇的“仙蛇”,是蛟龙之子,绝非草虫。又说那小黄鼬是黄太爷的重孙子,黄太爷是黄家门儿的大仙儿,他的孙儿伙计,能不滋补吗?

这话恰好让找寻崽儿的二子听到,心中一咯噔:坏事,孩子不是让这小子跟炖了?

常三爷一听这话,面上有些不好看,他信奉五大家,把黄太爷的重孙子给吃了,这不是造孽吗?他越发厌恶董小五,认为这小子不是个东西,自己舒坦一会,却把家仙得罪了,这可是大罪过。于是将董小五赶走,不再让他给自己找什么灵丹妙药。

董小五偷鸡不成蚀把米,气呼呼跑回家中,二子跟在后面,到了他家厨房一看,登时急的吱吱乱叫。墙角之处,五个黄鼬脑袋,五个脑袋,混在一处,都快发臭了。别看它是个兽儿,可也知道什么是丧子之痛,它能就这么算了吗。当时就要弄死董小五,可它道行毕竟有限,需借助他人之躯才能成事。另有一点,不是任何人都能附上,那些阳气盛、火力壮,人品端正之人,它不敢接近,也接近不了。只有那些歪门邪道的玩意儿,它才有机会上身。

它跟在董小五身后,伺机要他性命。一天,董小五找到自己一个狗食朋友,两人商议如何坑人骗钱。二子想要趁机上他那个狗食朋友的身,刚想动,谁知脑门被种种砸了一下,险些没把它砸死。吓得它赶紧逃走,至于谁砸的?它没瞧见,但能砸到它的,一定是看出端倪,定然是个高人。它逃走之后,道行受损,隔了一年多,才算恢复原样。它先是上了冯大脑袋身,咬死妙香,接着又上了常小伯身,咬死常三爷和妙修,罪魁祸首董小五该着命硬,如今逃过一劫。不过不打紧,这人坏事做尽,老天爷终究会收拾他。

这便是以往经过。石奶奶一番话,把玉芝听傻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老天爷,竟有这档子事儿。咳,要说也该着死,谁让自己不积德呢?常言道恶有恶报,如今应验了。将来我可要吃斋念佛,可不敢吃这荤腥了。”

石奶奶告诉她,该吃就吃,但不能瞎吃,不能太过。一切都有定数,过了坎儿,就要还债了。

玉芝还有一事不明白,于是把小金宝三人成了人干的事儿说了。石奶奶一听,说这不是二子干的,定时别的邪祟作孽。她站起身,让玉芝陪着她在三轩班前前后后,左左右右转了一遍。完事后告诉玉芝,这里一点邪行气儿也没有了,放心就是了,该开张开张,该接客接客,一切照旧,三轩班太平无事了!

这番话把玉芝听得心里有了底。天不早了,石奶奶舟车劳顿,来了就没闲着,赶忙让使唤丫头顺子给石奶奶收拾一件上房,而后给老人家打水洗脚,让老人家好好休息。

一夜无话,转过天来,天一亮,石奶奶早早起来,见了玉芝,说自己要回去。玉芝不肯放,要留石奶奶多住几天,她要陪着石奶奶到处溜溜,看上什么顺眼的东西就买了,让石奶奶带回去。石奶奶一摆手,说自己不是什么爱财之人,也没必要拿好东西回去显摆。要想谢她,给拿几包点心,给两包好茶叶足以,她要拿回去孝敬祖师爷。

这点东西哪成呢?玉芝让瞎老豁和顺子买了一大堆东西,快把车塞满了。石奶奶说什么也不要,非要给,她便生气,以后有事也就不来了。玉芝没办法,让人又把东西卸下来。又拿出一个小盒给石奶奶,打开一瞧,十条小黄鱼。这玩意儿太诱人了,这可是金灿灿的金货啊,随便拿出一条就够庄稼人好吃好喝舒坦几年。结果石奶奶一概不要,愿意给,就给两块银洋,这玩意她看着眼晕,收了便是折她的寿。玉芝没法子,只好收回来。石奶奶去意已决,固执的很。玉芝只好打发瞎老豁和车把势再走一趟,把老太太安安稳稳送到家。这俩小子巴不得自己领这趟差事呢,来回都有钱赚,何乐而不为呢。

就这样,石奶奶别过玉芝赶回三河县李家村。

石奶奶暂且不提。只说瞎老豁和车把势回来后,玉芝给了赏钱,又让二人去趟小南台子,带上礼物去谢谢一位叫徐老秃的人,礼物一半儿给徐老秃,一半儿给赵老四。要没有人家给引荐高人,这些祸事还不知什么时候消停。她顺便让瞎老豁给赵徐二人留个话,说她这些日子忙着重新开张,因此没有时间亲自登门拜谢,等一些都忙完了,到时再登门看望。瞎老豁和车把势到了小南台子,把事儿办利索了。回来之后,玉芝让大伙将三轩班上下收拾一通,该修的修,该换的换,该丢的丢,该进的进。那些离开三轩班的姐儿全部回来不说,还有从别的班子带过了几个长得顺溜小模样可人的姐儿。

