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止2019年5月8日，沪、深两市共有32只银行股。2018年末，A股32家上市银行不良贷款率的平均值为1.5%，较2017年末的平均值1.55%有所下降。

很多人都很关心，这些上市银行的不良贷款真实性到底如何？不良贷款率的数据是否存在水分呢？笔者根据32家上市银行2018年年度报告披露的数据，对这一问题进行了分析。

为什么会存在不良贷款真实性的问题？

众所周知，银行的主营业务是吸收存款、发放贷款，净利息收入是银行最主要的收入来源。其中，拉存款是要保本保收益的，银行不能少给存款人一分钱利息。而放贷款是有风险的，如果借款人不能及时足额偿还贷款本息，就有可能形成坏账，并给银行带来经营损失。因此，如何控制并减少坏账，是银行经营的核心命题。

所谓坏账，用专业的说法，就叫不良贷款。根据监管要求，商业银行需要按照风险程度，至少将贷款划分为正常、关注、次级、可疑和损失五类，后三类合称为不良贷款。

• 正常：借款人能够履行合同，没有足够理由怀疑贷款本息不能按时足额偿还。
• 关注：尽管借款人目前有能力偿还贷款本息，但存在一些可能对偿还产生不利影响的因素。
• 次级：借款人的还款能力出现明显问题，完全依靠其正常营业收入无法足额偿还贷款本息，即使执行担保，也可能会造成一定损失。
• 可疑：借款人无法足额偿还贷款本息，即使执行担保，也肯定要造成较大损失。
• 损失：在采取所有可能的措施或一切必要的法律程序之后，本息仍然无法收回，或只能收回极少部分。

看完贷款五级分类的定义，大家可能都会有一个感觉：这个分类标准也未免太主观了吧。

由于现行的《贷款风险分类指引》缺乏客观、定量的标准，各家银行在进行贷款分类时，人为操作的空间较大。长期以来，市场上一直有质疑银行不良贷款真实性的声音。那么，如何判断一家银行的不良贷款真实性呢？

90天以上逾期贷款与不良贷款比值，是判断不良贷款真实性的重要依据。

银行进行贷款分类的核心是准确判断借款人还款能力的恶化程度，逾期天数的长短是能反映贷款质量恶化程度的重要指标，而且是客观的 、定量的指标。比如说，一个企业或个人借了银行的钱，不按时归还本金或利息，拖欠的时间越长，形成坏账的可能性也就越高。对于银行来说，一笔贷款的逾期时间越长，也就越应该划入不良贷款。

4月30日公布的《商业银行金融资产风险分类暂行办法（征求意见稿）》规定，逾期90天以上的贷款，就算抵押担保充足，也应纳入不良。在金融业内，一般通过计算90天以上逾期贷款与不良贷款的比值，来判断一家银行不良贷款真实性。比如，在上海银行2018年年报中就有这么一段话：

因此，本文也通过计算90天以上逾期贷款与不良贷款的比值，来分析、比较A股32家上市银行不良贷款的真实性。

A股32家上市银行不良贷款真实性大揭秘

笔者下载、查阅了A股32家上市银行的2018年年度报告，对2017年末和2018年末的相关数据进行了整理、统计和分析。结果发现：

2017年末，共有华夏银行、平安银行、光大银行、民生银行、中信银行、交通银行、西安银行、北京银行、成都银行、杭州银行、青岛银行、郑州银行和南京银行13家银行的90天以上逾期贷款与不良贷款的值大于1，即在2017年末的时候，这13家银行没有将逾期90天以上贷款全部纳入不良，不良贷款的真实性较低。

到了2018年末，则仅有华夏银行1家银行的90天以上逾期贷款与不良贷款的比值超过1，为1.47。而其余31家银行90天以上逾期贷款与不良贷款的比值均小于1。整体而言，相比于2017年末，2018年末A股上市银行的不良贷款真实性明显提升。

下面，我们来具体看看A股5家国有大型商业银行、8家全国性股份制银行、12家城市商业银行和7家农村商业银行的不良贷款真实性情况。

5家国有大型商业银行

如上表所示，2017年末，5大行中仅交通银行一家没有将逾期90天以上的贷款全部纳入不良，90天以上逾期贷款与不良贷款的比值为1.15。

2018年末，5大行的90天以上逾期贷款与不良贷款的比值全部低于1，最低的为建设银行，仅为0.6；最高的还是交行，为0.87。

2018年末，5大行里中国银行的不良贷款率最低，为1.42%。那么，是不是中国银行的贷款质量最好呢？

没那么简单，中国银行90天以上逾期贷款与不良贷款的比值为0.81，而建设银行才0.6。虽然建设银行的不良贷款率为1.46%，略高于中国银行，但笔者认为建设银行的贷款质量可能会更好一些，原因是建设银行将更大比例的逾期90天以下的贷款也纳入了不良，贷款分类更为审慎，不良贷款率的指标更加真实、可信。

8家全国性股份制银行

如上表所示，2017年末，华夏银行、平安银行、民生银行、中信银行和光大银行5家银行没有将逾期90天以上的贷款全部纳入不良，不良贷款率指标存在一定水分。浦发银行、兴业银行和招商银行3家银行的90天以上逾期贷款与不良贷款的比值较低，不良贷款率真实性较高。

到了2018年末，情况大为好转，仅华夏银行一家银行90天以上逾期贷款与不良贷款的比值高于1。大家可能会很奇怪，华夏银行为什么不把逾期90天以上贷款全部纳入不良，而非要当一个"出头鸟"呢？

