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城記憶---我的福州實驗小學老師和同學們

我曾在《西洪小學》一文中說到,我於1961年到1963年在西洪小學讀書。西洪小學位於福州西門外的西洪路上,是福州倉山小學的分校,招收的學生都是福州軍區後勤部系統的部隊孩子,屬於子弟學校。西洪小學是我的啟蒙學堂,在這裡,我度過了一二年級的快樂時光。1963年秋季開學時,我離開了西洪小學,轉學來到了當年福州鼎鼎有名的實驗小學。

一、 記憶中的校園

當年,在福州市的小學裡,無論從知名度到教育質量,實驗小學都是首屈一指的。能夠來到實驗小學讀書,對你今後的考學、深造和人生規劃,都是大有裨益的。

榕城記憶---我的福州實驗小學老師和同學們

福州實驗小學大門

實驗小學位於鼓樓區的東街上,學校的東面是旗汛口,西面不遠就是福一中。學校大門朝南,緊挨馬路。進入大門,是一個不大的小廣場,廣場的東邊是一個兒童樂園,有滑滑梯、蹺蹺板等兒童們的玩具,原來實驗小學還有一個幼兒園部。

正對著大門,是一座非常寬大的土平房。進入平房,一個寬敞的十字走廊把平房分為四塊。右邊兩塊是學校的幼兒園部,左邊的兩塊是學校的中樞,南房是校長和老師的辦公室,北房是會議室兼文藝活動室。學校全體老師都在南房一間大屋子裡辦公、備課和批改作業。當年,孩子們最怕老師撂下這句話,下課到我辦公室來一下!我曾數次被老師叫到辦公室談話,具體什麼事由早忘了,但沒有一次是好事。

平房的走廊非常寬,因為每天學生們上下學都要從這一條走廊經過。走廊的牆上,經常張貼著高年級學生的書畫傑作,供過往的學生們欣賞。出了平房,眼前豁然開朗,學校的廬山真面目展現在眼前。實驗小學有三座教學樓,分別是低年級樓、中年級樓和高年級樓,都是兩層的土木結構樓房。每個年級的教學樓前都有一個操場,學生們分別在操場上做早操。中年級樓裡還有一個音樂課教室,裡面有一臺風琴,學生們經常到這裡上音樂課。二樓有一個學校圖書館,聽說圖書館裡有很多藏書,但我們好像從來沒有借出過一本書。

高年級操場上有一個鞦韆架和沙坑,鞦韆架上掛著數個杯口粗的棕繩,用作盪鞦韆。每當下課,高年級的男孩們都迅速佔據了鞦韆,歡快地盪來盪去,我們低年級或中年級的孩子們,只有仰頭觀摩的份兒,在大孩子們愉快的笑聲中等來了上課的鈴聲。沙坑是用來跳高跳遠的,沙坑裡的沙子有年頭了,原來的黃沙都變成黑褐色了,這裡也是我們低年級孩子們最愛來的地方,每次到此玩耍後,指甲縫都是黑的。

在學校的西牆邊,有一個長方形的一層建築,這就是學校的禮堂。禮堂裡有舞臺,木地板,平時的主要功能是用來打乒乒球的。屋裡大概放了十張左右的乒乒球桌,球桌擺放的很有規律,從南到北,乒乒球桌以破舊的程度依次遞減,南頭的幾張乒乓球桌最新最好,到了最北頭的球桌,破舊不堪且東倒西歪;打球的人亦是如此,高年級的校隊的學生們在南頭,手握海綿反膠板,技藝高超,一來一往,煞有介事;我這些握著橡膠板或光板的中低年級孩子,只能在最北頭的幾張桌子上玩兒,而且一大堆人窩在那兒,一人打不了幾個回合就該上課了。低年級的孩子們即使打不上,也沒人敢到南頭去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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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記憶裡的六十年代校園平面圖

高年級樓的北邊,是一排挨著學校北牆的低矮平房,這裡,就是學校的教工食堂和員工宿舍。教工食堂很小,看樣子只能供三、四十人蒸飯,員工宿舍也就是十來間非常簡陋的筒子房。記得文革初期,學校把幾個打成牛鬼蛇神的老師抓起來,就關在這裡。那時,我們部隊的孩子由於根紅苗正,被吸收為紅小兵,負責看管牛鬼蛇神。輪到我值班時,一大早,我到校傳達室領出鑰匙,來到關押牛鬼蛇神老師的房間,打開房門,讓老師出來透透氣;門開後,被關了一夜的老師出門的第一件事,就是急不可耐地端著夜壺撒丫子直奔廁所。

二,我的老師們

實驗小學,張開懷抱,歡迎我的來到。在這裡,我讀了五年書,從1963年到1968年。五年裡,許許多多優秀的老師啟蒙教育了我們,園丁們把他們的知識和才學傳授給了我們,使得我們能夠在人生受教育的初始階段,聆聽了他們精彩的教學,吸收了知識的養分。很多老師留在了我的心底,尤其是班主任的印象更加深刻。1968年至今,一別50年,中間居然沒有任何聯繫,更不要說見面,也沒有他們的哪怕是一星半點兒的信息。就這樣,我仍然記住了他們中間我最熟悉的幾位老師的名字、模樣和音容笑貌。

