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西路軍餘部的悲壯歷程

來源:中國共產黨新聞>>黨史頻道,厡載《黨史文匯》

解密:西路軍餘部的悲壯歷程


1937 年3 月14 日夕陽西下時分,肅南縣康樂鄉石窩山,西路軍總部和第九軍剩下的部分同志,在三十軍二六八團掩護下,集中到了石窩山頭,舉行西路軍軍政委員會會議,會議作出三項決定:第一,將現有3000 多人就地分散遊擊,保存力量,待劉伯承率領的援西軍渡過黃河以後,再去會合;第二、陳昌浩和徐向前離開部隊,回陝北延安向黨中央彙報;第三,成立西路軍工作委員會,由李卓然、李先念、李特、曾傳六、王樹聲、程世才、黃超、熊國炳8 人組成。李先念負責軍事指揮,李卓然負責政治領導。新編成的三個支隊是:王樹聲、朱良才率九軍剩下的300 多步兵和100 多騎兵為右支隊,約500 人,到右翼大山打游擊;畢佔雲、張榮率特務團一部、傷病員、婦女團餘部及總部幹部為一個支隊,就地堅持游擊戰;李先念、程世才、李天煥率三十軍千餘人為左支隊,到左翼大山打游擊。西路軍工委會隨左支隊行動。

血染紅旗飄祁連

左支隊已經出發了,右支隊全體指戰員也整裝待發。王樹聲、孫玉清、杜義德帶領交通隊走在前面,朱良才和方強走在隊末收容傷員。李聚奎和徐太先在路邊等電臺。

黎明即將到來。白天是敵人的世界,王樹聲命令大家全部上山。王樹聲登上山頂,想尋找自己的隊伍卻看到敵人的騎兵在山徑路上追了上來。他急忙率領20 餘人跑下山去,翻過另一座山頭,擺脫了敵人的追擊。捱到傍晚,李聚奎、朱良才、徐太先、方強集合部隊下山,清點人數時發現又少了一個連,他們率領三個連200 多人,跑到了康隆寺山上。敵人的騎兵發現了他們,飛馬追趕過來,把200 多疲憊不堪的紅軍戰士衝散了。

天色灰暗,馬家軍鳴鑼收兵。李聚奎他們從各自的躲藏處走出來,向山下走去,沿途又收攏了200 多人。他們帶著這支拼湊起來的部隊掉頭向西,循著三十軍的腳印追了一天,三十軍的腳印消失了,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片馬蹄印,把大路小徑踩得稀爛。這顯然是馬家軍追趕三十軍留下的痕跡,他們掉轉頭,帶領部隊又轉回到康隆寺,打算就地打游擊。可是還沒等他們喘過氣來,馬家軍又衝過來了,壓縮了包圍圈,小股兜剿,他們幾次被敵人衝散,只剩李聚奎、朱良才、徐太先、方強和十幾名通訊員,右支隊不存在了,交通隊不存在了,就地遊擊的打算成了泡影,遂決定分散下山,渡過黃河回陝北去。

幹部支隊戰祁連

西路軍軍政委員會決定,由西路軍總政治部敵工部長曾日三,總部五局偵察科長畢佔雲組織幹部遊擊支隊,就地打游擊。幹部遊擊支隊成立了軍政委員會,主席兼政委是曾日三,副主席兼支隊長是畢佔雲,委員有張琴秋、歐陽毅、劉瑞龍、張然和等。軍、師幹部就有好幾個,精英成堆,要是去開闢根據地,擴大武裝,幾個軍的隊伍很快就可以拉起來。可是眼下卻是蛟龍困淺灘,這麼多的高級幹部集中在一起,能供他們指揮的只有一個不滿員的步兵連。

