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女大學生在校中毒身亡,警方查看宿舍監控發現奇怪現象

故事:女大學生在校中毒身亡,警方查看宿舍監控發現奇怪現象

每天讀點故事APP簽約作者:劉小震雲

1

2034年10月,馬路兩旁的法國梧桐開始落葉,清潔機器人忙得不亦樂乎,吞嚥著下墜的秋天。高光晨跑時感受到一絲清涼,但他不願嘗試自帶發熱功能的皮膚衣,他鐘愛傳統針織衣物的摩擦和質感,或者說,他拒絕改變。作為一個Timer,像他這樣保守,可謂鳳毛麟角。

早上八點,高光準點來時空犯罪中心打卡,與他的接線員張雨晨打過招呼之後,開始一天的工作。麵包機叮鈴一聲,跳出兩片焦黃噴香的麵包片,張雨晨抽出一片,邊吃邊介紹案情。案件發生於1994年11月24日的北京,某高校一名女生中毒而死。

死者名為楊玲,為該大學化學系物理化學和儀器分析專業學生。

檔案記錄了死者發病症狀,起先是胃部不適,肚子疼痛,無法下嚥,隨後幾日頭髮開始脫落,並迅速掉光,與此同時有蟻走感,足趾、足底及足跟疼痛,輕觸皮膚有灼傷感,雙足踏地時愈發劇烈,以致無法站立。楊玲曾在同學攙扶下去校衛生室就診,大夫以為是吃了不潔的食物,只是開了兩盒氟哌酸。

事後法醫查明,死者系鉈中毒。經過警方調查,排除他殺;一開始有人提出自殺,但可能性不大;鑑於楊玲上課的實驗室就能接觸到鉈,於是懷疑其誤服。鉈中毒的含量無需太多,成人最小致死劑量為12mg/kg體重,楊玲體重約為50kg,超過0.6g就足以致命。也許是她做實驗時不小心沾到手上,又用沾了鉈的手吃饅頭,使毒物進入體內。

但不管授課老師翟峰還是楊玲家長,都表示楊玲是一個膽大心細的女孩,絕不會如此粗心大意。翟峰口供表明,實驗室的鉈由他本人嚴格管理,並未失竊。

楊玲父母還提供了一個非常值得注意的線索,楊玲有潔癖,且不說飯前洗手,就連摸了他人的杯子或者課本也會用消毒液反覆清洗,即使毒物做實驗時沾在手上,也不會保留太久。

“警方也不是想當然結案,”張雨晨說,“我仔細查看過卷宗,確定楊玲鉈中毒之後,警方把楊玲同學,尤其是同宿舍五個女生列為重點調查對象,倒是發現一個可疑人物,就是睡在楊玲下鋪的錢薇。”

張雨晨把麵包片咬在嘴裡,雙手在桌面敲擊一番,捏住其中一個頁面,拽到空中,上面碼著錢薇幾點嫌疑:

一,錢薇是宿舍內除了楊玲之外唯一可以接觸到鉈的學生。

二,楊玲的茶缸在錢薇的行李箱中翻出。

三,楊玲鉈中毒的消息傳開之後,班裡流行起一則新聞,聲稱楊玲中毒是因為她父親周漸新,楊玲在家中沾染,而非學校。

這件事被查明是謠言,最初的造謠者正是錢薇。

“有什麼問題嗎?”張雨晨問道。

“第二個疑點,楊玲的茶缸為什麼會在錢薇的行李箱?這很容易就讓人聯想到,錢薇通過楊玲的茶缸下毒,擔心暴露而處理兇器。”

“沒錯。當時的警察為此展開對錢薇的問訊,她大方承認自己的確有小偷小摸的毛病,不僅楊玲的茶缸,其他同學的生活用品她也偷過。這點錢薇舍友也給予證實。這樣一來,反而洗白錢薇下毒善後的嫌疑。警方也檢查了楊玲的茶缸,並未發現鉈殘留。”

“資料顯示,錢薇是北京人,家境殷實,怎麼會偷盜這些不值錢的玩意?”

“你這就是想當然了,偷盜跟抽菸一樣,是有癮的;偷竊不一定是為錢物,僅是偷竊本身就讓人慾罷不能。還有其他問題嗎?”

“有,楊玲的父親為什麼叫周漸新?”

