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的日子》连载一:信念

《当兵的日子》连载一:信念

我出生在八十年代,从记事起,印象中第一部战争题材的电视剧是《乌龙山剿匪记》,那时我应该是6岁左右,父母都在镇上的一家纺织厂上班,家里唯一的一台黑白电视机是父母结婚时舅舅送的贺礼,后来这台电视机一直陪我渡过了整个童年。

父亲很喜欢看战争题材的电视剧,我也喜欢看,主要是因为他每次看电视的时候,我在一旁玩耍,耳濡目染就慢慢喜欢上了,尤其喜欢看解放军端着枪冲锋的画面,听到电视机里传来冲锋号的声音,自己就特别兴奋。所以从小到大,我的玩具虽然不多,但都是与枪有关。

在我不到三岁的时候,外公和妈妈带着我去了大舅的部队,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解放军,第一次住营房,第一次听到军号的声音,第一次看到军人训练,第一次坐上吉普车,有太多太多的第一次了,有些记忆至今都还清晰的印在我的脑海里。

在舅舅的部队,我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捡子弹壳,我把捡来的子弹壳都收集好之后,再偷偷的埋到树下,用土盖好之后还要做上一个标记,等哪天回家的时候就带回去。

长大后有人问我,那么小的年纪怎么可能记得这些事情?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能记住这些,或许在那个时候,我的心中便已经埋下了要当一名军人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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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年代,军人的社会地位是非常高的,翻开儿时的旧照,看到大人们身上装的中山装就知道了当年的流行趋势。我小时候很爱干净,有一次脚上踩到鸡粪,就非要追着母亲给换双干净鞋,不换就哭。但是玩耍的时候,我却可以趴在地上,拿玩具枪反复的瞄准射击,丝毫不介意地上的灰尘弄脏衣服。

在刚上幼儿园的时候,我记得自己的书包是绿色的军用挎包,一是自己喜欢,二是那个年代也确实流行这种书包。脚上穿的是解放鞋,母亲专门帮我买的,穿上之后走路都带风,自己感觉特别神气。一直到我上了初中,这双鞋都还没扔,依然完好无损,只是后来搬家之后就再也没找到过。

母亲是那种特别心细的人,我小时候的很多东西都给我留着,如果不是因为搬了几次家的缘故,留下的“古董”应该会更多。至今,我的老家还留着我儿时玩过的积木,三十多年过去了,它依然被珍藏在老家的抽屉,偶尔我也会拿出来看看,回忆童年的快乐时光。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因为父亲想创业,在那个时候叫下海,我们举家搬回了农村,也就是我现在的老家,父亲和五叔合伙搞副食品加工,因此我也就留在了农村,学习成绩也是直线下降。农村太好玩了,我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广阔的土地任我驰骋,和一帮小伙伴尽情的撒欢。

没回乡下之前,每次放学回家,父母多半都还在上班,我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吃饭,然后自己把碗洗好了再开始做作业。我们住在工厂分配的职工宿舍,厂里同龄的小孩子不多,所以大多时候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玩,加上父母上班的原因,从小我就在生活方面比较独立,小学的时候就会自己缝衣服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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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自从回到农村之后,随着父亲的创业失败,我们一家人才开始了真正的穷人生活,以前在镇上的时候,母亲每个周末都会带我去看电影,虽然看不懂,但是去了就特别兴奋,人多热闹,关键是可以磕瓜子。

看过很多电影,其实我都不记得,脑子里只模模糊糊记得一些片断,有武侠的、有战争的,还有戏剧,就是那种真人唱的。我其实很喜欢看电影的那种氛围,看到精彩部分的时候,全场观众都会情不自禁的鼓掌。

回到乡下之后,看得最多的就是露天电影了,那时有钱人家办喜事流行放电影,只要听说谁家晚上要放电影了,走上五六公里也要去看,而且要早早的赶过去,尽量抢个好位置,前排的位置肯定是抢不到的,因为幕布还没挂起来之前,附近的人就已经在前排的位置摆好板櫈了,还要找个人守在那里,意思是这个位置是他的,别人不能再抢了。