當天晚上,敵人一個團的兵力包圍了幹部遊擊支隊。曾日三、畢佔雲率領支隊倉促應戰,抵擋了一陣,終因寡不敵眾,潰敗了。畢佔雲率領幾個偵察員與張然和衝了出來,其餘同志,不是被打死,就是被俘虜。他們下了山,朝北走,遇到一條小冰河。冰面皎潔,腳印清晰可辨,為了迷惑敵人,他們掉過頭來倒著行走,在冰面上留下一行行迷惑敵人的腳印。過了河,他們叩開一戶牧人的帳篷,想討點吃的,帳篷裡住著一家三口人,一對夫妻和一個孩子,像是藏民。女的很熱情,拿出糌粑和羊肉給他們吃。張然和給了她一點珊瑚、瑪瑙作為酬謝,女主人喜出望外。張然和是爪哇人,個子矮、臉黑,很像藏民,他利用長相的優勢與牧民套近乎,為遊擊支隊的隊員爭得了一點吃喝和短暫的安全。

天亮了,敵人追來了,畢佔雲帶著偵察員先走。歐陽毅與張然和的腳被凍壞了,跑不動,在牧民的指點下,躲在後山上。不久,敵人也進了帳篷,他們看見女主人從帳篷裡出來,把敵人支到另一條路上走了。他倆走下山後,謝過牧民夫婦的救命之恩,在祁連山裡過起了“野人”生活。

面對敵頑顯肝膽

左支隊的1000 多人,穿著破爛不堪的衣服,拉著骨瘦如柴的戰馬,翻山越嶺,迤邐前進,馬家軍跟蹤追擊。為了擺脫追兵,他們安排戰士在隊伍後面掃雪.把部隊走過的腳印掃平。兩天之後,雖然敵人被甩在了後面,但左支隊的困難也更加嚴重了。

吃糧有困難,穿衣也有困難,最困難的是想不出用什麼辦法照顧傷病員。不少同志手和腳凍壞了,傷口潰爛,成天流膿流水,但是沒有藥,沒有紗布,無法治療護理。

第三天,部隊到達乾涸的柴溝河邊,程世才命令部隊原地休息,並和李先念、李天煥去探望熊厚發。這時,天陰得厲害,山谷裡籠罩著灰濛濛的霧氣。三十軍副軍長、八十八師師長熊厚發躺在擔架上,兩頰已經塌陷下去,痛苦得半閉著眼,左臂受傷,用布條掛在脖子上,衣袖滿是血汙,熊厚發一看到幾位首長,還想掙扎著坐起來,李先念連忙把他按住。熊厚發痛苦地說:“首長,傷口痛得厲害……我要是再走,就得死在路上……個人死了沒有什麼,給部隊增加多少累贅……首長,部隊要趕快往前走,把我放在這裡吧!” 熊厚發休息了幾次才說完這些話。聽到這裡,李先念、程世才、李天煥心如刀割,四位同生死共患難的戰友抱頭痛哭。他們一起度過了多少個生生死死的戰鬥歲月,怎麼忍心把厚發扔下呢?

熊厚發一再地說:“這裡太危險,部隊要趕快走!”為了全軍的利益,最後軍首長決定,讓熊厚發住在附近一個突出的石崖底下,給他留下一包鹽洗傷口,留下一個排在附近打游擊,同時掩護熊厚發。就要分手了,李先念問他還有什麼話要說,熊厚發眼睛裡放射著堅毅的光彩,說:“政委,給我留下一封介紹信吧! 有了它,將來回到陝甘寧,我還是個共產黨員! 我好繼續為黨工作……請黨放心吧,我就是死了,這是為革命,毫不惋惜!”熊厚發留下後,程世才他們立即收攏失散的紅軍戰士60 餘名,連同留下的一個排,總人數約100 餘人。他們燒燬了不能帶走的文件,掩埋了凍死在山溝裡的傷員,堅持在祁連山中打游擊。1937 年3 月22 日,熊厚發和他帶領的戰士們在祁連南山草嶺大坂的大山根石崖邊,同敵搜山的馬忠義部遭遇。熊厚髮指揮紅軍戰士同敵人進行了激烈戰鬥,終因眾寡懸殊,紅軍戰士大部分犧牲,熊厚發的頭部又負重傷,最後,他和五六名紅軍戰士被敵人包圍。馬忠義迫令熊厚發投降,遭到熊厚發的嚴厲怒斥和痛罵。兇殘的敵人用機槍向熊厚發和圍攏在周圍的戰士們射擊,熊厚發和戰士們倒在了血泊中。

