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鄉不由心憂憂,把誰留在山溝溝

前些日子,回四川老家去了一趟,到了從小長大、唸完中學、上山下鄉、後又返城工作的金沙江邊小縣城——會東。一別數十年,心中常惦念,車未到縣城,心跳已怦然。轉過埡口山彎,眼前閃現出一片盆地,啊,這就是我那帶著熟悉泥土氣息魂牽夢繞的故鄉嗎?

家鄉最大變化,是縣城像一枚放多了膨脹劑的饅頭,呼啦啦啦呈幾何態勢急劇擴張!記得上世紀七十年代末,恢復高考離開此地時,縣城只有一條街道,長不過一里多,寬不足二十米。縣城四圍,全是種滿莊稼的農田。夜裡躺在床上,隔牆可聞窗戶外蛙聲一片!如今回來,短短數十年間,已是街道縱橫,樓房林立,原本並不算大的這塊盆地,已經被各式高矮房屋,佔得滿滿登登!


返鄉不由心憂憂,把誰留在山溝溝


縣城在急劇擴張,人口也明顯增多。不管哪條街道,但見人來人往,熙熙攘攘,既熱鬧,又嘈雜!擺小攤的,修家電的,烤紅薯的,賣山貨的……乍一看去,似乎全像城裡人,仔細瞅瞅,分明又是當地農民。縣政府賓館前,是一方不算太大的水泥廣場,白天,不少人在此閒坐、聊天、嘻戲、打鬧。傍晚,男女老少聚集於此,卡拉OK、跳廣場舞,直至夜深,盡興方歸。

不由詢問縣裡朋友,為何縣城一下增加了這麼多人?他們從哪裡來,靠什麼為生?朋友笑道,這些人嘛,大體分為兩部分,一是各鄉鎮的幹部。過去,鄉鎮幹部全都住在鄉下,在當地安家。現在不同了,交通發達了,人的觀念也變了,鄉鎮幹部大都在城裡買了住房。稍微近些的,下班後直接回來。比較遠的,週末或節假日,也要回到縣城。

鄉鎮幹部之外,縣城增加最多的,還是農民。除城區擴建後佔了土地,就地轉化的郊區農民外,還有離此幾十裡甚至上百里地,為送子女到縣城讀書,來此謀生的各鄉農民。如今,家家只生一個孩子,人人重視抓好教育。縣城小學中學,教學質量自然比鄉里鎮裡好了許多,大家都把孩子送到縣城。孩子來了,大人也就跟著來了。城裡隨便找個差使,打打小工啦,噹噹保姆啦,烤烤紅薯啦,收入雖然不多,總比在窮山溝苦巴巴務農強。

朋友一席話,讓我吃一驚!沒想到過去並不起眼的孩子教育問題,對家長竟有如此大吸引力!沒想到這麼多農民竟然因為孩子上學而奮不顧身地湧進縣城!難怪參觀縣城中學和直屬小學時,校長感慨地告訴我,近些年,學校不斷擴大規模,增加招生名額,中小學在校生已達數千,仍滿足不了日益增長的需求。看來,還得擴建,甚至還得再建幾個分校。

人們紛紛往城裡集聚,除教育資源優勢外,比鄉下好得多的醫療衛生、文化娛樂和居住環境,也是重要原因。耐人尋味的是,鄉下人紛紛往縣城跑,縣城有條件的人,卻又紛紛往教育、醫療、文化等優勢資源更集中的州里跑。而州里一些有條件的人,又往省會成都跑!即使一時“跑”不了的,也已經在成都置辦房產,或者,已經託人將孩子送到省城唸書。

此番回家,讓我目睹了近年來中國農村城市化迅猛發展的勢頭!也大體明白了為什麼北京、省城、地區、縣城建了那麼多住房,卻還是難以滿足人們強烈的購房需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原本是市場規律,似乎無可非議,然而值得擔憂的是,人們紛紛擁進城裡,不但使得城裡的基礎設施建設等一時難以跟上而顯得擁擠、嘈雜和無序,更使得原本各方面條件就差的鄉鎮,在馬太效應作用下,更是每況愈下,今不如昔,越來越破爛,越來越冷清。

朋友告訴我,過去,全縣曾有幾所比較知名的鄉鎮中學,如今不但招生已成問題,一些稍有水平的老師,也紛紛離職高就,學校教學質量越來越差。質量越差,就越沒有人入學,陷入惡性循環。學校如此,醫院和文化設施等,亦是如此。

農村“空心化”現象,在經濟不甚發達的山區縣表現尤為明顯。這已引起人們的擔憂,市場經濟條件下,優勢資源要實行優化配置,人人都有遷徙自由,這沒得問題,但是,一味放任市場無形之手起作用,國家不採取措施,政府不適當干預、投入和引導,長此以往,豈不是偏遠貧窮山區將越來越沒人願意居住,留下都是些既沒有創業能力又沒有經濟實力的貧窮百姓和老弱病殘?這些山區也將越來越殘破,越來越衰落?

返鄉不由心憂憂,把誰留在山溝溝



倘如是,最終結果,只能是城鄉差別和貧富差距越拉越大,豈非越來越有違我們共同富裕、共同建設現代化強國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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