首推我兩任班主任。從1963年的二年級到1965年的四年級,我的班主任是實驗小學的教導主任張淑莊;1965年三年級到1968年畢業,我的班主任是鄭李端。張淑莊老師的名字一聽就是女老師,鄭李履端則是男老師。二位班主任陪同我們一起走過小學的五年時間,當然印象極其深刻。

張淑莊老師大概30多歲,梳一個當年很流行的知識女性的齊耳短髮,顯得幹練知性。她即是實驗小學的教導主任,也是優秀的語文老師,還是我們的班主任。在班上,我不屬於優秀學生,既不是班委也不是隊委,當然不在老師的眼界之列。之所以我能被張老師餘光掃到,就是我的作文在班裡眾多學生中屬於上佳。小學生最忌寫作文,老師一佈置寫作文大家都會撮牙花子。可我偏不,一說寫作文,打開方格作文本,提起筆來,雖不是妙筆生花,但至少一氣呵成。每次,作文基本都在“優”字行列。記得我的一篇遊記作文《登金雞山》頗具文采,張老師讚賞有加,還在班裡作文講評會上作為範文好生評價了一番,搞得我既飄飄然又羞羞赧。文革初期,我善於作文的一技之長得到了充分發揮,四年級的我,居然能炮製出一篇聲討牛鬼蛇神的《勒令》檄文。雖是應用文章,沒什麼文采可言,而且抄襲成分頗多,但格式規範,語言鏗鏘,雖不振聾發聵,至少令人生畏。然後印成傳單,到處發放,表示我們紅小兵也響應老人家號召參加文化大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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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金雞山

鄭履端老師20多歲,正是年輕氣盛,瘦瘦的身材,稜角分明的臉龐上駕著一副眼鏡。他也是語文老師。語文老師當班主任得天獨厚,對語言文字得心應手的駕馭使得他們更容易做學生的思想、教育和引導工作。鄭老師語文水平不錯,尤其寫的一手好板書。他擅長仿宋,粉筆字在黑板上工工整整、稜角分明。鄭老師也很嚴厲。你想啊,在那樣一種年代,平時斯斯文文的孩子都蠢蠢欲動,調皮淘氣的孩子基本都要上房揭瓦了。他帶我們班的這幾年實屬不易,特別是文革期間,學校基本停課停學,小學校園居然也和社會上一樣,亂成一鍋粥,他靠著年輕氣盛,把大家管的服服帖帖。每當學生們做錯了什麼,他會在講臺上一刻不停地訓大家半小時,訓夠了,大家才鬆一口氣。實際上,我們的小學生涯也就到四年級,五年級和六年級基本沒有上過課,有的話,也是學工學農軍訓,昏昏噩噩地度過了兩年,到了1968年夏天,我們小學畢業了。鄭老師作為我們小學的最後一任班主任,甚是沒有告別就分別了。

除了我的班主任我記住了他們的名字外,其它曾經給我們授過課的老師名字基本都沒有記住,唯獨一位年輕的女老師,名字居然牢牢地留在我的記憶裡。她就是我的算數(那會子尚未叫數學)老師何光齡。有人問了,為什麼其它老師都沒有記住,偏偏記住這位年輕的女算數老師呢?是不是很漂亮?你還別說,英雄所見略同。大概讀三年級時,有一天開學後的第一堂算術課,班主任張老師領進課堂一位卻生生的年輕女老師。張老師介紹說,這是你們的新算術老師,叫何光齡,今年剛剛來到我們學校教大家算術,大家歡迎!就這樣,我認識了這位不到20歲的女算術老師。何老師眉清目秀,圓圓的臉龐上充滿和氣,兩條過肩的辮子又粗又黑,一笑起來彷彿春天來了。這麼漂亮的女老師站在講臺上,都讓我情不自禁地喜歡上了她的算術課。她一直教我們到四年級。

還有一位音樂老師給我留下的印象極其深刻,他的名字叫林楓。林老師高高瘦瘦,好像40掛零。他給我們的印象,與其說是音樂老師,不如說是說書老師。同學們很喜歡上他的音樂課,因為老師除了教大家唱歌外,還給大家講故事。要知道,小孩子們最愛聽故事,林師就抓住了孩子們的心理,讓大家認認真真聽課,認認真真唱歌,認認真真學會。學會了唱歌還未到音樂課下課鈴聲,林老師就會講一個故事來犒勞大家剛才的認真。顯然這是一種激勵,結果屢試不爽,形成規律。林老師瘦瘦的身軀裡不知哪裡來的那麼多故事,或許是老看小人書或《故事會》什麼的。但有時我發現他也會生編硬造故事,一點兒都不精彩,有點兒糊弄人!每當此時,我注意力顯然轉移,斜眼看看同桌的女同學,她仍津津有味地沉浸在林老師自編自導故事情節裡。從此我悟出一個道理,故事可以用來編的。不管怎麼說,林楓老師的音樂課,給我們留下無數精彩的故事。非常可惜的是,他講的那麼多的故事居然一個也想不起來了。