虽然那时很穷,但是过得却很快乐,也许是年少无知,根本不懂得父母的含辛如苦,加上父母也很少让我干农活,按父亲的话说,就是再穷也要让我读书,不能当农民。后来的事实证明,我根本就不是读书的料,从初中到高中,每个学期不是被请家长就是被开除,让父母操碎了心。印象中唯一的一次下地干活,是和我几个堂兄弟跟着父亲叔伯们插秧,结果被父亲强烈要求我离开,从那次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下过地,甚至连我家的地在哪里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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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有了一把属于自己的枪,那是一把约一米长的高压汽枪。枪是舅舅的,他回家探亲的那段时间我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他负责打鸟我就负责捡,一天下来,脚上和衣服上全是泥,但也乐此不疲。舅舅回部队后,这把枪就留在了外婆家,最后又被我带了回来,一直跟了我两年,我的枪法基本能做到50米之内弹无虚发。

每到周末和寒暑假时,这把枪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每次我的身后总会跟着一群小伙伴,因为那时我的这把汽枪是整个村子里唯一的一把,其它个别几户人有打猎的土铳,但是那玩意儿后坐力很大,也危险,小孩根本玩不了。

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父母南下广州去打工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留守儿童。那时是奶奶和姑姑照顾我,但是我们不住一起,白天羡慕别人家的小孩有爸爸妈妈,到了晚上就害怕,农村的夜太黑,又很安静,隔着墙都能听到屋外树叶的声音,所以我每天晚上都是把枪上好子弹,抱着它睡觉,只有这样我才有安全感。

小时候铁还是比较值钱的,子弹打完了,就跟我堂哥到处去捡废铜烂铁换钱,换了钱之后再骑着自行车到十多公里外的镇上去买铅弹,那时候刚学会自行车不久,骑上十来公里一点不觉得累,现在每年回去开车走那条路的时候,一想起童年时期的事情都觉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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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六年级的时候,舅舅送了我一套迷彩服,自己太瘦了,衣服穿在身上还是有点大,不过依然让我风光了好长一段时间,因为全校只有我这一套,平时都是我穿一个星期,然后就被另一个同学借过去穿一个星期,他还为了搭配我这身迷彩服,特意让家里给买了一双高筒军靴,每天不知道有多神气。

借我衣服穿的这个同学是我们这个年级的老大,也是我同桌,我们关系一直都很铁,虽然我个子小,但是在学校从来就没有受过欺负。就算是高年级的同学也会给我这个同桌面子,因为他们家的势力是街上最大的,包括现在也是,所以周边二三十公里内的人,没有不认识他们家的。

因为贪玩,学习成绩不好,我也被劝退过好几次,几乎每个学期都是这样,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上高中。初中毕业后我就对父亲说不想上学了,想出去打工挣钱,但是父亲坚决不同意,可是我又没考上高中,没学校上,是终还是托了很多关系让我进到了高中的校门。

至今我还记得父亲当年对我的教诲,其实是出于内心无奈的一种妥协,他说别人家的孩子上学一年花一万的学费,我花一万不要求你成绩多好,哪怕学几千个字也行。虽然我也知道父母的一片苦心,但是也明白自己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以前贪玩丢下的功课太多了,现在根本就是想学也跟不上。

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我没有请假就直接跑回家了,到家的时候父亲正好也在,看到我回来后一脸惊呀,问我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学校又没放假。我就开门见山的说,我要去当兵,您帮我想想办法吧。

父亲问我是怎么知道征兵这事的?

我说,我的同桌前几天没来上课,今天来了,我问他这两天干嘛去了,他告诉我去参加征兵体检了,昨天刚参加完复检,现在就等通知了。一听到这话,所以我就是马上跑回来了。

我催父亲赶紧帮我想想办法,因为初审已经过了,现在进入复审阶段,如果现在不想办法报名的话,就只能等来年了。

此时父亲的态度倒是显得从未有过的平静,他问我真的要去当兵吗?我说真的要去。他说你确定不会后悔?我说不后悔。

父子俩就这么简单几句对话之后,父亲就去了村里找民兵连长打听情况,后来又跟市里的武装部联系上了,反正是托了好几层关系帮我争取到了一个名额,让我第二天去市里直接参加复检。

过了没多久,我就收到了入伍通知书和军装被服。那天,我激动得差点哭出来,除了这一身绿色的军装让我高兴之外,更加让我感动的是自己期盼了十多年的梦想,今天终于实现了。

还记得小学课堂上,老师问我们的梦想是什么?有的说想当科学家,有的想当医生,有的想当宇航员,而我就想成为百万解放军中的一员,十几年来从未改变过初衷。

那天,全家人一直送我到市里的汽车站。

那一年,我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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