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主動敬我兩次酒


爸爸主動敬我兩次酒


2004年年底,我遭遇過人生中最大的挫折:中國航油事件。對於發生那次的重大虧損事件,我始料不及。雖然盡心盡力,卻無濟於事;儘管竭忠盡智 ,卻無力迴天。

2004年12月1日,在組織的安排下,我從新加坡回到國內工作。12月5日,我接到新加坡當局的通知,邀請我返回新加坡協助調查。我在已經從新加坡迴歸祖國任職的情況下,本可以拒而不去。但是,為了顧全大局,尤其是為了中國航油公司鳳凰涅槃,我還是毅然決然地決定返回新加坡協助調查。在充分意識到當時極其嚴峻的不利形勢下,我先回到我的老家——湖北省浠水縣竹瓦鎮寶龍村,探望當時臥病在床的母親,準備繞道武漢返回新加坡。回家之後,除了探望我的父母之外,我還特地重走了兒時記憶深刻的地方,併為當年73歲的父親提前做了生日壽宴。

在宴會上,老父親主動拿起酒杯,給我敬酒。那是老人家在我人生記憶中第一次主動給我敬酒。我心領神會,知道其足夠的分量。那不只是他感激我為他操辦壽宴,更是鼓勵我勇敢地面對返回新加坡後的困難,也是告訴我家裡的事情由他負責,讓我放心地處理自己的工作。

實話實說,我曾經在很長的時間之內,對爸爸瞭解並不多。我出生後8個月就被送到外祖父母家裡寄養,遠離自己家鄉15公里左右,因為當時爸爸、媽媽都在工作。因此,在兒時的記憶中,我對我親生的爸爸和媽媽的印象都不深。

等到5歲半時,有一天,我的爸爸來我外祖父母家裡,接我回到我自己的家鄉寶龍村讀書。我似乎是第一次見他似的,視其為路人。當爸爸把我扛在肩上要帶我回家時,我用小手揪著他的耳朵,捶他頭頂,掙扎著從他身上下來,就是不肯跟他回家,而要留在我外祖父母家裡。

回到家裡生活了若干年以後,我對爸爸的印象依然不太深刻,因為他長期在外工作,每個月只回家兩次(每月1號和15號),每次回家也不過是和我們吃一個晚餐或一個早餐罷了!第二天,他又得趕路返回工作崗位工作。所以,我們之間很少面對面地直接交流。

直到長大成人之後,我對爸爸的瞭解才慢慢地增加,記憶頗深的事件也就越來越多了。

1982年,我考上北京大學後,爸爸、媽媽都特別開心。因為我是第一次出門到大城市,“兒行千里母擔憂。” 媽媽囑咐爸爸一定要親自送我到北京,但是,我觀察爸爸的臉色,發現他看上去很勉強。但他最終還是和我一起出發了。

武漢是我們倆第一次見過的大城市。在一個小小的招待所安頓好了後,我就和爸爸一起逛街。看到商店的櫃檯上擺放著一個紅燈牌的收音機,我的眼睛都綠了,就告訴爸爸我要買一臺,因為我每天都堅持通過收音機收聽陳琳和許國璋的英語講座。

起初,爸爸並不同意,因為太貴了,27元一臺,相當於爸爸當時兩個月的工資。但最終爸爸還是沒有拗過我,同意買了。但爸爸說:“我給你買了這臺收音機就沒有錢親自送你去北京啦!” 我理解爸爸,就說我自己一人去北京。

看得出來,爸爸很想去北京,但沒有錢就沒法如願以償。原來,從家裡出發時,他表現出來的勉強也是因為手頭緊的原因。畢竟,是他一個人養活5口人之家,我上了大學之後他還要貼補我的生活費,弟弟上學也要錢。而對於我上大學之後不久上班的妹妹,他也要補貼一點。

父愛如山,的確如此。爸爸默默地擔起家庭的財務負擔,放棄了到首都北京旅行的機會。我記住了這一點。大學畢業之後,我就立即彌補了當時的缺憾,請爸爸、媽媽到北京來,隨我一起長期居住。我們在京一起生活了數年。