戰友情深暖雪峰

左支隊繼續西進,翻過一座座高山,穿過一條條深谷,登上了海拔5000 多米的雪山高原。開始,紅軍還可以碰到一些蒙古包,向牧民買到牛羊肉、青稞等東西吃。後來,敵人想困死紅軍,下令封山,把老百姓全部趕走了。紅軍接連幾天找不到一個嚮導,只有靠指南針走路。找不到糧食和炊具,就用牛馬糞燒野羊肉,用刺刀當菜刀,用臉盆作鍋,用擦拭槍膛的通條串了野羊肉在火上烤來吃。

沒有鹽吃,更是難以忍受的折磨。長久以來的淡食,同志們的臉發黃浮腫了。就在此時,警衛班副班長從烏黑油膩的小荷包裡掏出一個紙包,打開了幾層包紮得嚴嚴實實的油紙,半寸見方的一小塊鹽巴露了出來。一向沉默寡言的副班長這時講了起來:“同志們,這塊鹽巴是從四川帶來的,我打了‘埋伏’。二過草地的時候,幾次想吃都沒有捨得拿出來。眼下是叫它作貢獻的時候了。”

這塊鹽巴如何處置? 全班經過慎重討論,決定來個“按需分配”,身體好的少用,身體差的多用,由副班長掌握。這塊鹽巴警衛班整整吃了7 天。

爬冰臥雪走祁連

為了生存,為了不叫這支紅軍垮掉,為了多帶出去一個人,為革命多保存一些力量,左支隊首長決定殺馬、殺駱駝讓戰士們吃。戰士們忍痛含淚殺掉跟自己一起南征北戰、馳騁沙場的英雄戰馬,心如刀割。進山大約走了20 多天,騎兵連的馬,所有團以下幹部的馬,全部殺掉吃了。後來支隊首長派軍部通訊員將他們騎的馬分送到各營讓戰士們吃。

軍部通訊員牽送到三營的是一匹大白馬。戰士們看見馬,都嚷著圍上來,有的卷卷衣袖,準備動手。這時,一個名叫秦小明的戰士,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仔細端詳著這匹馬,突然叫起來:“這是軍首長的馬呀,是李主任的,我認得,今天,我昏倒在山那邊,李主任叫我騎的就是這匹馬。”他撫摸著馬背,說著說著竟哽咽住了。他說:“首長的馬,我們不能殺! 首長這樣辛苦,身體又不好,我們寧願餓死也不能殺首長的馬!”另一個戰士連忙補充說:“對! 如果把這匹馬殺掉,再有同志昏倒,騎什麼呀!”大家亂哄哄地講開了,都主張要把馬送回去。

夜色已濃,篝火也更紅了。三營營長和周純麟牽著馬走到支隊部,首長們還都圍在火旁,拿著指南針,看著小地圖,研究第二天的行軍路線。程軍長見把馬牽回來了就問:“怎麼把馬送回來了?”他們說了戰士們不願殺馬的原因。李政委說:“不吃點東西,明天怎麼走路? 叫大家把馬殺了吧!”三營營長把戰士們的意見談了,首長們考慮了很久,同意了這個意見。這時候,其他營裡的幹部也先後把馬送了回來,都說戰士們不願殺。李先念政委站起身來,感慨地說:“你們去吧!告訴大家,在我們共產黨隊伍面前,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我們一定會想辦法取得勝利!”

