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三〇〇〇(續1)

此時水面除了瀑布帶來的巨大沖擊倒是一片平靜。剛潛入水下時倒還不覺得怎樣,只是溫度要比水面上高些,向前潛了一段後似乎有股力量拉著他向前,越靠近瀑布,這種力量就越強,加之水性一般,潛了離瀑布還有一小半的距離就再也憋不住氣,急急地浮出水面換一口氣,仍然潛入水下向前游去,越向前遊越感覺那股拉力在使勁把他的身體往水底深處扯去,越往前越感覺瀑布衝擊形成的阻力越大,於是再往下潛了一截,終於洪水形成的瀑布透過水麵砸在他的背上,像是被人用木板狠狠地抽在身上,巨大的壓力壓得他胸腔快要炸了,胸口憋悶得難受。然後身體在洪水的衝擊下橫著越過瀑布,就像開閘一般隨著猛烈的洪水落進另一泊水裡,刺刀卻不知在哪裡掉了。伍志軒浮出水面,長長出了口氣,胸口的憋悶瞬間消失,只覺得這裡的水溫要比潭裡低一些。一個巨大的溶洞呈現眼前,著眼之間一片潭水,可惜瀑布透過的光線實在太少,幽深的溶洞不知延伸何處,內裡黑黢黢的,再遠些的地方卻看不清了。

伍志軒順著水流動的方向向前游去,昏暗之中越往前游水勢越緩,甚至不經意間竟然觸到了水底的岩石,試探著向前走了一段,時而踩到光滑、溜圓的石頭,時而被不知什麼時候衝到這裡的斷木殘枝絆一下,甚至有枯枝伸出水面老高一截,張牙舞爪地狠狠在他臉上撓了一把。

好在水是越來越淺了......一路戰戰兢兢,終於一腳踩在乾地上,似乎是個臺階,可惜光線到這裡已經太暗,再看不清周圍的環境,伍志軒重重地踩了兩腳,然後試探著又向左右、前邊走了幾步,差點被什麼絆個跟頭,伸手摸摸——長長的根鬚肆意地伸展,木質結構,像是一棵斷樹根,不知是什麼時候被水衝到這裡,可能是被岩石擋住了才沒有被沖走。站定之後一種腳踏實地的感覺讓他心裡油然而升起強烈的安全感,只不知這洞到底有多大,通向哪裡,前面還有些什麼東西?要是有個火把就好了......

正在懊惱沒法點個火把,突然又傳來一陣落水聲——似乎又有什麼東西被衝了進來。緊接著似乎聽見有人呼叫他的名字,只是瀑布水流的聲音太響,以至於聽不太清。伍志軒轉身望去只見兩三個黑影正拍水而來,呼叫自己的聲音更加清晰了——熟悉的四川口音。

伍志軒心裡一喜,有人來就好辦了,遂衝著水裡的黑影喊道:“老海,是你麼?”

“老伍?”然後就聽見老海抱怨:“這兒怎麼這麼黑呀?”

“這麼深的地下,又有水擋住了光能不黑嗎?”另一個聲音答道。

接著伍志軒就聽見一陣划水的聲音,然後又聽見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興奮地叫道:“我踩到地了。”

一陣噼噼噗噗的踩水聲後三個黑影同時出現在伍志軒面前。來不及多說廢話,伍志軒就問:“老海,有子彈沒有?”

老海還來不及喘上口粗氣,黑暗中也看不清伍志軒的表情,聽他開口就問有沒有帶武器,心下頗為不快,繼而又想或許有什麼危險,心下又是一陣緊張,遂答道:“帶了。”順手把他的捷克式輕機槍遞了過去。

伍志軒接過掛在胸前,又問道:“帶刺刀沒有?”

“帶了,你做什麼?”

“刺刀給我。”

老海將刺刀豎著遞到伍志軒手上,伍志軒接過刺刀,摸索著在那根差點將他絆倒的大樹根上挖出一個巴掌大的淺槽,然後又將部分挖出的木屑鋪在木槽裡,繼而問道:“你們的子彈呢?快,撬掉彈殼,把火藥都倒進槽裡。”

老海猛然一下醒悟過來——這傢伙是想點火,也不再問那麼多,取出一顆子彈小心地撬掉彈殼,摸索著將火藥倒在槽裡的木屑上,另外兩人也在黑暗中摸索著撬子彈,倒出火藥,一會兒功夫枯樹根上的木槽已經填滿,伍志軒又要過一把刺刀,雙手各持一把在填滿火藥的木槽上相互砍擦,試了幾次終於黑暗裡幾點細微的火星抨出,繼而眼前一亮,隨著“哧”的一聲,木槽裡的火藥瞬間燃燒起來,可惜那樹根在洞裡時間久了,蓬鬆的木屑含水較多,並不能一下點燃,伍志軒用手摸摸——樹槽表面倒是被火藥灼出了一層碳,遂指揮幾個人繼續撬彈殼,填火藥,怕子彈不夠,這次只裝有一半,伍志軒便讓大家停手,再次打出火星點燃火藥,木屑仍未被點燃,如此反覆幾次,三個人帶的子彈快用光了,大家心裡一陣焦躁——再點不燃,只得先回去向團長報告,然後再取些子彈回來。許是木槽裡的炭已經足夠厚了,再加上幾次火藥燃燒已經將木屑烤乾,就在大家幾乎要放棄的時候,木槽裡竟然閃出一絲絲火星——真是此刻再沒有什麼比這一絲火星更令人興奮了。伍志軒小心翼翼靠近木槽——像是怕驚動熟睡的孩子,輕輕向著火星吹氣,老海他們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隨著“啪”一聲炸響,木槽裡竟然躥起了火苗,幾人仍是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將它熄滅。伍志軒將沒有用完的木屑堆在火苗旁,像是湊熱鬧一般——剛才還扭扭捏捏不肯燃燒的木屑和樹根此時爭相發出“噼啪”響聲顯示自己火熱的情感。

溶洞一下明亮了起來,燃燒的枯樹根一小半竟然陷在一道人工打磨出來的石槽裡,石槽兩端與另外兩條石槽相連,再連接其他石槽,形成一個巨大的六邊形結構。遊目一望洞內竟然頗為寬闊,似一個足可容納一兩千人的大廳,緊貼四壁架滿了不知什麼材料搭建的多層架子。一條波瀾不驚的地下河穿廳而過,在“大廳”正中分成六道小渠,小渠又與六邊形的石槽相連,只不知流進石槽的水從哪裡排走。廳頂穹隆,一個巨大的六邊形圖案佈列其上,似乎正與地面的六邊形石槽遙遙相對。圖案中心及六隻角上分佈著不規則的淺洞,圖案周圍倒吊著許多大小不一、灰白色的石鐘乳,有些正往下一滴一滴地滴著水,有些石鐘乳已與地上的石筍連在了一起。廳週四通八達,在每條水渠的盡頭(也即六邊形的角)都有一個岔洞,可怖的是每個岔洞口都散佈著一些骷髏——有動物的,也有人的。幾個人借火光走向最近的岔洞,伍志軒突然覺得不自在起來——總好像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張望一週——火燒得更旺了,奇怪的是六邊形的石槽裡竟然也噴出了火苗——要知道石槽是與地下河分流成的水渠相連,石槽裡應該滿是流水才對,怎麼會燃起來呢?此外除了他們四人,哪還有別的生命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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