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莲屯那些事儿:一场风波在孔老太爷出面后才被平息

村人们心悬在嗓子眼上,眼看着一个个彪悍得像牦牛一样的藏民摩拳擦掌一付不耐烦的样子,直为张远成家捏了一把汗,可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正焦急时,却看到孔仁和胡连一边一个扶着颤颤巍巍的孔老太爷出现在了巷道口,后面紧跟着黄盛文和孙才山。

人们顿时骚动起来,赶忙让出一条道让他们过去。

这时候,骑在马上的藏民们早已不耐烦了,喊叫了一会,一看大门仍然紧闭,里面没有出来人的迹象,有些性急的汉子们开始往里甩抛儿石(一种用牛毛编就的绳子,中间放了石头后可利用惯性甩出,力大无比,且准确性极高,平时放牧时用)。只听得张远成家传来哗啦啦的碎响,人们猜想可能是门窗玻璃给打碎了。紧接着是一声又一声的号哭,那是他媳妇和闺女的声音。

又有几个汉子点着了火把,比划着要往里扔。这时候端坐的活佛站了起来,双手比划着说了些什么,那些汉子不太情愿地把火把扔了出去。杨四娃告诉周围的人,活佛的大概意思是冤有头债有主,扔了火把会伤及无辜,劝他们不要太鲁莽。人们听后紧张的情绪有所缓解,看来人家没打算把村子里的其他人怎么着,还是活佛活得明白。

旦正活佛看到孔老太爷从人群中走过来,忙起身迎了上去,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款款地虚扶着相对而坐,胡莲科和黄盛文等人侍立在旁边。旦正活佛回头冲藏民们挥挥手,又说了句什么,骚动的马群又一次安静下来。村子里的人们也张大了眼,紧张地看着,不敢出一点声音。

人们屏住呼吸想听听他们的谈话,但都无济于事。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只见旦正活佛先站了起来,孔老太爷紧跟着扶着孔仁的手也站了起来,两个人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活佛又向藏民们大声说了些什么,藏民们骑着马退到了张家庄廓后面的一片空白场地上。一会儿,孔老太爷带着胡远科走进了张家,又是一袋烟的工夫,面色苍白的张铁匠媳妇弯着腰跟着老太爷和村长身后走出了家门,后面跟着两个全身发抖一步一磕头乌眉灶眼的孩子。

只见她们在孔仁的带领下走到活佛跟前,哆哆嗦嗦地趴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活佛虚抬双手,面无表情。她们又转身朝那群汉子跪下,又磕了几个响头,汉子们纹丝未动,但眼尖的人们能看出他们眼里已经没有了刚来时的凶悍。

正在这时,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不远处,黄盛文和孙才山不知道啥时候把软得像一瘫泥一样的张远成从庙押了出来。张远成看到周围凶神恶煞般的藏民,再看看跪在地上的老婆和孩子,浑身哆嗦着,双腿一软也跪在了旦正活佛面前。

孔老太爷看了看一脸庄严的活佛,对跪在眼前的张远成缓缓说道:“张家的,这会你可知道错了——俗话说,人怨天怒,神人共愤。你看看身边两个不懂事的娃娃,大家可怎么说你好呢?神鬼之事,连孔圣人都说存而不论,你也是读过几年书的识字人,怎么能干这样的糊涂事呢?敬天礼佛,本份做人,这是咱们庄稼人的根本——今儿这事,无论从哪里说起,都是你的不是。今儿旦正活佛亲自过来,你能体会到这件事情的重要——往大了说,这事可能会引起咱们整个庄子的血腥之灾,不光是你家,就连全村的人可能会因为你的冲动和无知而遭殃。可活佛慈悲为怀,不愿其他人受到牵连,因此把事情压了下去——即使如此,你的罪过是难免的,即使活佛不处罚你,头顶三尺自有神明。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下来什么章程,自有胡村长安排。”

说完拉着旦正活佛的手走了。

张远成望着老太爷和活佛的背影大哭起来,连连扇着自己的耳光,一个劲地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上磕出了一块血迹。

在村长的安排下,人们拥进永珍家里,从羊圈里拉出来五只肥公羊,三下五除二开膛破肚,又在场子上支了铁锅,架上干柴,一会儿村子里就飘起了阵阵羊肉加芫荽的香味。活佛已经被孔老太爷请到了孔家,那帮藏民汉子则席地而坐,就着村民们从各家拿来的白面馒头和各样白酒,大口地吃着手抓羊肉。

南墙跟儿躺着似乎大病一场还没有缓过劲儿来的永珍,和他还在抹着眼泪浑身哆嗦的媳妇和儿女,怔怔地望着忙碌的人们,恍如做了一场梦一样。

临近过年时,在大家的帮助下,张远成出木头出钱出人力,在烧焦的原地方又修建了一座崭新的敖包。自此以后,张远成踏踏实实做起了皮匠活计,慢慢地又恢复了元气,村子里的皮绳和鞭子又硬实起来——人们才发现,多年没干皮匠活的张远成,其实是十里八乡里最拔尖儿的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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