我被派往新加坡工作時,也請爸爸、媽媽隨我在那裡生活過較長一段時間。新加坡是個以英語為主的國家。我一直擔心他們在那裡生活不習慣,難以適應環境。但事後證明我錯了。

那是有一天,爸爸打電話給我,請我無論如何都要回家晚餐。我回來後發現,爸爸親手給我做了我最愛吃的魚雜、魚丸和糯米粑。於是,我好奇地問媽媽哪裡買的魚雜,媽媽告訴我說:“這是你爸爸帶著我到唐人街“老巴剎”(自由市場)去買的。” 我繼續問:“打的去的?” 媽媽回答說:“你爸爸和我坐公共汽車去的。”

為了兒子愛吃的東西,爸爸、媽媽就是這樣探著路坐公共汽車買回來了魚雜和糯米。

爸爸、媽媽年歲大了後,希望回到湖北老家居住。我只好隨其所願。

那時,媽媽中過5次風,每天吃藥;之後,爸爸也患上了糖尿病。但是,我爸爸每天按時給我媽媽分好藥,端上溫水,提醒我媽媽吃藥,像一個“僕人”一樣“伺候”我媽媽長達12年之久。

媽媽過世後,在我的支持下,我爸爸續絃找了一個老伴。他倆舉案齊眉,相敬如賓。

有一天,我爸爸突然打電話給我,請我回去武漢一趟。原來,他生病了,在武漢體檢。爸爸的老伴(我叫胡阿姨)藉此機會也進行一次體檢。胡阿姨的檢查結果先出來,有些小恙。

我的爸爸就心焦如焚,告訴我:“九霖:我年事已高,不要再花錢給我治病了,你把錢攢起來治治胡阿姨吧!” 我當即回答:“爸爸:你們倆的病都得治!不要擔心治病的費用。”

爸爸心疼他的老伴,又擔心花了兒子的錢。真可謂厚愛如海,大愛無疆!

爸爸88歲“米壽”之日,他的三個兒女和長孫,以及我的一些朋友,還有些親戚,在武漢特地為他舉行了隆重的慶祝活動。爸爸十分高興。

我們給爸爸和胡阿姨拜酒之後,請爸爸講幾句話。爸爸隨意講了幾句,講得不多。朋友對我說:“令尊這次講話的時間不長啊!”

我留意這句話,就問爸爸:“您身體怎麼樣?” 他直截了當地告訴我說:“不是太好!”

我親自書寫並送給爸爸一副字:“松齡鶴壽,米遂茶祥。” 我爸的名字叫遂祥。“遂”是成功的意思,“祥”是吉祥如意的意思。我藉此祝願並期待著我的爸爸,跨過88歲“米壽”之後,成功地迎來108歲的“茶壽”之日!

然而,春節前夕,胡阿姨打電話給我,說爸爸的身體不好,我趕緊回去。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送爸爸去醫院。春節後,我又和夫人、孩子一起再次返回浠水人民醫院,把爸爸接出來,找到當地最好的一家餐館,我們全家人、妹妹全家人、弟弟以及親朋好友陪同我的爸爸和胡阿姨一起吃頓年飯。我帶回去飛天茅臺。爸爸喝了一杯。他端起酒杯敬我。雖然我們平時也曾多次推杯換盞,但這次卻是我有生以來他老人家第二次主動端杯給我敬酒。

爸爸主動敬我兩次酒

神龜雖壽,猶有竟時。就在我滿心期盼老父親“茶壽”能夠到來的時候,我的老爸卻選擇於2019年穀雨節11:35吉日良時駕鶴西去。這杯酒也就成了永別之酒。老人去得安祥,猶如酒高微醉而深睡一般,可謂壽終正寢。未受過多的臨終磨難,大概是他老人家修行的結果吧!

人生,有一世、二世、三世之說。唯物主義者認為,人生一世,草生一秋,人死燈滅,不會再來;基督教認為,人死只是暫時現象,世界末日來臨時,死去的人還會復活,接受審判,有的跌入地獄,有的進入天堂。上得天堂者,從此永生;佛教則認為,人有前世來生,長期輪迴,以致涅槃。

我不知道哪個正確,抑或哪個都不準確。然而,為了父親故,我真的不希望人死如燈滅!無論二世還是三世說,我只希望再有機會成為父母之子!相信他們也有如此期待。我對我們雙方都有如此期待充滿著自信,因為天底下再也沒有哪種愛能夠取代我們之間的愛!

爸爸主動敬我兩次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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