中央電文振軍心

僅有的一部電臺,因為沒有電池,也沒有汽油,無法工作,電臺工作人員決心把汽油發電機改成手搖發電機,可是一直沒有成功。

1937 年3 月23 日,部隊到達青海海巡堡以北的分水嶺。傍晚,在一個巨大的山岩旁邊停下來。和往常一樣,電臺人員不顧疲勞,又在改造發電機,李卓然主任在幾個電臺工作人員身邊,聚精會神地看著他們改造發電機。工夫不負有心人。電臺人員經過艱辛努力,終於將汽油發電機改成了手搖發電機,發出“嗚、嗚”有節奏的連續不斷的聲音。左支隊終於與黨中央電臺溝通了聯絡。

李卓然、李先念很快擬了電文向中央報告西路軍情況,請求中央指示。黨中央回電指示:要保存力量,團結一致,前進的方向是新疆或內蒙古,去向由左支隊自己決定,但不論到哪裡,中央都派陳雲、滕代遠同志去迎接。工委立即開會,研究中央的指示,決定前往新疆,並報告中央。

為了防止敵人偵察到左支隊的行動方向,決定每週與中央聯絡一次。同時,工委決定,立即將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向部隊傳達。得到中央的指示,真像是在夜海中迷途的航船看見了燈塔。李卓然用手指理著亂蓬蓬的大鬍子,臉龐泛起一片紅暈,高興地說:“好了好了,流離失所的孩子,終於找到爹孃啦!”

赤心向導諾爾布藏木

1937 年4 月中旬,左支隊1000 多人翻過烏蘭達坂,進入疏勒堖的考克塞。這裡住著鹽池灣部落的部分蒙古族牧民。當紅軍出現在草原上的時候,長期蒙受反動欺騙宣傳的牧民紛紛逃離考克塞峽谷避居深山,只剩下無力搬走的貧苦牧民諾爾布藏木、艾仁青、諾爾布特力三戶。

紅軍部隊到達這裡以後,命令戰士就地休息,並派出警戒以防馬家軍偷襲。一位紅軍首長在裕固族嚮導東那格的陪同下來到了諾爾布藏木的蒙古包。這位嚮導兼翻譯用半通不通的蒙語說:“不要怕,我們是從太平世界來的。”費了好大勁,諾爾布藏木才弄明白,來到這峽谷的是紅軍隊伍。諾爾布藏木被紅軍堅韌不拔的精神感動了,他聯繫其他蒙古族牧民給紅軍買了兩三百隻羊,並毅然決然地擔當了紅軍向甘北平原進發的嚮導。他帶著左支隊由考克塞出發,沿疏勒河支流查干布爾嘎斯,跨過野馬河谷,又從野馬河翻過大公岔達坂,走出祁連山,來到了石包城。

左支隊指戰員在長達40 天的行軍中,第一次吃到青稞面,第一次嚐到鹽巴味,戰士們的眼裡噴出了火一般的光彩,激動的紅暈從青黃的臉上泛了出來。

在諾爾布藏木的帶領下,左支隊越過上水峽口、橫巴浪溝,翻越摟摟山,上下路口灣,沿著踏實河( 即榆林河) 畔前進,於4 月22 日來到了安西境內的蘑菇臺。

左支隊在冰天雪地、渺無人煙的祁連山中,走了整整43 天,翻過了無數座大小起伏的山巒雪峰,徒涉過寒徹骨髓的疏勒河激流,終於在牧民的幫助下,走出祁連山,到達了甘西平川,全軍還有903 人。

危難真情郭元亨

當左支隊先頭部隊到了蘑菇臺時,遇到了幾經兵荒馬亂、顛沛流離之苦的道長郭元亨。他挽起袍袖,又打躬又作揖。一位連長雙手扶起郭道長,操著濃重的四川口音和氣地解釋說:“天還沒有大亮就打擾您了,我們是共產黨領導的中國工農紅軍,行軍經過這裡,請道長放心吧!”聽著這似懂非懂的話語,看著他們真誠的笑臉,郭道長對紅軍尊崇之情油然而生。他拉著這位連長的手,招呼戰士們走進廟門。

