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武鄉”二字，許多人會想到山西省的武鄉縣。我就是生在武鄉縣、長在武鄉縣，“武鄉”這倆字對許多山西人特別是武鄉縣和周邊區域的人來說，都會覺得太熟悉了，外地的許多人也到過武鄉。冷不丁提起這倆字，彷彿覺得這兩個字平時就是這麼說、這麼用，已沒有什麼好說好寫的了。其實不然，我倒是覺得這頗為熟悉的兩個字，還挺值得尋思。這裡咱就拋開印象中的武鄉縣，來一個武鄉縣外說“武鄉”——
武鄉，通常是用作武山、鄉水的合稱。一般指地名和行政區劃，如上面提及的武鄉縣。《百度百科》對武鄉縣的註釋是“武鄉縣，因境內有武山、鄉水而得名。”《中國區劃地名》援引官方資料解釋為：“據《水經注》，武鄉縣，以城瀕武鄉水得名。西漢於今段村西北23千米故城鎮置涅氏縣，屬上黨郡，東漢改涅縣。西晉始置武鄉縣，因境內有武山和武鄉水而得名。”武鄉縣的歷史沿革稍有文化的人都知道點，這裡不多說，這應該是對武鄉二字的官方用法和對武鄉縣名稱的權威的解釋。
事實上，古籍中“武鄉”二字別有用處，就是這兩個字還常用在漢丞相武鄉侯諸葛亮的身上。
《三國志·蜀書·諸葛亮傳》有：“建興元年，封亮武鄉侯”。諸葛亮武鄉侯之“武鄉”究竟何意，有無確指，說法不一。北宋樂史在《太平寰宇記》中稱：“武鄉谷，在南鄭縣東北三十一里，即諸葛孔明受封之地。”清人顧祖禹在《讀史方輿紀要》中引用舊志，亦稱南鄭縣武鄉谷為諸葛亮的封邑。清代著名歷史學家，考據學家潘眉在《三國志考證》中註解：以南鄭之武鄉谷為諸葛武侯受封地。南鄭在今天的陝西省漢中市。南鄭地名，始見於《史記.秦本紀.六國年表》，秦厲共公“二十六（年），左庶長城南鄭”。名稱來源歷史上有三種說法，其中“鄭民南奔”說逐漸為大家所認同，據北魏酈道元《水經注·沔水》引《耆舊傳》記載：“南鄭之號始於鄭桓公。桓公死於犬戎，其民南奔，故以南鄭為稱”。從上可以看出，這裡的武鄉與上面我的家鄉武鄉縣沒有什麼關係。此武鄉非彼武鄉，在此不細追溯和詳述。
我這裡要說的是，我每每講到“武鄉”二字，會聯想到一個與南鄭之武鄉有關的非常著名的典故。《南史·胡諧之傳》裡說：“帝言次及廣州貪泉，因問柏年：‘卿州復有此水不？’答曰：‘梁州唯有文川、武鄉、廉泉、讓水’。”
這個故事講的是，南北朝時，宋明帝年間（465—471年），梁州（今天的陝南、四川、黔北等廣大地區）州將劉亮派範柏年（據《南齊書》載，範柏年，為今四川梓潼人）進京覲帝諮事。範至京城後，明帝與他閒談時戲問：“愛卿，廣州有水名曰貪泉，據說那裡出的貪官均與飲此水有關，此事你聽說過沒有？”看看，這皇帝的學問有多深，說話的水平有多高！這彎子繞的，全是套路啊！
這裡有必要插敘一下。關於廣州貪泉史書上有這樣的記載。晉時，廣州石門有一奇泉，據說誰飲了此泉之水，就會視錢如命，貪得無厭，故人稱“貪泉”。那時廣州弊政猖獗，均傳與此有關。後來朝廷命吳隱之出任廣州刺史，讓他除弊興利。吳到廣州首先喝了貪泉之水，並說：“為官貪廉與泉水何干？”同時呤詩一首言志：“古人云此水，一歃懷千金。試使夷齊飲，終當不變心。”意思是說前人都說飲了貪泉之水就會思念千金之財。如果讓伯夷、叔齊這樣的清廉者飲用，他們是絕對不會變得道德淪喪的。吳任職期間，從嚴治吏，為官廉潔，廣州風清弊絕。
明帝不等範思索，又一語雙關地問道：“梁州是否有這種地名？”範柏年也不是白混的，他稍加考慮張口便答：“聖上明察，梁州唯有廉泉、讓水、文川、武鄉。”
明帝再問範：“愛卿宅居何處？”範答：“卑臣寒舍居於廉、讓之間。”
範柏年巧妙對答無懈可擊，既說明他任職之地民風淳樸、人性謙遜，又暗示自己為政清廉，不事權貴，受到梁州人民稱讚。範柏年所說的廉泉、讓水均為古水名。前者為今南鄭縣濂水，後者為今漢臺區武鄉鎮。
這就是“廉泉讓水”和“文川武鄉”的典故出處。
此後，逐漸約定成俗，“文川武鄉”、“廉泉讓水”作為風尚樸實的褒詞，人們常用文川武鄉、廉泉讓水來讚美一方人才薈萃、節儉禮儀成風。
清代詩人黃作檉曾有《廉泉讓水歌》一首，後幾句為：“世風習貪詐，溪壑嗟難填。渴害心為害，塵襟誰滌澗？我願來此地，卜居遠市廛。置身廉讓間，仰企範柏年。”詩人對世風日下，貪詐橫溢，私慾難滌發出憤嘆，願效法範氏超脫汙濁，置身清廉。
據說陝西漢中博物館大門外貼有從這一典故引伸而來的楹聯：“文川武鄉英雄地，讓水廉泉禮儀邦”。引此典故懸貼此聯，用來讚美一地人才濟濟，民風淳樸，可謂意味深長。
現在，“文川武鄉”一詞，由本意指出文臣武將的地區，演化為指教化普及，風俗純正的地區；“廉泉讓水”原比喻為官廉潔，後也比喻風土習俗淳美。
雖然彼武鄉非此武鄉，但是每次讀到這個典故，都會使我接受一次深刻的精神洗禮。我覺得無論任何時候、什麼地方，人們總是會抱有同樣美好的願景和嚮往。所以，權且當作對家鄉的祝福，寫一寫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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