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安新年习俗九章》之②:过年添新衣

《雅安新年习俗九章》之②:过年添新衣

过新年,穿新衣,是我们儿时那个年代一份最温馨的记忆。从能够记事的朦胧幼年起,几乎每到春节,父母都会为我们兄弟姊妹制作一套新衣,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试穿一下后,再脱下叠摆整齐,搁在枕边,只等大年初一起床时再穿。

我出生于上世纪70年代的第一个年头,等到能有记忆时,已是七四、七五年,还正是物质相对贫乏的年代。那些年,除了夏天会添置一件短裤背心之外,新年的这件新衣,也就是一年来最重要的一次添置衣服的时候。可想而知,除夕夜头枕着一套崭新的衣服而眠,那一夜心底该有怎样的波澜翻卷。

每到过年添新衣,这份幸福美好的记忆,伴随着我们成长的每一个新年。与周边父母都在家种地的小伙伴相比,我们已经算是很幸福,因为父亲在市里上班,每个月都有一份工资拿回家,而很多邻居家庭远不如我们,因此,他们并不是每年都能为孩子制新衣。

记忆中,我们家也有一年,因为急着要还前些年火灾后重建家园的信用社贷款,就没有为我们做新衣,母亲只好早早把头一年制作的衣服洗出来,尽量熨烫伸展,让我们初一依旧能够穿得有模有样。那时,我们还小,不懂事,也不理解父母的难处,嘴上还颇有埋怨。

那些年购置新衣,母亲主要还是买布找裁缝制作,一来,因为当时商店现卖的衣服不多,二来,买布自制不仅省些钱,而且量体裁衣,更合身。

母亲常找的那位裁缝,姓王,家住与城关交界不远的永兴,离我们家不是很远。每到县城赶场的日子,王裁缝和徒弟就会用自行车推着缝纫机从我家门口路过,隔着家门前的那片稻田向我们打招呼。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王裁缝制作的衣服不一定多么好,只是可能因为没有文化的母亲社交能力较弱,因此,自从找过王裁缝做过一次衣服后,因为他的态度比较随和,于是,从此以后我们家每年做新衣都找他了。有一年,王裁缝到了约定交货的日子却没有到县城赶集,我急不可待,一路打听,跑了十多里泥泞山路找到他家,取回了新衣。

好在,那时我们还小,本身也不具备多么挑剔的审美眼光,再就是,那个年代,农村孩子的衣服大都是那几种样式,因此,只要做出来的衣服合身得体就好。不过,出于节约的考虑,为了让一套衣服能够在正在成长的孩子身上多穿几年,父母往往会和裁缝商量好,有意把尺寸做大点,于是,我们每年拿到的新衣,不仅比较宽肥,而且袖子、裤腿都要长出一截,不过,已经习惯了的我们也不以为然,大不了头年穿时挽挽衣袖和裤管,等穿到第二年时,成长的身体追赶上来,就合身了。

时隔多年,我以为这种情形只会在记忆久远的乡村出现,没想到,十多年前,一位老哥的孩子在北京上初中时,他们竟然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为了让一套校服能够穿满三年,为孩子申报了一套大了好几码的校服。当看着单薄瘦小的孩子穿着肥大的校服,就如长舒广袖的戏曲演员,我心里不由惊愕。

在我们儿时的记忆中,小时候自家找裁缝做衣服除了尺寸肥大不合身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姊妹之间颜色和样式太统一。父母生养了我们兄弟姊妹四人,一个女孩和三个男孩,大姐是女孩,那时已十七八岁了,自然单独做她的衣服,而哥哥弟弟和我,三个男孩,就买同一匹布料,做完哥哥的再做我的,做完我的才做弟弟的,这样,既省钱省事,还能边角料共享,很划算。

不过这样一来,我们三兄弟的新衣,除了尺码不同,其它完全就是一个模子:统一的布料,统一的颜色,统一的衣服样式,大年初一我们三个穿上新衣走出去,一眼就被认出是亲兄弟。

本来,在农村也就算了,毕竟家家户户几乎都如此,而且,还有好些伙伴家里连新衣都做不起的,可是我们不行,过年的时候还要到父亲的单位玩几天,那可是市里,市里的孩子穿着多样,见了我们几兄弟这样穿,会取笑我们的。

那时,哥哥大了,开始注重形象和懂得变通,要么刻意不与我和弟弟一起出行,要么翻出去年的衣服,与今年的新衣上下身混搭,这样一来,就避免了三兄弟一个“模子”穿着的尴尬。

后来,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随着改革开放带来的变化,不仅家里的经济状况越来越好,街上卖衣服的商店也越来越多,于是,家里不再找王裁缝做衣服了,而是上街购买,我们自己看好试穿后,一旁的父母再掏钱,这样一来,我们三兄弟从此改变了“统一着装”的历史。

再后来,哥哥和我相继打工上班,能够自己挣钱了,不再需要父母为我们买衣服了,我们就自己去选购,不仅平时随着季节变化随时增添新衣,到了过年时,也要认真选购一件新衣,在大年初一那天穿上。

再后来,我们四姊妹各自成年成家,待到父母生日和过年时,都会不约而同的为他们买新衣新鞋,表达子女的一份孝心。

只是,这么多年远离父母漂在异乡,如今每到除夕看到女儿试穿过年的新衣时,总会突然想起父母因为经济困难未为我们购置新衣的那一年,眼眶就会不由地水雾弥漫,心底隐隐生疼,心疼那时恨不能为儿女穿上新衣的父母,心疼那个年代他们养育儿女的艰辛,心疼那个除夕夜他们无能为力的伤感……(梦里蒙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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