上午10 時,後面的部隊也來到萬佛峽。郭道長隨同連長前去迎接。程世才緊握著郭道長的雙手說:“感謝道長的好意,我們轉戰祁連山已經40 多天,到了兵困馬乏的地步了。”程軍長指著不遠處沙灘上休息的戰士們,又對郭道長說:“現在,我們面臨的最大困難是沒有鹽巴,沒有糧食,處境非常嚴峻,請您能給我們力所能及的幫助。”

郭元亨忙說:“貧道等三人深居山中,晨鐘暮鼓,接待香客,依靠廟產度日,承過往香客接濟,生活也還過得去。貧道雖是山野道人,也日誦經文,曉得一些道理,扶助義軍乃是我道門責無旁貸的義務。”不一會兒,郭道長就送來了2 石4鬥小麥,6 鬥黃米,30 斤胡麻油。隨後,另外兩個道士趕來了兩頭黃牛,20 只羊,還用馬馱來了4 口袋硝鹽。最後,郭道長牽過一匹棕紅色的馬說:“這匹馬雖體單毛長,但腳力頗佳,貧道願將此馬相贈,以供長官長途驅使,萬望長官笑納。”程軍長堅持不收,郭道長定要相送。程軍長謝了郭道長一番好意,遂將馬收下。這時,參謀將郭道長送給紅軍的糧油、牲畜列成清單遞交給程軍長。程軍長接過清單仔細看了一遍,隨後從參謀手中接過筆,簽上程世才三個字。

夜半時分,紅軍又啟程了。郭道長送了好長路程,還不肯回廟。不久,馬家軍搜捕紅軍來到萬佛峽,得知郭元亨道長資助了紅軍,並搜出了郭道長收藏的那個借條,便以私通共產黨的罪名,將郭道長捆綁吊打,逼他拿錢贖命,郭道長無奈,交出100 元白洋和多年積蓄的三兩六錢黃金,馬家軍才告罷休,但將程世才簽字的借條撕得粉碎。1961 年6 月3 日,郭道長寫信給程世才,要他證明24 年前援助紅軍的事。時任中國人民解放軍裝甲兵副司令員的程世才於12 月9 日覆信,證明此事實,肯定郭元亨老先生在革命艱苦的歲月裡幫助了紅軍,實為可貴。程世才還對已被選為甘肅省人民代表和政協委員的郭元亨表示鼓勵,再次感謝他對革命的幫助。

疲憊激戰白墩子

1937 年4 月26 日,天剛破曉,左支隊800餘人行軍90 裡到了安西縣城西北方由甘入新的要隘白墩子。

白墩子四周都是大漠黃沙,古時是新疆與內地傳遞信息的一個驛站,而今已成為過往行人歇腳餵馬的“兵站”了。紅軍正要喝水吃乾糧,休息一會兒繼續西進,突然,警戒部隊發現遠處塵土飛揚,馬蹄踏踏,竟是2000 多馬家軍馳追而來。李先念、程世才立即命令:全軍撤到白墩子村外。在村外一望無際的沙灘上,有一道道灰褐色的沙嶺。紅軍指戰員以這些沙嶺為依託,對敵騎展開猛烈的射擊,阻擊了敵騎的進攻。

支隊首長衝出白墩子時,敵騎又圍攻上來。徐明樂等6 名警衛員和原二六三團的一部分戰士掩護他們向西轉移。這時,大約300 多人的敵之“黑馬隊”,揮著大刀,嗥叫著衝來。當敵我相距三四十米時,6 名警衛員的槍一齊開火,飛蝗般的子彈射向敵人。衝到前邊的敵人從馬背上倒栽下來,有的跌下馬背後腳還套在蹬裡,被馬拖死。警衛戰士又向敵群投了一排手榴彈,20 多個敵人當即斃命。但由於敵軍善騎,迴旋性強,對於徒步的紅軍仍然威脅很大。為了保存實力,以西進新疆為目的的左路支隊,在敵強我弱、瀕臨險境的情況下,不與敵人死打硬拼,且戰且退,向西北轉移到50 裡外的紅柳園,西征中的最後一場惡戰,便在這裡進行。

