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選自《樊登讀書》
引言:家庭是隱密的小型系統
家庭就像一個小型社會,其規則、結構、語言等,自成一個獨特的體系。這個系統影響著家庭中的每位成員。在心理治療中,家庭人際關係出了問題,往往不是某位成員造成的。而某位成員出了問題,和家庭系統也有著莫大的關係。
正如樊老師所說,沒有人可以脫離系統來談論幸福感。因此,家庭治療越來越受到人們的關注,其應用也愈漸廣泛。
所謂家庭治療,就是以家庭為對象的團體心理治療,其目的是為了幫助家庭消除異常、病態情況,讓家庭運作更健康。一般情況下,每位家庭成員都需要出席。這樣治療才能順利展開。
接下來,我們將從布萊斯一家的治療案例中,獲得解決家庭問題的力量與方法。
奧古斯都·納皮爾
卡爾·惠特克
布萊斯家庭成員:
父親:大衛·布萊斯(律師)
母親:卡羅琳·布萊斯(家庭主婦)
大女兒:克勞迪婭·布萊斯(16歲)
兒子:丹·布萊斯(11歲)
小女兒:勞拉·布萊斯(6歲)
一、叛逆的女兒
1.離家出走的克勞迪婭
克勞迪婭是布萊斯家的大女兒,16歲,經常離家出走,夜不歸宿,甚至企圖自殺。
起初,克勞迪婭在兒童精神醫師那裡接受治療,但沒有成效。於是,他們經介紹找到卡爾,接受家庭治療。
2.劍拔弩張的母女
克勞迪婭在和母親卡羅琳吵架後,往往就會離家出走。母女倆的關係十分緊張。她們持續地吵架,劍拔弩張。
女兒說,媽媽對她百般挑剔。她的房間、她的朋友、她的作業……卡羅琳都要管。她受不了,只能離開家。媽媽則認為,女兒不聽話、不尊重她,總是違揹她。
在前幾次的治療中,母女倆就這些問題,相互控訴。直到有一次,她們在家裡發生劇烈衝突。
那天,卡羅琳在準備晚餐。突然她覺得被繁冗的家務壓得透不過氣。而家裡的其他成員,卻能做自己愛做的事。她大聲喊人來幫忙擺餐具。其他人都沒聽到,只有克勞迪婭來了。
當克勞迪婭擺完餐具要走開時,卡羅琳生氣地問她,是否只打算做這些。克勞迪婭憤怒地回她,去你媽的,要做你自己做。
氣急之下,卡羅琳打了克勞迪婭一巴掌。接著兩人大打出手。
卡羅琳無法容忍女兒這樣對待自己。她說,如果克勞迪婭不改變對她的態度,就必須離開這個家。
在治療中,她們敘述了這一衝突的整個過程。母女倆依然針鋒相對,互不退讓。卡羅琳堅定地要求克勞迪婭改變態度。克勞迪婭迫於母親不同往常的堅持,終於放棄抗爭。她走到門邊,打算開門走掉。可是門事先被奧古斯都鎖上了。這一無意之舉,換來了母女關係軟化的轉機。
這次衝突,是母女倆不滿積累的總爆發。在治療師的引導下,一方面,卡羅琳意識到擺餐具這件事,是她把自己對大家的不滿全都轉嫁給了克勞迪婭。
另一方面,卡羅琳意識到愛控制、愛挑剔的母親對自己的影響。在母女關係上,她開始明確自己的位置。她的身份是媽媽,和女兒的溝通,不該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接著卡羅琳開口向女兒道歉說,不應該發那麼大的脾氣。緊張的氣氛漸漸緩和。

3.日漸疏離的夫妻關係
卡爾問大衛家裡的情況。大衛認為,除了克勞迪婭和卡羅琳吵得厲害,其他都不錯。卡爾轉而問他們的兒子丹。丹說,每當克勞迪婭離家出走後,爸爸媽媽就會吵架。這時候,丹就把妹妹勞拉惹哭,大衛和卡羅琳就會停止爭吵。
卡爾追問丹,是否還有其他事讓爸爸媽媽相互生氣。丹想了一會兒說,媽媽跟他說討厭爸爸總在工作。他也無意間聽到爸爸對姐姐訴苦說,媽媽老是往外婆家跑,生活被外婆控制。
按卡爾的話說,大衛愛上了工作,而卡羅琳則和自己的母親在交往。更糟糕的是,他們對彼此的不滿,從不正面反饋而向孩子訴苦。夫妻倆的關係日漸疏離。
4.女兒、母親、爸爸的三角難題
在家庭研究領域,有研究指出:精神分裂症和患者的父母有很大的關係。接受研究的精神分裂患者,其父母幾乎都存在長期而嚴重的婚姻問題。病人的發病期,似乎都和父母的婚姻衝突史相一致。每當父母的爭吵變得激烈,子女就會發病,接著夫妻倆就會停火。子女的精神分裂症幫助父母逃避衝突。家庭的穩定也有賴於間歇性的“發病”維持。
同理,克勞迪婭和父母的三角關係,也如上所述。克勞迪婭是父母關係的中間人,也是他們的替罪羊。
一方面,卡羅琳藉著和女兒的爭吵表達對丈夫的不滿。另一方面,女兒的問題,可以團結夫妻倆一起解決。就像大衛說的,因為克勞迪婭的叛逆,他已經開始幫助卡羅琳了。再者,女兒的問題,可以轉移注意力,讓他們逃避夫妻問題。
可以說,克勞迪婭叛逆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整個家庭共同默認,甚至推動她變成這樣的。
5.解決方法
針對克勞迪婭的問題,治療師提出了一些解決方法,總結為以下幾點:
首先,表現父母人性的一面。對於已長大的孩子,父母不再是掌控所有正確答案的訓導師。父母需要更充分地表露自己,談論感受,讓孩子知道自己也有困惑和問題。
同時,孩子也需要改變。他們要為自己負更多的責任。許多問題可以和父母協商解決,不能把一切煩惱都怪罪到父母身上。
第二,在家裡建立新的語言系統。一方面,家裡的每位成員應該學習談論感受,而不是發洩情緒,偏激地攻擊他人。比如卡羅琳不該說,克勞迪婭只會偷懶。而是可以說:“我在廚房很難過,你可以幫我嗎?”
另一方面,要將衝突分配給每位家人。就像布萊斯一家,所有的爭吵都集中在卡羅琳和克勞迪婭身上。她們承擔了家庭中所有的壓力。作者認為,如果家庭能把衝突視為“團體的”來處理,對他們會更有意義。
最後,父母解決自己的婚姻問題。只有這樣,孩子才能過上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夾在他們中間,和他們糾纏在一起。