“是這樣,楊玲父親叫周漸新,母親叫楊靜之,他們一共有兩個女兒,楊玲是老二,隨母親姓,楊玲還有一個姐姐叫周瑾。你猜怎麼著?周瑾在1989年4月青城山春遊時意外墜崖。這世間最讓人悲傷的事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他們送了兩次。”

“我會給他們一個交代。”

“這次案件不同於以往的刑事犯罪,很難確定第一案發現場,有可能 是宿舍,也有可能是實驗室,或者其他楊玲出入的場所;且案件發生於女生宿舍,也不利於你蹲守。”

“我會見機行事。”

高光並沒有張雨晨那樣患得患失,這又不是他第一次執行任務,而且,這也不是他第一次去1994年的北京,連當時的環境和背景摹寫都省了。他更換了一身90年代常見的毛衫和絨布長褲,站在時空穿梭機,與張雨晨進行時空旅行前最後的對話。

“CTC(closed timelike curve,閉合類世界線)建模成功……

“光錐建模成功……

“量子耦合成功……

“前往時間為1994年11月12日,返回時間為1994年11月30日,旅行時長設定為20天——”

“行了,倒計時吧。”高光打斷張雨晨。

“開始倒計時:10,9,8,7,6,5,4,3,2,1。祝你在過去愉快!”

2

怎麼可能愉快?這是查案,不是旅行。不過,相比警方焦頭爛額的“進行時”,高光的查案可謂開啟上帝視角,他可以在案發之前接觸死者和潛藏的兇手。

他來自未來,知道大致(有時是準確)的作案時間,案發地點,正如張雨晨前文提到的“蹲守”,高光甚至不用偵查,只需等待——等待兇手現身,等待落網。這種感覺就像看一篇事先被劇透的推理小說,很難說有什麼驚喜。這本來就是工作而已。

唯一驚喜,楊玲本人比照片漂亮很多,讓人眼前一亮、心裡一動那種。這幾乎是板上釘釘的,1994年,既沒有美妝,也沒有美顏,照片誠實地反饋了她的真實相貌。其他幾個與案件有關的人員照片,高光也都用心留意,包括楊玲父母、老師翟峰以及五個室友,她們分別為錢薇、祁莉亞、李冰、江畔和孫蕾。

楊玲死亡時間為11月24日,考慮到中毒症狀有緩衝期,高光選擇來到11月12日,提前觀察。根據卷宗記錄,楊玲感到不適的時間為11月19日。

高光當然不能去女生宿舍踩點,但這並不意味無法把控全局,畢竟他來自未來。高光調出腕錶的操作頁面,遠程在楊玲宿舍屋頂安裝一枚隱形全息攝像球,女生們的一舉一動都被囊括其中。這是Timer最常用的取證手段,他早已克服偷窺的心理和道德障礙,不過是工作而已。

幾天過去,傳回的宿舍影像沒有任何異常。期間,高光一直跟蹤楊玲,也沒有什麼發現。他不能上前對楊玲進行問話,更不能走到她面前,告訴她,喂,你就要被毒死了哦。

Timer守則第二條:除非必要,禁止與當事人直接交流。不僅是當事人,Timer還應儘量避免和任何一個當時的人溝通,如果調查需要,則以案件關係網最疏遠的人群為挑選原則。

楊玲這段時間很忙,幾乎沒有自由活動,她要去民樂社排練,為即將到來的校慶演出做準備。她有兩個節目,一個是民樂社的合奏,她是領演,還有一個二胡獨奏。

楊玲在今年暑假剛剛榮獲全國高校藝術表演獨奏組二等獎。此外,楊玲還會在晚上去校游泳館和隊友訓練,她是北京市游泳二級運動員,要代表學校參加明年的全國大學生游泳比賽。肯定不會自殺,這個年齡,這樣青春,她正在驕傲地綻放,怎麼會選擇凋零?

鉈中毒的先提條件有兩個,第一,犯罪嫌疑人必須獲取足量的鉈,第二,必須讓楊玲服用。翟峰說過,實驗室的鉈沒有遺失,那麼兇手一定還有其他渠道。

下毒的方式多種多樣,可以摻入楊玲進食的餐飯,也可以抹在楊玲的牙刷上,考慮到後者需要多次作案才能積攢致命劑量,勢必會增大風險,所以在食物中投毒的可能性最大。再者,楊玲中毒症狀是突發,也符合一次攝入過量的反應。當時沒有外賣,楊玲這段時間也沒有離校,涉及吃東西的場所只有食堂。

高光想象過1994年的大學食堂,無非是一排排打飯窗口,亂哄哄的校園廣播,制式的餐桌餐椅坐著嘰嘰喳喳的菁菁學子。等他真正跟隨楊玲來到食堂,才發現自己陷入思維定式。他怎麼都沒有想到,該校食堂只有餐桌沒有餐椅,師生皆站立吃飯。