眼看著尾追之敵節節逼近,形勢異常嚴重,如不給敵人以重創,便很難甩脫敵人。為此,左支隊首長毅然決定,利用沙丘作掩護阻擊敵人,堅持到天黑以後,向戈壁灘深處轉移。

部隊迅速佔領有利地形與尾追之敵展開激戰。頓時,沙丘上下煙塵滾滾,喊殺聲、手榴彈爆炸聲、戰刀撞擊聲震撼大漠上空。經過兩個多小時的激戰,紅軍戰士的子彈打光了,僅有的一些手榴彈也投進了敵群,火力漸漸減弱。馬部騎兵衝破紅軍防線,把紅軍分割包圍。

程世才看到情況危急,立即組織還有子彈的戰士向敵人反衝擊。擔任後衛的二六八團三營,在饒子健的帶領下,守衛在亂石山上。敵人射擊時,伏著不動。等敵人衝到眼前,就跳起來拼大刀。副營長譚慶榮帶著九連與敵人拼殺時,機槍被敵人奪去了,他們用大刀砍死了10 多個敵人,又把機槍奪了回來。激烈的戰鬥一直進行到黃昏,紅軍戰士打退了敵人的多次衝鋒。

傷痕累累跨戈壁

從紅柳園到猩猩峽,是無邊的戈壁沙漠。遼闊的大戈壁像一望無際的海洋,起伏的沙丘彷彿是洶湧的波濤,灰褐色的沙丘上,長著一叢叢乾枯了的紅荊和沙柳,空氣中瀰漫著乾燥的塵土。不時狂風驟起,飛沙走石,使人難辨方向,方圓百里又無水源,自然條件十分惡劣。茫茫戈壁,一片漆黑。左支隊這支潰不成軍的隊伍,拖著沉重的腳步,踩著沒到腳腕的沙子,用看北斗星辨別方位的辦法,一步一步地向西行走。

太陽漸漸升高了,戈壁灘升騰起了難耐的暴熱,戰士們張著嘴喘氣,嘴唇乾得裂開了血口,但是一點水也找不到,正在極度艱難的時候,忽然捲來了一陣大風,沙礫在地下流動迴旋起來,似乎整個大地在腳下搖撼,天空中像遮蓋了烏雲,豆粒那麼大的石子都吹到了空中,雹霰般地打在人們的臉上,方向失掉了,幸虧紅軍還帶著指南針,全軍只好按照指北針所指示的方向,抗拒著大風,繼續向新疆前進!大風停息的時候,太陽已經偏西,指戰員的嘴裡、鼻子裡、領口裡灌滿了沙子,臉上蓋著厚厚的塵土,只能看見兩隻眼睛在轉動,喉嚨裡渴得像在冒火。走著走著,有個戰士說:“渴得走不動了,殺匹馬喝點血吧。”另一個戰士接著說:“喝點血也好。”他們的意見受到了許多戰士的反對,那兩個主張殺馬的戰士不言語了。程世才考慮人比馬重要,於是命令殺了兩匹已經瘦得只有骨頭架子的戰馬,大家分著喝了點血,情緒又高漲起來,什麼話也不說,只是一股勁地向前走去。支持著紅軍指戰員的是對黨和人民的忠誠,是黨中央的指示在人們心中所喚起的無限希望。

白天過去,又是寒冷的黑夜,戈壁灘上的黑夜比祁連山中還冷。這時,不僅沒有水喝,沒有飯吃,而且還不能休息,誰要是躺下來,就會永遠爬不起來。紅軍指戰員不分晝夜地走著,雖然步履一步比一步艱難,但是誰也沒有停下來。