2018年末，华夏银行逾期90天以上贷款金额为438.55亿元，不良贷款金额为298.09亿元，两者相差140.46亿元。这140.46亿元贷款已经逾期90天以上了，不可能再被分类为正常类贷款，华夏银行应该把它们分到了关注类。假如华夏银行把140.46亿元贷款全部纳入不良，也就是从关注类降为次级类，结果会如何呢？

如上图所示，按监管规定，关注类贷款的专项准备计提比例为2%，而次级类贷款的计提比例为25%，两者相差23%。假如华夏银行把140.46亿元贷款从关注类降为次级类，需要多计提32.31亿元（140.46亿元*23%=32.31亿元）的贷款损失准备。贷款损失准备核算在利润表营业支出下面的"资产减值损失"科目，在计算净利润时需要扣除。也就说，如果华夏银行把140.46亿元逾期90天以上的贷款全部纳入不良，2018年度的净利润就要减少32.31亿元。

如上表所示，华夏银行2018年度净利润为208.54亿元，较2017年度的198.19亿元仅增长了5.22%。

如果华夏银行2018年度净利润再减少32.31亿元，也就是变成176.23亿元了，较2017年度的净利润198.19亿元将负增长11.08%。假如华夏银行真这么做的话，它就将成为2018年度8家上市股份制银行中唯一一家净利润负增长的银行。可以想象，这样一份净利润负增长高达两位数的年报发布后，华夏银行将承受多大的舆论压力。因此，华夏银行管理层暂时不把140.46亿元逾期90天以上的贷款全部纳入不良的作法也就很好理解了，他们其实是做了一个"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选择。

除了华夏银行以外，平安银行和民生银行90天以上逾期贷款与不良贷款的比值均为0.97，仍处于较高水平。而兴业银行和招商银行的90天以上逾期贷款与不良贷款的比值为0.79，这两家银行不良贷款率的指标相对更加真实、可信。

特别是招商银行，其2018年末的不良贷款率为1.36%，也是8家股份制银行中最低的。综合这两项指标来看，在股份制银行当中，招商银行不仅贷款质量较高，而且不良贷款真实性也处于较高水平。

12家城市商业银行

如上表所示，2017年末，共有青岛银行、成都银行、郑州银行、南京银行、西安银行、北京银行和杭州银行7家银行90天以上逾期贷款与不良贷款的比值高于1，不良贷款率指标存在一定水分。

到了2018年末，12家上市城商行的90天以上逾期贷款与不良贷款的比值均小于1，不良贷款真实性显著提升。

不过，为了将逾期90天以上的贷款全部纳入不良，部分城商行付出了较为惨重的代价。以郑州银行为例，其2018年末的不良贷款率飙升至2.47%，较2017年末的1.5%增长了64.67%。与此同时，郑州银行2018年度的净利润为31.01亿元，较2017年度净利润43.33亿元锐减了12.32亿元，负增长28.43%。一方面是不良率飙升，另一方面是净利润大幅下滑，这都是郑州银行为了提高不良贷款真实性所付出的代价。

12家城商行里，2018年末宁波银行不良贷款率最低，仅为0.78。与此同时，宁波银行90天以上逾期贷款与不良贷款的比值只有0.82，也处于较低水平。

此外，杭州银行、上海银行和贵阳银行90天以上逾期贷款与不良贷款的比值也处于较低水平，不良贷款真实性也相对较高。

7家农村商业银行

如上表所示，2017年末，7家农村商业银行90天以上逾期贷款与不良贷款的比值都低于1，显示农商行板块不良贷款真实性相对较高。部分原因应该是7家农商银行都位于经济发达的区域，业务经营环境较为优越。

2018年末，7家农商银行不良贷款率、90天以上逾期贷款与不良贷款的比值两个指标普遍降低，在贷款质量提升的同时，不良贷款真实性也进一步提高。

3点总结

1. 总的来说，在"逾期90天以上贷款全部纳入不良贷款"的监管政策推动下，2018年末A股上市银行的不良贷款真实性，较2017年末明显提升。2018年末，32家上市银行中仅长沙银行、宁波银行、上海银行、兴业银行和建设银行5家银行90天以上逾期贷款与不良贷款的比值有所上升，这5家银行2017年末90天以上逾期贷款与不良贷款的比值就已经小于1，不良贷款真实性已经较高；而其余27家上市银行这一指标均有不同程度下降。
2. 在A股32家上市银行中，仅华夏银行一家银行90天以上逾期贷款与不良贷款的比值高于1，不良贷款真实性存在较大水分。
   而随着监管要求的进一步提高，预计华夏银行2019年经营压力将非常大，2019年度净利润将很有可能出现负增长。
3. 通过比较数据可以看出，整体而言的话，国有大行和农商行的不良贷款真实性要高于股份制银行和城商行。

4点启示

1. 判断一家上市银行的贷款质量时，不能单纯看不良贷款率，还要看不良贷款的真实性，即要结合90天以上逾期贷款与不良贷款的比值进行综合判断。
2. 随着《商业银行金融资产风险分类暂行办法（征求意见稿）》的发布，贷款分类的监管要求将更加严格。在监管政策的推动下，预计上市银行的不良贷款真实性有望继续提高。
3. 短期来说，以华夏银行为代表的部分上市银行，由于前期贷款分类过于宽松，为了满足新的监管要求，预计将出现不良贷款率上升，同时净利润下滑的不利局面。
4. 长期来说，强监管将有利于上市银行的长远健康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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