选定吉日,张灯结彩,锣鼓喧天,三轩班重新开张了。一切太平了,话儿传了出去,那些昔日的老客都憋坏了,如今三轩班重开张,哪一个不来喝彩,不来捧场。一连三天,流水席可劲吃,好酒可劲喝,三轩班的姐儿们伺候的周到,这里成了神仙窝。

第三天头上,来了一位爷,这位非是旁人,正是因咬死妙香一事而藏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冯大脑袋。这段日子可把他憋坏了,再不出门,人就憋成臭鸡蛋了。听闻三轩班一切回归太平,如今重新开张,他猫爪挠心,想来可又心里不踏实,熬了两天,终于熬不住了,换了衣裳,刮脸修面,四人小轿把他抬到三轩班,见了玉芝那叫一个亲热,就跟儿子见了老娘一样。

与他一块来的,还有几位爷。一位是任太平任二爷,他是商人,家里开钱庄买卖,也是个阔人。一位是曹子勇曹二爷,他是个耍人儿,陈家沟子鱼锅伙的寨主。另一位是朱有德,朱三爷,他是诗书世家,满肚子学问,满口之乎者也,十分有趣。

三人陪着冯大脑袋来的,顺带为了给三轩班抬抬台面。玉芝这会子,不叫原名,改小玉宝了。班子的规矩,当家的跟卖艺的一样,需有个艺名儿。小玉宝这名字是小金宝给起的,说这名字能招财,如今玉芝自个儿就管自个儿叫这名。一见来客,上前行礼“三爷,您老大驾光临,我这班子蓬荜生辉了,小玉宝给您老请安了。”

小玉宝把各位爷请到席间,让姑娘们陪着,划拳行令,好不热闹。看这太平景象,三轩班这是彻底活了。

小玉宝端着酒杯,穿梭席间,跟这位爷敬酒,又跟那位爷敬酒,都是爷,谁都要敬着、尊着、供着,都是财神爷,得罪不得。本就不胜酒力,老酒下肚,小玉宝满面通红,脚下打起太极,晃晃悠悠好几次险些摔倒。顺子见她这幅模样,怕她出丑,于是扶着她回屋休息。外面的姐儿有的是,三轩班就是她们的家,就算小玉宝不再这儿,她们也不会慢待了各位爷。

另外还有瞎老豁呢,这老小子因为办事有功,如今高了一等,成了管事。这小子嘴比蜜甜,把几位爷捧到天上,得了不少赏钱。

且说冯大脑袋这一桌子,四位爷举杯换盏,喝的痛快,玩的高兴。大家兴致正浓之时,从外面跑来一个小伙子,这小伙子二十来岁,长得挺俊俏,身穿青色裤袄,一条大辫子黑又亮,上面插着几多茉莉花,盘在脖子上,煞是好看。懂行的一看,这位是个混混儿,现如今三轩班开业,混混来干嘛?这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平日来开逛“吃挂钱”,三轩班绝不拦着。可今日不行,这是开张的大日子,你来干嘛?想闹砸,瞎了你的狗眼。如今里面坐着几位好汉爷,都是耍儿。有几位还是袍带混混儿,随便出来一位,都能要你狗命。

瞎老豁眼尖,一见来人,赶紧迎上去,张开双臂一拦。如今他是三轩班的管事,脾气大了,也牛气了。见了爷低三下四,见了混混,他就是爷。

“哎哎哎,干嘛,你是干嘛的?不打招呼就往里闯,还懂不懂规矩了?”

瞎老豁狗仗人势,说话不带客气。

那位也不耍横,一抱拳:“爷们儿,得罪。您别误会,今个儿我不是来闹砸的,我是来找人的。我们寨主曹二爷在里面吧,我有急事找他。烦请通融一下,有嘛事咱回头再说。”

瞎老豁一听这话,有理,人家不是来闹砸的,看他四脖子汗流,一定是跑着来的,这样看来,事儿不小。锅伙的事儿,三轩班管不着,您找曹二爷,请便。

瞎老豁闪在一边,一摆手,让人进去。这小伙左看右看,找到曹二爷,一溜小跑到了近前,在曹二爷耳边说了几句话。

哪曾想话刚说完,曹二爷猛然起身,用手一拍桌子,这下气力可不小,把桌子拍的乱颤。

再看曹二爷,脑袋一晃,把大辫儿一甩,绕在脖子上,高喝一声:“他既然不要命,我姓曹的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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