第三天,偵察參謀發現,前面有一個水塘,部隊一聽到有水,一個個精神大振,加快了步伐。果然,在一座小小的山腳下面,有一湖碧澄澄的水,所有的馬匹,一齊跳進了湖裡痛喝。部隊一擁而上,有杯的就用杯喝,沒有杯的乾脆爬到池邊,都喝了個痛快,喝了這次水,不久便到了猩猩峽。

壯士心向猩猩峽

猩猩峽,位於甘肅和新疆交界處,是新疆東部的重要門戶。危巖峭峻,巨峰拱列,有一條彎曲的小徑從峽谷中穿過。山頂築著碉堡,由新疆軍閥盛世才的一支部隊把守。峽口東部,有幾株枯樹,幾間獨屋,使這座塞外古堡更顯得蕭條、清冷。

4 月27 日下午,原二六八團團長楊秀坤、政委劉慶南、參謀長饒子健以及周純麟、曾玉良、陳德仁、李培基、唐其祥、肖全清等10 多名紅軍官兵最先來到猩猩峽。他們衣服破爛得露著皮肉,身帶斑斑血跡,頭髮、鬍子都很長,一個個都像“ 野人”。在猩猩峽,他們洗完臉,填飽肚,穿上盛世才軍隊的灰色軍裝,拿起配發的新式武器……28 日,盛世才獲悉堯樂博斯派出一個騎兵連,從哈密出發,向猩猩峽疾進追殺紅軍,便在迪化給猩猩峽哨卡打電話,要該哨卡的駐軍和紅軍官兵提高警惕,以防偷襲。

當時,楊秀坤、劉慶南、饒子健同陳雲先期派到猩猩峽接應紅軍西路軍的王孝典商量對策,晚上還加強了警戒。

接著,在友軍的協助下,他們乘坐剛從敵人手裡繳獲的那臺汽車,駛向昨日的戰地,去收容走散了的戰友。此後,每天來到猩猩峽的西路軍散失人員少則十來個,多則二三十個。大約過了兩三天,友軍派出的汽車在距猩猩峽30 裡開外的地方,把李先念、程世才等10 多人接了回來。戰友們經歷了人生旅途的大拼搏,如今相會在塞外古堡——猩猩峽,喜悅之情難以言表。一時間,這座塞外古堡一掃昔日蕭條、冷清的氣氛,到處洋溢著笑語歡歌,像逢年過節那樣熱鬧。

5 月1 日,中共中央駐新疆代表陳雲、滕代遠派來的40 輛載運被裝、食物和藥品的汽車到達猩猩峽,前來迎接和慰問左路支隊。紅軍戰土在歷盡艱危和受到嚴重挫敗之後,見到了黨派來的親人,莫不歡呼雀躍。陳雲向左路支隊的指戰員講了話,在傳達了黨中央、毛澤東的關懷和慰問後說:你們辛苦了,受罪了。西路軍廣大指戰員是英勇的,壯烈的。革命有高潮也有低潮,失敗是成功之母。失敗的教訓,會使我們變得更聰明,更強大,更成熟……他勉勵大家不要悲觀,不要洩氣。說現在剩下的幾百人,是在烈火中鍛煉出的鋼和鐵,是革命的寶貴財富。這幾百人將會發展成幾千人、幾萬人、幾十萬人的革命大軍。我們一定能夠打敗一切反動派,革命是一定會勝利的!中國西部發生的這一場風暴過去了,倖存者所肩負的歷史重任更加偉大而艱鉅。“拿出西路軍的拼搏精神來,在我國西陲邊疆闖出一個新天地!”這是倖存者的共同心願。

4 日,左路和中路支隊的400 多名幹部戰士,乘汽車從猩猩峽出發,經哈密、吐魯番、鄯善,向迪化進發。

悲壯的西征歷程結束了!

這支部隊中誕生了一位共和國主席——李先念,走出了近百位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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