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高壓政策

安靜了不到一個月,到了高考前例行檢查身體的日子,學生們又是怨聲載道。眾人都不想因為上面領導的愚蠢決定而花冤枉錢,但以“教育”和“為學生著想”為幌子來騙錢,總是屢試不爽。近些年社會上對強制性體檢一事討論甚烈,眾說紛紜,討論到底該不該取消。其實體檢這事從來都不是“該不該”的問題,而是“多和少”的問題。它以女性生理週期的速度到來,誰都接受不了,它應該是懷孕到分娩的時間才合理。

體檢不能吃飯,學生沒紅軍長征時吃草根啃樹皮的本事,只能喝水充飢。

不出意外,眾人是走著去的。

縣醫院處於繁華地段,門庭若市,熱鬧非凡。眾人將髒話灑了一路,醫院生意不錯,還得排隊。眾人站在走廊裡四處觀望著裝修華麗的醫院,說說笑笑,不時被迎面走來帶著口罩的護士厲聲斥責。護士在醫院的地位是比較低的,平時只有捱罵的份,沒反抗的膽。今天終於有洩私憤的機會,當然要把握。眾人像是去別人家的野狗,主人家隨便一個人都有打罵自己的權力。

體檢的項目挺多,測什麼的都有,出於對科學嚴謹的態度,有些甚至用肉眼都能觀察到的也必須使用儀器檢查才行。嗅覺測試時,桌子上擺了三個瓶子,分別放了水、酒精和醋,吳振東不知是故意還是腦抽筋,拿起一個聞了以後回答護士說是汗腥味。護士擺擺手讓他走,還丟下一句“沒救了”。到文豪測試,他彷彿也被那廝附了身,聞了竟然真的像汗腥味。他擔心自己成下一個絕症患者,忙說無味,將就通過。

外面還有一群人愁眉苦臉的在排隊,最後一項是抽血檢驗。在醫院上班的還是挺快樂的,因為人生一大快樂就是看著別人難過。幾個護士坐在一起聊著天,不亦樂乎,偶爾呵斥學生幾句,越權管理一下秩序。

這項檢查這把眾人嚇壞了,有的還沒抽整個人都沒了血色。這項檢查是最考驗學生心理素質的。一堆人在門口看著裡面的場景,見有人出來趕緊問疼不疼,那人受了疼,不願讓他人好受,故意誇張表情呲牙咧嘴地說相當疼。眾人看在眼裡,疼在身上,反覆摩擦著胳膊倒抽涼氣。

屋裡不時傳來一陣嘈雜聲,那是有學生暈血了。眾人越看越怕,都畏畏縮縮不敢上前。其中一個身材嬌小的女生卻生生地說:“我是雙子座的,雙子座最怕打針了!”

文豪在旁邊嗤之以鼻,他生平痛恨的東西不多,星座卻是其中最痛恨的之一。這東西實在可笑,它竟能將全世界人複雜的性格分成十二種,這世界上還有什麼能比人更多變的?一百二十種也未必數的清。這麼分顯然不科學,星座之所以能俘獲那麼多信徒,其模稜兩可的話功不可沒。世上再沒有什麼能像星座那樣將缺點說的比有點還順耳,阿諛奉承、溜鬚拍馬者看了也會自嘆不如。

看到如此情景,文豪突然逞英雄,想譏諷那女生,於是大步流星走去,其實心裡怕的很,但逞英雄本來就是要付出代價。文豪將袖子擼起,塗上酒精的那一刻心裡也涼了一截,腦袋垂下經閉雙眼,裝成一直在看著抽血的樣子給旁人看。忍痛抽完,趕緊擠出一個殘缺不堪地輕鬆表情,路過那女生身邊時,淡淡地說句“我也是雙子座的”,然後瀟灑離去。

離開時老天還別有興致的下起了小雨,也許是醫院的黑心腸觸動了老天,那麼多的鮮血又要被醫院拿去謀取暴利了。

這一天由於眾學生元氣大傷,又暈了幾員老師的得力干將,被迫休息調整。文豪又開心的認為這血抽的值。

文豪渾渾噩噩的過了幾日,忘記了時間,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班裡後黑板上的彩色數字變成了“102”。

這也代表這自己離開這地獄的時間,他心裡想著。

很快,高考還剩100天,學校要例行舉辦“百日誓師大會”。此大會一年一次,所以必須要用一個下午的時間來辦,可見校領導對大會的重視程度。

下午兩點整,高三所有學生集中在操場上。領導在上面講著亙古不變的排比句。這種話,說者激情萬丈,但聽者卻煩躁不安。連高補班這群乖學生也在下面抱怨:浪費時間,還不如我在班裡多做幾道習題!但大家都知道自己只是在例行公事,領導負責講完,不管怎麼講;老師負責看完,不管怎麼看;學生負責聽完,不管怎麼聽。

終於,張校長大喊一聲:“全體起立!”眾人一聽,渾身一震,知道是最後一個環節,強壓住席捲而來的睡意紛紛起立,學校長握緊右拳,做發誓狀。張校長喊道:“跟我念!挑戰人生,是我堅定的信念!”

眾學生重複喊道:“挑戰人生,是我堅定的信念!”

“決勝高考,是我現實的夢想!”

“決勝高考,是我現實的夢想!”

“珍惜每一天,讓雄心和智慧在六月裡綻放光芒!”

……

一切程序走完,眾人以為要結束,不料不知從哪冒出一個培訓教師,向學生介紹自己的學習方法,然後推薦自己編寫的教材。眾人哀聲一片,只能又坐下來忍受。忍受完畢,眾人像潮水般退去,回到班裡繼續為考大學努力做題。

事到如今,老師們比學生們還迫切,除了每天的教學任務以外老師們又增加了一個任務,就是給學生們灌輸考上大學的好處,極度美化大學生活,像朝鮮抹黑美國一樣賣力。老師像古代媒婆,給學生們介紹對象,並承諾考上大學後就可以和新娘子踏入洞房。特別時期用這麼洗腦的教育方式還是很有用的,文豪迫不及待想見到自己的新娘子,投入到緊張的複習當中。宿舍其他人更是極端,在床邊的牆上寫著自己想考的大學名字,每天睜開眼就能受到刺激。

學校抓住這個難得的機會,連續出臺多個校規,其中當然包括嚴禁談戀愛,這就像中央一直強調整治貪汙腐敗一樣無用;然後是嚴懲遲到和曠課者,對於夜不歸宿者,就地開除。其中對遲到又按班級分成三個等級:普通班學生遲到一人次罰款一元,實驗班遲到一人罰款兩元,高補班一人罰三元。學生犯錯,不像官員一樣有職位可以拿下、有黨籍可以撤銷,所以只能罰錢了。懲罰一旦和金錢聯繫到一起,彷彿磷遇到空氣,讓人加以十二分的小心。不過面對學校這種帶著赤裸裸歧視色彩的校規,沒有一個學生敢頂嘴的。學校只嫌學生學習時間短,恨不能像《摩登時代》裡的資本家一樣給員工弄一臺吃飯機,或學周扒皮模仿雞叫壓榨出更多的工作時間。

後黑板上遞減的彩色數字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學生們:沒多少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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