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如何“破解世界性难题”的?

孩子是如何“破解世界性难题”的?

孩子们在看书(图文无关)。(新华社记者 程敏/图)

我不知道再过几年,当“平静的湖面像镜子”“弯弯的月亮像小船”此类学习和考试接触得越来越多以后,女儿还能不能告诉我如此别样的世界性难题“解决方案”,还会不会有像今天如此令我惊讶的发散思维。

跟女儿视频通话,一时兴起,想跟她探讨“电车难题”,看看孩子的世界是怎么认识这个问题的。为了讲得更像故事、更卡通一点,我稍微改动了一下:

“小白兔开车出去玩,走到一个很陡很窄的下坡路时,突然刹车坏了,车子飞快往前冲,怎么也停不下来。更糟糕的是,坡底下有5只小兔子正在玩耍,全然不知车子正冲向它们。小白兔焦急地四处察看,发现前面有一条岔路,车子可以拐到那里去,但那也很糟糕,因为岔路上也有一只兔子正躺在那里晒太阳。一边是5只兔子,一边是1只兔子,撞上去都可能会把它们撞死。如果你是开车的小白兔,该怎么办?”

女儿听我说完,不假思索,哈哈大笑说:“爸爸,你好傻喔,按喇叭啊!”我心里“咯噔”一下,些许震惊!这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答案!我们以往讨论时怎么都不自觉地陷入选择之中,从来没有想过“第三种解决方案”呢?

“喇叭坏了,怎么办?”脑子“断片”那么一会,我继续追问。“伸出头来大声喊啊!”女儿还是很快就回答。

“那些兔子都是被人绑在路上的,走不了。”我不断把情景引向“电车难题”的本来。女儿自言自语:“谁这么坏啊?”然后,思考片刻对我说:“那就自己把车开翻,然后跳车。”女儿始终不被我带入情景,让自己陷于“两难”之中,而是沿着“第三种解决方案”在想这个事。

我也就此打住了,不能逼迫孩子于选择中。最后,女儿跟我说:“爸爸,肯定还有别的办法,我想想,你也要想想,我们下次打电话时再看看。”

也是一个世界性难题,女儿说自己“解决”了。

那天,女儿一早起来高兴地跟妻子说:“妈妈,我一过新年就解决了一个世界性难题。”“什么世界性难题啊?”爱人好奇问她。“就是先有鸡还是先有鸡蛋啊(这个问题以前我跟她探讨过,但被我问住了)。事情是这样的,从前有一只鸟,它很懒,吃饱以后就待在窝里,也不出去走,也不飞,慢慢它就越来越胖了,就飞不起来了。然后人们就把它叫作‘鸡’,还把它抓来养。”

女儿没听说过菲利帕·福特,也不知道边沁的功利主义哲学,对达尔文的进化论也不甚了解,但她解决这两个“难题”的视角着实给我“上了一课”。

我们思考问题往往习惯性地走进社会为我们设置的思维“框架”,而这种“框架”是在长期的学习教育中悄然地在我们脑海中完成“议程设置”的。有人定义说这种遇到问题不自觉地进入预定“框架”的现象是一种“先入为主的偏见”,而且知识体系越牢固,这种“偏见”越明显。所以有玩笑说,“什么叫博士?让你知道如何坚持自己的偏见就叫博士”。这当然只是玩笑。但教育在教给我们知识的同时,确实也将我们带入既定的“框架”,进而影响我们的思考和行为。

卢梭在《爱弥儿》中写道:“我们生来是柔弱的,所以我们需要力量;我们生来是一无所有的,所以需要他人的帮助;我们生来是愚昧的,所以需要判断的能力。我们在出生的时候所没有的东西,我们在长大的时候所需要的东西,全要由教育赐予我们。”教育教给我们“生活常识”“生存技能”“人生道理”,让我们成为能够适应社会、适应时代的“社会人”。而实现这一功能的是人类社会、民族发展千百年传承中所蕴含在文化中的“知识框架”。因此,费孝通说,“人的学习是向一套已有的方式的学习。唯有学会了这套方式才能在人群中生活下去。这套方式并不是每个人个别的创制,而是社会的遗业。”

但是,这种“社会遗业”中所蕴含的“框架”在帮助我们成人之时,也对我们的思维产生了一种“塑型”,引领我们,也“束缚”我们。这似乎就是学习教育与人的自由发展之矛盾所在。人终究要成为“社会人”,学习教育的“框架”作用不能被抛弃,不然教育就成为“无源之水”,失去本来的意义。把握教育“塑型”与“自由发展”的关系,在于教会方法,而不是教知“答案”,特别是不能过度强调“标准答案”。天空不一定就是“蓝蓝的”,还有阴雨云雾;花开也不一定就在“春暖”,还有“秋菊凌霜”“腊梅傲雪”等。

过度地接触与背记“标准答案”,塑造的是孩子僵化的思维模式和“不动脑”的学习方式,是一种变相懒惰的教与学。女儿现在上一年级,我不知道再过几年,当“平静的湖面像镜子”“弯弯的月亮像小船”此类学习和考试接触得越来越多以后,她还能不能告诉我如此别样的世界性难题“解决方案”,还会不会有像今天如此令我惊讶的发散思维。庆幸的是,女儿所在学校的老师们比较鼓励学生的个人见解和质疑精神。

马克·吐温有一句名言:“我从来不让上学影响我的学习。”非常值得认真玩味。

(作者为新闻与传播硕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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