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的戀愛,父親的綜藝

作者|謝明宏

普拉斯在寫她與父親的關係時,用了腳和鞋的意象:“你是隻黑皮鞋,我曾像只腳住在這裡三十年”。

腳和鞋的關係猶如女兒同父親的關係,一方面女兒們要掙脫,尋找自由;另一方面又渴望迴歸到小女兒狀態,得到父親們的保護。在2019年越來越多的“父女檔”綜藝裡,硬糖君同樣看到了女兒們對父親的“矛盾”情感:

無論是《我家那閨女》,還是“撞車”的《女兒們的戀愛》和《女兒們的男朋友》。女兒們婚戀觀的背後,是無法迴避的父女關係。即便是《都挺好》中埋怨父親幾十年的蘇明玉,最終也還是在蘇大強的“習題集”回憶殺裡,沒忍住眼淚。

女兒的戀愛,父親的綜藝

傷痕累累的蘇明玉成熟後發現,一味糾纏於過去的是是非非,永遠走不出夢魘,怨懟父親最終傷害的還是自己。女兒反對的從來不是父親,而是父親對女兒的鉗制,以及“以愛為名”的綁架與壓迫。

儘管“女兒是父親的小情人”這話已經老掉牙,但它話糙理不糙。在女兒們的戀愛中,父親們以觀察者的視角切入,賦予節目笑點的同時也帶來恆久的哲學命題——我們在女兒的擇偶觀裡,能看見二十年前的那個父親。或是在尋找父親,或是在尋找父親的反面。

女兒的戀愛,父親的綜藝

陳染說,“我只是他(父親)主體上的不同性別的延伸,我在他的性別停止的地方,開始繼續思考”。因此當下“女兒們的婚戀”,不過是“父親們的綜藝”。

儘管如雨後春筍般的“女兒戀愛”觀察類綜藝,目前同質化嚴重。但當節目開始理性審視女性生存與發展的社會處境時,或許標誌國產綜藝已告別“淺層刺激”的感官時代。

“在位”與“缺位”

尼金·馬洛娜認為:“父親常常作為女孩用來修正自己性別角色的一面鏡子,影響其鑑別和對待異性的方式”。

在成長過程中,父親如果“高度在位”,他的女兒往往會柔軟達觀;父親如果“高度缺位”,他的女兒則有可能形成相對強硬自閉的性格。這在《我家那閨女》《女兒們的戀愛》《女兒們的男朋友》中表現得尤為突出。

《我家那閨女》中,傅園慧的父親“高度在位”。傅爸爸的一天完全是圍著女兒轉的:從早起做早餐,送傅園慧去訓練,中午陪女兒吃飯,晚上接回家吃完飯,以及睡前的養生按摩,一刻無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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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寵溺和包容之下,我們看到了達觀的傅園慧。她總是給人帶去快樂,帶隊訓練休息之餘與學員嬉笑打鬧。家庭聚會時能很迅速地從不適感中調整過來,活躍氣氛。而“人生大部分都是逆境”這樣的觀點,更是讓硬糖君感覺自己因為“洪荒之力”而誤解了她。

同樣是《我家那閨女》,何雯娜的父親“高度缺位”。小時候,何雯娜被父親送到學校裡訓練,她每次見到爸爸的第一句話是:把我帶回家吧。然後,她死命地賴在地上哭。或許,她不是真的不想訓練,只是太渴望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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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說,何雯娜和傅園慧都是優秀的運動員,都是“別人家的孩子”。然而,她們的性格走的卻是兩個極端。傅園慧的身上散發著由內而外的自信和強大,而何雯娜是用防禦來抵擋外界創傷的孤獨女孩。

《女兒們的男朋友》中,秦沛“高度在位”,即便女兒已經長大,他還是會一天打十幾個電話。從小在父愛包圍中長大的姜麗文,一點小驚喜就可以幸福一整天。她對男朋友說“自己每大一歲就會變得更美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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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個節目,張潮“高度缺位”。女兒張曄子,回憶小時候父親答應週末去接她,卻始終不見人影。電話一遍遍地打,也因為父親在片場沒法接。所以,父親不再是她心理“最重要的人”,沒有大事絕不“麻煩父親”。節目裡,曄子的公司經營不善,張潮不知。曄子生病,張潮不知。她形成了“凡事自己扛”的性格,堅強之餘讓觀察室的父親神傷。

觀察嘉賓王子文,也袒露了那種等待父親的失落。她和張曄子的處理模式一樣,一年到頭幾乎不會主動跟父母聯繫。即便聯繫,也只是報喜不報憂。對比每頓吃了什麼都要被父親關心的姜麗文(秦沛女兒),可以說非常心疼了。

為什麼同樣優秀強大的女兒們,卻給人完全相反的感覺?逼出來的女孩強硬,疼出來的女孩強大。因為被冷落,而不得不堅強,因為要不到疼愛,而不得不隱匿脆弱。日子久了,堅強就變成了強硬,脆弱就變成了見不得光的傷疤。

男朋友要不要像爸爸?

榮格曾提出:“父親,是女兒的第一個情人和阿尼姆斯意象”。《女兒背後的爸爸》也分析:“父親給予女兒的會影響生活中她對男人的期望;同樣的,父親沒有給予女兒的也影響著她對其他男人的期望”。

無論是精神分析學派的“父母偶像理論”還是以進化心理學為基礎的“性印刻理論”,都主張父親在女兒擇偶過程中的模板作用。簡言之,女兒找男票到底要不要像自己的爸爸?

