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中《晨雨初聽·這裡真安靜》的評析

余光中《晨雨初聽·這裡真安靜》的評析

“我到過一個地方,神秘的像寓言,抽象的像夢境。”開門並不見山,先生言辭飄忽,似意有所指。

先生說的地方,在新加坡。

新加坡,在二戰中,是大和兵矢射至極限的地方,一個東亞南部的彈丸之地、蕞爾小國。

新加坡,原是英國女王麾下在遠東最為珍愛的殖民地之一,所以,她的淪陷,令米字旗和大英帝國感到羞辱。14萬英軍的稍加抵抗,便解脫般地向4萬倭寇投降。

不列顛的戰鬥意志和尊嚴,僅此而已。

先生去的是個墳區,鬧市中陰冷詭僻之所在,連長住在新加坡的人,也不知其方位。這也是在二戰中,倭寇的葬身之地。

余光中《晨雨初聽·這裡真安靜》的評析

這裡只埋葬著三類倭人:

文人、軍人、妓女。

一,軍人。

寺內壽一,甲級戰爭罪嫌犯、陸軍大將、南方軍總司令,統率25萬日軍,5個月佔領東南亞,晉封元帥。曾以華北派遣軍司令官身份,調動日本陸軍向我華北各地,展開猛烈而持續地攻擊,此人雙手先後沾滿了中國軍民和東南亞華人的鮮血。1946年受審前病死,安葬於此。

難怪先生寫道,“幾乎沒有中國人會轉彎抺角地找到這裡,今天也算是你寺內元帥與中國人久別重逢吧,你躲得好偏僻,而我的目光背後,應是華北平原的萬里雲天”。

先生以恬淡詩意的言辭,睥睨的詮釋了日酋寺內壽一的萬死難贖和終受天誅。

寺內的墓塋,俯視著數萬日軍士兵的墓群;寺內的墓碑,是由與新加坡隔水相望,柔佛南部山上的石料製作的。

日俘借建造戰俘營房為由,且為了更好的紀念寺內元帥,他們甚至選派當事的日俘,在山上、日軍流血最多之處,開採石料、夤夜搶運、刻琢銘文、恭儀樹碑。

先生查閱的資料還說,即便被公審處決,活著的日俘,總是歷經千辛萬苦、千方百計地鏟到沾血之泥,彙集下葬在此處,立“殉難之碑”。

多年來,總有上了年歲的日本人,趕赴此處,獻酒上香,跪泣良久。

難怪先生對日俘星夜偷運石材的事,寫道,“低聲的呼號,受傷肩膀,搖晃的腳步,警覺的耳朵,尤其是月光下,那一雙雙不肯認輸服罪的眼睛……”

余光中《晨雨初聽·這裡真安靜》的評析

西方人,對戰俘營的管制,近乎縱虎歸山。

對倭寇曾經碾壓在他們身上恥辱,所表現出來的憤恨,僅此而已。

二,妓女。

倭妓分民妓和軍妓。民妓是由日本經濟蕭條時,最早航抵南洋營生的,軍妓則在日軍攻抵南洋後,隨軍而至。

《望鄉》中,有一個令人難忘的細節。倭妓死後,墓碑皆狠心地背對祖國。儘管她們的祖國,是她們心中如此魂牽夢繞、夢迴泣醒的地方。

此墳區的倭妓之墓也是如此。

不僅如此,墓碑,連真名也決絕不留。

皆以“德操信女”、“妙鑑信女”、“忍芳信女”之假名鐫刻於石上,唯恐在為國盡忠之後,會給自以為的聖潔美麗、實則惡臭盈天的倭國招腥惹臭。

可怕的顛足碎步、曼妙似水的倭國女人!這份倭國女人柔弱的決絕,再加上被砸碎了脊樑之後,在月光下,那一對對倭國男人的眼睛……

余光中《晨雨初聽·這裡真安靜》的評析

對這個侷促在環太平洋的火山地震帶上,既堅韌而又無底線的民族,任何毗鄰國家,都需要時刻枕戈待旦地提防它。

三,文人。

本名:長谷川辰之助,筆名:二葉亭四迷,倭國作家、俄羅斯文學翻譯家。著作:長篇小說《浮雲》等。首創言文一致體,成為倭國近代小說的先驅。

二葉亭四迷(古日語為見鬼去吧,為何取此名?)出生於下級武士之家。

雖啟蒙於明治維新的"開化革新"之時;卻深受中國儒家思想之影響,薰陶之深,甚至以嬗變於孟子之示的"俯仰無愧於天地"為矩;後受俄國文學及民主主義思想的洗禮,以文學和遠方,試圖改造明治維新時期倭國社會的現實主義文學家。

余光中《晨雨初聽·這裡真安靜》的評析

《浮雲》透過對地平線上,幾個凡人瑣事的描寫,批判了浮躁在空中的,倭國明治維新的"開化革新",譴責了倭國單純模仿西方文明的淺薄行為。

1908年,作為《朝日新聞》記者,被派往俄羅斯首都聖彼得堡,1909年,因病死於歸國途中,孤獨葬於新加坡這個墳區。位置恰好俯瞰著,隨後安葬在此的寺內元帥,和數萬日軍及倭妓的墓群。

四,評析。

文人、軍人、妓女。也許代表著,倭國二戰時期的某種格局。

傾向溫和、溫文爾雅的文官;拓疆激進、囂張跋扈的武官;屢被利用、又忠心披瀝的草民

明治維新後,倭國雖逐漸採取了文官制度。

由於維新的不徹底,倭國文官並不期望武官完全的不幹政。

再加上二戰以前,天皇已從幕府時代僅為象徵意義的神,走向了對社會政局的強力把控,況且,這種不東不西、不日不洋的體制,似乎一下子又適應不了已開始提速發展的日本工業經濟。

余光中《晨雨初聽·這裡真安靜》的評析

出於源自對所居住在火山地震帶上的深層次、本能的民族恐慌,出於對資源稟賦不足的不認命,出於倭國文官制度對軍隊鉗制的不夠,出於底層百姓對天皇的盲目尊仰,出於倭族一致對外時的團結和吃苦耐勞的性格。

平時深藏不露的戰爭惡魔,鬼使神差的在文官、武官、草民這三股力量共同推動下,在二戰時期,終於向周邊國家露出尖銳的獠牙。

先生說,“文人軍人妓女這個三相寓言竟然隱匿於鬧市,如今沉澱成寧靜。民族、歷史的大課題,既在這裡定格,又在這裡混沌。……我走過許多地方,未曾見過如此具有概括力的所在,概括得令人有點難以置信。”

先生又說,“在這些墓碑間逡巡一遍,你會領受到人類精神中極其可怖的一面,這裡上下有序,排列整齊,傲骨嶙峋,好像還在期待著某種指令。”

至此,先生的文中意指,算是水落石出了。

當中國人民在公祭無端死於“南京大屠殺”的30萬冤魂之際,看過余光中先生的《鄉愁》和《晨雨初聽·這裡真安靜》的人,應該對先生的思鄉遊子之心痛徹心扉,對先生所隱示的,墓區裡的“某種指令”,也猶如寒冬飲冰,點滴銘記。

余光中《晨雨初聽·這裡真安靜》的評析

先生,一路走好!

祈願和平永在、戰端永不再啟。

余光中《晨雨初聽·這裡真安靜》的評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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