還有教我們美術課的林之本老師,教我們體育課的鄭霖老師;當然,還有當年的校長梁孝忠等等,他們,或深或淺地都會在我的記憶中出現。

三,我的同學們

同班五年,如果擱在大學,同學之間肯定終身難忘;如果放在中學,同學之間也會記憶猶新;放在小學,同學之間基本記憶模糊。再好的記性,分別50年,又無交往,能夠記住同學名字的不是天才就是鬼才。我既不是天才也不是鬼才,所以只記住了幾個人,印象比較清晰的,一個名叫甘曉笛,一個名叫陳保力。

甘曉笛之所以能夠被記住,就是他會打架,在班裡打架排第一,會打架的孩子一般都會被崇拜,成為大家的頭兒。文革期間,我們紅小兵也模仿大人鬧革命,但不知道做什麼才算鬧革命。甘曉笛出主意,我們可以乘坐公共汽車,在車上為乘客誦讀老人家語錄。一拍即合,我們在五四路口登上了去火車站的5路公共汽車。那會兒,只要是革命,公共汽車的售票員也不敢阻攔我們,我們也不買票,大搖大擺地上了汽車。上車後,售票員一看上來了一群10歲左右的毛孩子,氣不打一處來,乜斜的眼睛裡都是眼白。本來開往火車站的公共汽車就擁擠,無端又上來一群不該上來的自稱鬧革命小學生,又沒法往下轟,只好忍著。在車上,甘曉笛帶著我們隨著汽車的搖搖擺擺、晃晃悠悠,斷斷續續地念了幾段最高指示,車就到站了,這一段短暫的“革命”宣告結束。

還有一次,學校組織登鼓山。上山時,我們跟著老師走石階登山。下山時,甘曉笛出主意不走階梯走山路,結果,我們班的30幾個男孩子在他的帶領下,漫山遍野地亂竄,尋找下山的路。走著走著,眼看離山腳只有兩、三百米時,一個瀑布群赫然橫亙在我們面前,後來才知道,這就是鼓山著名的“天石灘瀑布群”。瀑布不寬,大概二、三十米左右,秋天枯水季節,瀑布基本沒有水,但是黝黑的岩石上青苔密佈,一看就很滑溜。最要命的是瀑布自上而下非常陡,坡度至少在七、八十度。如果我們要下山,必須要邁過這個瀑布,否則無路可走。到底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我們手拉手慢慢趟過瀑布。走在瀑布的岩石上,朝上看,涓涓細流流往下流,朝下看,光滑的岩石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山腳,大家心裡頓生一絲害怕。就在我們即將趟過瀑布時,只聽一聲慘叫從瀑布上方傳來,大家不約而同朝上看,只見班裡的一位同學屁股和後背著地,順著瀑布岩石飛速滑下來!卻原來,還有幾個同學是從我們上方的瀑布趟過去的,誰知這位同學腳下一滑,就出溜兒了下來。所有人都心裡一涼,完了!誰知老天有眼,瀑布上的一個被水流衝擊出的凹坑,居然擋住了迅速下滑的快要自由落體的同學。此刻,他已經滑行了20多米,如果沒有這個坑,只有到200多米的山腳見了。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同學的毫髮無損,著實把甘曉笛和我們都驚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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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山瀑布

陳保力被記住,完全是因為他有畫畫天才。他完全是自學成才,小時候喜歡寫寫畫畫,慢慢畫出一些名堂。當然,他喜歡畫人物,尤其擅長畫連環畫。陳保力天生左撇子,用一支鋼筆作畫,我們習慣了右手寫字的人看了好生彆扭。文革期間,課堂紀律鬆懈,陳保力可以乘機作畫。他把大白紙裁成巴掌大小,裝訂成冊,然後替同學們畫小人書。有一次,他得閒暇,我便喊他為我作畫一本。他便答應,替我畫了一本反特連環畫《夜半鈴聲》,故事情節大概是解放初期我軍偵查員破獲美蔣特務的故事。十幾頁,很精彩!


2019年春節期間,我回到了福州。有一天,我從旗汛口沿著東街向東走,忽然一個沿街大門出現在我眼前,定睛一看,大門旁圍牆上“福州實驗小學”六個大字赫然入目。母校,一別50年,今天我又看到你!寒假期間,校中無人,只有傳達室裡一位依拔。我試探地問問,能否進入?依拔問,你是誰?我答道,這是我50年前的母校!依拔說,都放假了,裡面沒人。於是,我隔著柵欄們往裡瞅,原來一進門的大平房已經被一座高大的教學樓所取代,整個校園被此建築完完全全地擋住了。無奈之下,我留下兩張照片,權且作為對我50年前母校的一種懷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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