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裡的富商沈一石為什麼要自殺?

沈一石,《大明王朝》裡大明帝國江南織造局的官商,電視劇裡的結局是自焚而死。

很多人不理解,一個富可敵國的官商,遊走於政府和商界,本該憑藉紅頂子的金字招牌瘋狂斂錢然後做個范蠡那樣的陶朱公,與西施般的芸娘終老林泉悠悠歲月,怎會落得如此悽慘之下場。

《大明王朝》裡的富商沈一石為什麼要自殺?

明清織造局——不受監管的肥美河豚

先說大明織造局,明代在南京、蘇州、杭州設三處官辦織造局,最高負責人由內廷太監擔任。為何如此安排呢?

倆字,肥差!

絲綢是蠶絲織造的,養蠶和種桑樹只能在南方,織造綢緞的工匠也都生活在南方。所以大明遷都北方,織造局卻仍在南方壟斷性經營。織造局雖然有工匠,但並不會費勁自己去種樹養蠶繅絲,而是把原材料供應掏錢交給地方來做。買原料的錢由大內府庫撥款,絲綢織好之後再拉進宮裡。這一進一出,嘿嘿,油水大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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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更黑的,沈一石和朝廷派來的清流高翰文有一次室內密談,當時沈一石翻開了賬冊念道:“嘉靖三十九年五月,新絲上市,六月,南京蘇州江南織造局趕織上等絲綢十萬匹,全數解送內廷針工局。嘉靖三十九年七月,應天布政使衙門、浙江布政使衙門遵上諭,以兩省稅銀購買上等絲綢五萬匹中等絲綢十萬匹,和淞江上等印花棉布十萬匹,解送北京工部,以備皇上賞賜藩王官員和外藩使臣。嘉靖三十九年十月,南京蘇州江南織造局同西域商人商談二十萬匹絲綢貿易,摺合現銀二百二十萬兩,悉數解送內廷司鑰。注:無需向戶部入賬。”

高翰文當時聽到這最後七個字時是兩眼一黑差點栽倒,筆者心裡也咯噔一下。這玩意兒黑不見底啊,織造局等於是大明皇帝的皇家壟斷生意,賺多少花多少,不接受任何人的監督,除了向皇帝負責。至於說海外貿易,那更是皇家專營,明朝海盜倭寇猖獗,朝廷早都有海禁,後來讓鄭和下西洋通商路才有所改變,可之後又因海盜倭寇的襲擾而海路不暢。大明的絲綢、瓷器和茶葉在當時的西方是硬通貨,生意是必須要做的。怎麼辦,絲綢裝船,由兵部派兵船護送。類似今天多國索馬里護航艦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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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機四伏——徒有其表的大明王朝

這麼大的肥差,自然交給最信任的人幹,皇帝最信任的身邊人自然是太監,太監沒有妻妾子嗣,自然沒貪汙的理由,誰都有退路,他們沒有。楊金水就是這樣一個人,深得皇帝信任的太監。

但問題來了,太監自小在宮裡長大,會寫自己名字都算不錯了,外貿內銷做生意的事,怎麼會懂。於是,就需要像沈一石這樣世代經商的巨賈來做實際管理者。

要不出什麼大事的話,這份差事還是不錯的,利潤可觀,而且只有生產任務,沒有銷售指標。沈一石本來只需做些假賬應付下朝廷就行,他的悲劇在於,他不是一個唯利是圖無情無義的奸商,反而有一些悲天憫人的濟世情懷,還有個說不清身份的傾慕之人,藝伎芸娘。芸娘實際上有兩個乾爹,一個沈一石,一個楊金水,兩人都對芸娘敬若天人,呵護備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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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還能苦苦經營勉強維持的沈一石,突然接到朝廷通知,西洋商人要購買五十萬匹絲綢運走,工期一年,一下就能從老外手裡拉回來七百五十萬兩白銀。按說來了大單子,應該樂瘋了才對,可沈一石哭都沒地方哭。當時生產力低下,絲綢都是純手工一經一緯織出來的。他縱有織機三千架,可日均產能只有540匹,365天連軸轉一年也只能織出197100匹,連外貿訂單的一半都完成不了。

那麼跟西洋商人通融下分兩年交貨不行嗎?不行,工期延誤損我大明物產豐盛之美譽尚且不談,關鍵是宮裡面那幫人早都盼著這些銀子呢,嗓子眼兒裡都伸出手了。皇宮要修繕,北邊抗擊韃靼,南邊掃清倭寇,各地洪澇蝗災什麼的,饑民嗷嗷待哺。那麼說國庫裡就沒有存銀嗎?這一年的大明稅賦都沒收上來嗎?

當然不是這樣,古代也有財政赤字,朝廷寅吃卯糧的事還少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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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稻為桑——禍國殃民的昏招

這部劇第一集的內閣會議上就已經把大明的家底兒亮了個乾淨,於是乎:

①沒錢怎麼辦?賣絲綢掙老外的錢。

②沒桑樹養蠶來吐絲咋辦?把百姓的水稻田改成桑田,不願改就直接把地賣給我。

③頭一年的桑苗沒長成也養不了蠶,青黃不接百姓怕餓死不賣田咋辦?花錢補貼,花錢買地。

想來也是滑稽,正常市價要五十石糧食買一畝地,朝廷要有這錢還用改稻為桑那麼折騰嗎?

怎麼辦,嚴嵩一黨真狠,把農民變災民,賤買!

具體操作:放水把地淹了,我讓你種不成水稻,快餓死時只能賣地,五十石?笑話,現在八石就行,出於人道主義最多十石一畝。

嘉靖皇帝:改稻為桑的事兒朕準旨以國策形式下發,具體操作你們看著辦,反正別傷了朕的百姓就好!別打擾我修仙,都退下吧。

嚴嵩一黨:能改就改,不能改就硬改,擋我者死。貪汙那麼多年,好不容易把問題都隱藏於朝廷赤字裡,這個窟窿不填不行啊。

太監一派:宮裡那麼多宮女太監外加三宮六院,這鉅額開銷,改稻為桑必須幹!

裕王派:呵呵,搞個毛線,你嚴黨把持朝政那麼多年,這禍國殃民的改稻為桑要讓你們搞成了,我們正義人士和天下蒼生還活不活了,一定派人盯死,揪住不放,改稻為桑的失敗就是嚴黨的末日。

各路不識五穀不知今日菜價的神仙們內鬥,可苦了織造局的沈一石和勞苦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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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悲可嘆可憐可敬的“商人”

織造局嚴格來說就沒做過正經生意,宮廷賞人外加各級官吏吃拿卡要,根本就沒多少錢。偏偏他又是個懂文墨,通音律,愛高才的儒商,這次卻要被嚴黨逼著賤買百姓田地,用義女芸娘勾引高翰文入套,餓殍遍地外加代表江南文氣的高翰文被辱,再加上即便改稻為桑搞成了,裕王(嘉靖唯一的兒子)一派也不會放過他。更何況,織造局的那些賬目,也是一張張催命符,慢性毒藥,早晚會要他的命。沒有為什麼,你知道太多,也是死罪!

於公於私,於農於己,於文於商。他都過不了一關,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不如把自己變成燦爛的煙火吧!

於是,沈一石花光積蓄把糧食裝上官船,然後掛上織造局的燈籠,再打出“奉旨賑災”的字號。為皇帝買個民心而延續大明氣數,為太監楊金水製造無辜之身而讓他保護自己所愛的芸娘,為受災百姓發放糧食而讓他們度過饑荒。

所謂千古文人畢生志向“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沈一石終究是文人,而不是奸商,這便是他逃不出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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