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喜剧之王》第一个镜头,用空镜成功勾起回忆杀。
茫茫大海。
是20年前《喜剧之王》里尹天仇站立的方向。
“努力!奋斗!”余音犹在。
下一秒,《疾风》音乐声中《演员的自我修养》登台亮相,是更标志性的符号,星爷迷都懂。
感动刚上涌,镜头拉远,是跳广场舞的大妈,情绪瞬间归位。
从出场开始,我便明白,导演周星驰选择自己杀死了过去的“情怀”。
你们说我玩旧梗炒冷饭?
那好,我就把它们一一端上来,再老实不客气地砸碎:
踩脚测试真实的疼痛反应(同样都是田启文受痛),这次却踩错了对象。
从背景音乐、镜头机位、服装道具到人物肢体细节完全复刻“我养你”梗,扭头开口直接破功“我男朋友来了”。
……
这哪是什么贩卖情怀,分明就是而立之后经历不惑已知天命的星爷,打向过往的一记寒冰掌。
同为跑龙套,从尹天仇到今次的如梦,那些梦想被人撕烂揉碎甩脸上的冷硬冰冷,只多,不少。
跟红顶白的娱乐圈成人残酷生存法则更甚其他,名字都不配有的龙套处于鄙视链最底层。
只要有露脸的机会,可以连工资都不要,“给盒饭就行”。
被倒吊被群殴,泡在冰冷水里瑟瑟发抖,多问几句就被骂得狗血淋头。
生气没用哭泣没用抱怨没用,只能自嘲地说句“好激动啊”。
不愿意去做,后面还有十人百人抢着上。这是弱肉强食的动物世界,抛下所有尊严,只盼一朝站上山头,称后成王。
最惨还不是拼,而是你不行,是你没得选。
内地女演员不同男演员,她们普遍意义上的花期短,怒放不过最青春的那十来年。尤其结婚生子后,不到顶尖的人大半只有两种选择:要不腆着脸继续扮少女被人骂“装嫩”,要不沦为小花身边的反衬,扮演絮叨市井的大姨大妈。
惨中之惨的如梦,年轻时都长得不够美。
致敬希区柯克的《惊魂记》,她一脱衣服就被轰下了场:
“这是谁找的替身?皮肤又松,又没有身材,屁股上还有痣。”
她拼了十来年,努力磨练表演,也比不过身边压根没想当演员的室友,只因漂亮走在路上都能被选中当女主角。
不死心拉下脸毛遂自荐,搞得导演忍不下去,一问一答看得人哭笑不得:
“你觉得你有机会吗?”
“我有。”
“你永远都没有!”
“永远是多远啊?”
“永远就是从现在直到宇宙毁灭!懂了吗?”
“那……宇宙毁灭之后呢?”
她笨拙的坚持,可笑可怜可叹又可气。
就跟《喜剧之王》里莫文蔚训斥周星驰浪费一样,如梦不明白她不合时宜的倔强,耽误的是别人的努力与梦想。
导演正和演员商量剧本,她以外卖员的身份插进来,又是毛遂自荐又是要微信,一而再再而三,导演从善意的谎言到不耐烦的敷衍直至失去耐性的发飙,讲出血淋淋的真相:
“人类最大的灾难就是你这种人,又不行,又没有自知之明,还不死心,整天出来搞事情。”
命运给我们的价码,有时甚至一出生就标好了溢价。
好比如梦,没貌没钱亦没才。别人杂耍唱歌分分钟入戏,而她呢?机会摆在眼前居然紧张到酝酿不出情绪。
人啊,年轻的时候,总以为只要努力,就能感动所有人成为生活的主角。是要经过一次次风浪捶打,方会懂自己只是陪跑的龙套。
真正的毒鸡汤是什么?“天才就是1%的灵感加上99%的汗水。”
但那1%的灵感或者说天赋才是令你不泯然众人的关键呀。
没错,很多时候,努力虽无耻亦无用。
“算了吧,这是命。”
残忍吗?更残忍的是,成年人的绝望,就是崩溃之后还必须要假装坚强。
无论遭遇什么样的羞辱,都要默默承受,打掉牙齿和血吞,对家人报喜不报忧:
“这儿每个人都很喜欢我的。”
电影里最戳心的地方,便是如梦和家人彼此假装很好,彼此假装我们真的以为你过得很好。
看着自己的掌中宝在外面摔得灰头土脸,父母帮忙争得头破血流,也不过只争来一份盒饭,还得小心翼翼发问:“你不知道我是谁吧?那就好。”
这一幕呀,看着看着,笑着笑着,我就想哭。
觉得狗血和虚假?那是你没切实体会过生活的獠牙。
饰演如梦的鄂靖文,今年30岁了,已经跑了整整5年几乎没有一句台词的龙套。
为了圆梦,她曾在小品里被人喷水被人用脚踩头,换来台下的哈哈大笑。
更早年间的周星驰,跑龙套时看尽白眼:“有一次觉得自己的台词说得不够好,但是跑龙套的角色,根本没人在乎。为了能重拍一次,我只能跪下求导演。”
而被更多人吐槽的“光明尾巴”,你们有没有想过是另外一种可能?
王宝强饰演的马可来到如梦家,说她被周星驰的新电影选中了,但手机没网络查不到。
或许,从马可踏进门那刻起,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重回庸碌生活的“如梦之梦。”
所以,周星驰能选中寂寂无名的她;所以,父母会欣然给她几秒内定好头等舱;所以,才艺只有用手学放屁的她只凭照搬前男友做戏就能入围;所以,她最终在《天鹅湖》音乐中闪耀登台。
伤害过她的,爱过她的,关心过她的,一起陪她见证这刻辉煌。
最初《天鹅湖》有两个不同的结尾,通常是混合上演:第一个版本里王子被幻象所惑,最后与公主双双逝去;另一个则是爱情战胜邪恶的大团圆戏码。
曾经,卖猪肉的凌凌漆、开妇科诊所的零零发、死跑龙套的尹天仇……他们有着和自身悬殊极大的梦想,并为之热烈而执着地活着。毕竟,“做人如果没理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分别?”
如今,这个潦草仓促的收尾,更像是周星驰埋藏的闷雷,炸痛清醒的人,快乐愿意做梦的追梦人。
一个朋友说得好:“它用错位的喜剧讲一个广泛的人生悲剧——拥有‘错误’的梦想,要不要固执地反抗。只要还有不认锤的追梦人,这个悲剧就前赴后继 ,永不停歇。”
这出错位的喜剧,分明就是一个广泛的人生悲剧。
正如丑陋的女巫永远当不成睡美人,所有你们以为的柔软和温情不过是一场大梦。
至于为何要“造梦”?导演都在电影里回答了:春节档嘛,张彻盘肠大战那套拍不得,用香肠就可以啦。
人生如梦,人活梦里,不妨潇潇洒洒或轰轰烈烈,大过年的,与有情人做快乐事,岂不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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