《女兒們的戀愛》中,傅園慧沒有表態,可傅爸爸的態度很堅決:“我女兒的男朋友要是像我一樣的男人”。還不忘自信的補一句“不過,像我這樣的優秀男人已經很少了。”

《女兒們的男朋友》裡,黃芷晴不止一次的表達了對父親黃日華的仰慕。不管是他的細心和責任感,都被芷晴納入理想男友的標準。身為喬幫主和靖哥哥的女兒,芷晴也面臨“雖然很多人追,但追求者都怕被黃日華打”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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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日華對女兒說,你只管快快樂樂開開心心,其他什麼事情都交給老爸。正因為父親的寵溺,所以女兒的擇偶標準也發生了變化:只要感覺到男朋友沒有像爸爸那樣寵自己,她就會提出分手。

而在女兒考慮對象要不要像爸爸的同時,爸爸也在考慮女婿要不要像自己。準確的說,父親對女兒擇偶觀的影響,既有心理映射,也不乏現實幹預。《女兒的戀愛》中的任氏父女,就很典型。

任父發自內心的認為“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連女婿“耳骨不要太外翻”都有明確描述。或許任父精通相面之術,耳骨外翻暗示大概率是渣男?任爸本著幫女兒分析的態度,但最終卻無形的左右了女兒的擇偶觀念,變成了無形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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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容萱回憶起來自己的每段戀愛,父親都曾有過各種方面的打壓。格外在意父母意見的她潛移默化受了影響,越來越沒有自信。任容萱還控訴爸爸太主觀:那時候我們都年輕,爸爸卻對我說,這個人的面相不好,你不會喜歡他太久的。

任爸爸說,我們這一代父母,在孩子成長過程中,只會去罵去責怪,不會去關懷。其實這也是很多父母的誤區,以為孩子越打壓才會越優秀。

打壓式的教育,讓任容萱飽受壓抑,最終選擇在節目裡放飛自我。張潮鼓勵式的教育,讓張曄子和男朋友的相處方式像“兄弟”,特別暢快。男朋友不會做飯,鼓勵之。男朋友花錢買玩具,引導之。好幾次硬糖君感覺兩人要吵起來了,都被張曄子的引導和鼓勵化解了。

女性邏輯攻佔綜藝

無論是《我家那閨女》還是《女兒們的戀愛》和《女兒們的男朋友》,其敘事都呈現雙層結構:

第一層敘事是在演播室內,有幾位女藝人的爸爸以及主持人和觀察員。他們在演播室裡進行著關於四位女兒的談話討論,講述著關於女兒的“往事”,這推動著整個節目的進程。第二層敘事則是在戶外,是關於女藝人的日常生活和情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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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確保雙層敘事的客觀並行,互不影響。《女兒們的男朋友》還讓黃日華、秦沛等父親做了“口頭保證”:不會私下裡去打探女兒們的戀愛細節。很多父親訝異的表情,正是節目樂於所展現的“無劇本”狀態。但某些刻意為之的表現,又著實讓觀眾感到“失真”。比如《女兒們的戀愛》某期,沈父對於海濤和夢辰的親密舉動感到詫異,可這並非岳父和女婿的首次接觸。

除了雙層敘事結構,《我家那閨女》和《女兒們的男朋友》還具有類似小說的“章節”。第二層敘事以四位女嘉賓為主人公分為四部分,每位女嘉賓都擁有獨立短片。第一敘事層主持人及嘉賓談話討論的插入,此時起幫觀眾理解節目內容的作用。

懸念設置,成為三檔綜藝的共同套路。畫字提醒觀眾細節,並引領節奏,繼而產生對後續場景的預測。“鋪一次性桌布?”、“這麼多的菜是有人來?”和“他的廬山真面目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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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質上,這種套路還是《致富經》式的。但移植到方興未艾的“觀察類綜藝”裡,還是讓人慾罷不能。《女兒的男朋友》第二期,陳銘還在感嘆“我相信節目組不會這麼殘忍”。話音剛落,姜麗文的短片就戛然而止。預知後事,且守下期。

無論是“送命題”大師沈夢辰,還是“高分選手”秦沛,觀察類綜藝中的“女性邏輯”已佔主體。從題材角度來講,以婚姻情感、家庭生活、社交約會等貼近觀眾生活的小切口入手,容易取得廣泛共情和共鳴;從技術手段而言,該類綜藝還停留在演播室的觀察片段剪輯,缺乏技術層面的革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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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觀察類綜藝節目問世早,韓國的觀察類綜藝也戰績斐然。《我們家的熊孩子》、《同床異夢2》等節目數登微博熱搜。而本土觀察類綜藝節目受韓國影響大,《心動的信號》便是由韓國引進。

2018年開始,本土觀察類綜藝節目迎來了紅利期,《我家那閨女》打響第一炮。今年的《女兒們的戀愛》和《女兒們的男朋友》扎堆出現,預示著紅利的消退。其實目前“女兒類綜藝”大行其道的最大啟示,或許就在性別的反面。

女兒的戀愛,父親的綜藝

《兒子們的戀愛》和《兒子們的女朋友》似乎可以提上日程了。畢竟,“媽寶男”的戰鬥力一點不比“乖乖女”差。若論上熱搜,《我家那小子》不是比《我家那閨女》更強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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