楊玲的確講究衛生,其他學生到食堂直接排隊打飯,她則拎著布包來到洗碗池旁,從裡面拿出碗筷清洗一番,用軟布擦乾,才不慌不忙去窗口等候。高光觀察了兩天,楊玲總在固定窗口排隊,還有一次,楊玲插隊,直接把飯盆遞給師傅,後者沒有拒絕,給她盛滿。有同學對此譴責,打飯師傅絲不為所動。他非常年輕,文質彬彬,跟其他窗口的師傅明顯不同,而且,他看上去有些眼熟。

高光抬起胳膊,把表蒙對準年輕人拍照。這是一種時間分辨顯微照相術,具有量子糾纏效應,可以即時傳送到未來。張雨晨將此人照片投入數據庫,用相同渠道傳回此人信息。

金城?

怎麼會是他?

天底下竟然有這麼巧的事情。

至少有一件事可以解釋清楚,金城根本不是食堂廚師,而是學生,他出現在窗口是勤工儉學。之前幾次見面,金城曾經說過他家境貧寒,上大學的學費都是村裡人湊齊,因此在學校食堂幫廚不足為奇。只是,他為什麼會違反紀律,為楊玲開綠燈?

像他這樣的寒門學子,應該會非常謹慎和小心,珍惜學校饋贈的職位才對。

他冒著被人舉報和開除的風險為楊玲的插隊製造條件,一定有什麼原委。高光順便調查了此事,相對投毒案,摸清兩個在校大學生的關係要簡單得多。

高光跟蹤金城,發現後者在一天傍晚遞給錢薇一隻信封。高光以為那是金城寫給錢薇的情書,後來才知道,錢薇只是紅娘或者說郵遞員,真正收件人是楊玲。跟他想得一樣,金城跟楊玲是同班同學,從入學起就喜歡楊玲,而且進行過表白,楊玲沒有明確拒絕,也沒有明言接受。

同學們都說,金城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說金城被楊玲耍了,她故意吊著金城;不僅如此,楊玲跟許多男生都有些曖昧,其中不乏其他女同學的男友。楊玲對此不以為然,她並沒有主動接近和獻媚,如果一定要找問題,問題也是出在那些男生身上,誰讓他們不潔身自好和不自量力。像金城投遞的情書,楊玲每個禮拜都能收到幾封。

“楊玲眼光特高,根本看不上這些窮學生。她各個方面都力求完美,學習,游泳,樂器,英語演講,等等,她當然也想要一個完美的白馬王子。我看你哥們也沒戲。

別費這個事了,以免自取其辱。金城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高光找到祁莉亞,謊稱自己同學想要追求楊玲,請祁莉亞轉交情書。以上,是祁莉亞的結論。祁莉亞穿著打扮透著一種極力擺脫鄉村氣息的信號,反而欲蓋彌彰。

祁莉亞有意跟高光多聊幾句,推銷自己,後者見情況不對,連忙告退。他並不是嫌棄1994年的女生太過老土,他只是單純不懂得與女生相處。任務之外的話題,他一句都不想編排。

11月18日,楊玲和錢薇一起去實驗室,課後楊玲很快出來,錢薇卻遲遲沒有離開,應是幫老師收拾實驗用具。高光思想一下,沒有跟蹤楊玲,而是守候錢薇。錢薇走出實驗室時神情有些緊張,四處張望,顯然有事。高光一路跟她到操場,發現她與宿舍另外幾人在看臺匯合,唯獨沒有楊玲。她們圍成一圈,像在舉行某種神秘的宗教儀式。

“喂,金城,看球啊,看哪兒呢?”

高光聽見有人高喊金城的名字,轉眼望去,操場上正在進行一場足球賽,金城是場上一員,但他明顯心不在焉,其他人都扎頭盤帶,他卻在舉目四望,視線剛好掃過看臺上楊玲的舍友。他或許以為楊玲的身影也在其中吧,還真是痴心。

現在看來,錢薇的嫌疑越來越重,她很有可能幫助翟峰打掃實驗室時偷取鉈,至少具備作案條件,但翟峰的證詞怎麼解釋?又,假設她離開實驗室已經取得鉈,勢必會避人耳目,小心行事,為什麼帶著鉈跟其他舍友交頭接耳?

不過沒關係,他可是開了上帝視角的未來人,一切過去都會在攝像頭注視下重演。

什麼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才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撒出去的網要收回,好戲開場。

3

11月18日夜,高光反而睡了一個好覺,早起查看錄影,霎時驚出一身冷汗。(作品名:《烏合之眾》,作者:劉小震雲。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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