二、兒子的問題
1.丹成了父母的第二個替罪羊
隨著布萊斯家母女關係的緩和,克勞迪婭的問題得到了局部解決。但是不久後,丹又成為了父母的又一個替罪羊。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有天晚上,丹在睡覺前想起第二天要借姐姐的自行車。他想讓爸爸替他寫張字條,大衛讓丹自己下樓寫。這時,媽媽喝令丹趕緊睡覺,不準下樓。
丹很矛盾,又問爸爸。大衛說,你自己決定要不要下樓。
左右為難的丹感覺很崩潰,三個人之間發生了衝突。於是,他們再次來到了治療室。
這一次,治療師明確重申了大衛夫婦存在的問題。表面上,他們並沒有對話,實際上是不敢坦誠相待,直面衝突。他們把丹夾在中間,讓他當傳聲筒,間接地表達對彼此的不滿。
2.丹的自我膨脹
治療師指出大衛夫婦的問題後,丹開始沾沾自喜。他認為自己沒有問題,全是父母的錯。原本有些驕縱的丹,至此更加自大。他認為自己很了不起,不僅看不起同齡人,對父母也傲慢無禮。
治療時,丹說,這個治療狗屁不通。他認為和媽媽吵架沒什麼不對。因為媽媽和爸爸也吵架。他對爸爸抱著嘲諷的態度,甚至大衛鋸木板的方式他都瞧不起。
丹的問題,一方面是父母關係的影響。另一方面,大衛平時對待丹的方式,讓他覺得自己和父母是同輩關係。
大衛和父親的距離感很大,所以一直以來,他不希望這種情況發生在自己和兒子身上。他想成為兒子的朋友,而不是父親。久而久之,丹變得小看大衛。
在治療師的梳理和建議下,大衛和丹的父子關係進行了重新定位。他們有了更多父子間的互動。比如進行摔跤。在交手中,丹能意識到爸爸的強大,他能在兩代中找到自己的定位。這使丹更有安全感,使他變得友善和可愛。

三、夫妻倆的婚姻問題
1.從逃避到爆發
從接受家庭治療開始,大衛和卡羅琳一直逃避他們的婚姻問題。他們寧願藉著子女對抗,也不願面對彼此。但是沉積的壓抑,積累到一定程度總會在某個點,一觸即發。
那次,卡羅琳懷著滿滿的用心,憑著精巧的安排,粉刷了房間。她希望給丈夫一個驚喜。結果,大衛只是平淡地表示房間很漂亮。對卡羅琳而言,這禮貌而冰冷的讚美令她難堪。
在治療中,夫妻倆相互控訴。卡羅琳覺得自己從不被重視,不被關懷,很孤單和不快樂。大衛反擊說,卡羅琳要求太多太依賴,有時像個受驚的小女孩要人牽著她。
沉積以久的矛盾,引來了這次的大爆發。他們傾瀉長期以來,對各自的不滿。他們的爭吵陷入僵局。
這時卡爾介入,希望他們談談自己,而不是一味地指責對方。卡爾說:“如果你們反過來看看自己,或許會明白一點東西。然後你們可以再回頭向對方要求些什麼,而不是悲號或吼叫別人做錯了。”
2.妻子的突破和轉變:學習獨立,找回自我
丈夫的控訴,治療師的引導,開始在卡羅琳的內心醞釀新的東西。卡爾告訴她:放棄企圖改變他人,或者從他人那裡得到支持,也許會是個嶄新的開始。這時候,你的世界將以你為中心,而不是他人。
就像一道複雜的鎖被打開,卡羅琳迎來了蛻變的契機。她開始流淚,呻吟,痛哭。她哭得越來越厲害,嚇壞了在場的所有人。
經過這次痛哭,卡羅琳好像把生命中一切依賴和無助的痛苦,全部釋放。然後,她獲得了重生的力量。她開始不再執著於大衛的關注,不再依賴於從他那兒獲得支持。她開始尋求改變,參加社交、讀書、進修、打算找工作,開啟全新的生活。

3.瀕臨離婚邊緣:搬家風波
卡羅琳開始改變後不久,大衛突然有了一個到外地工作的機會。那份工作職位更高,待遇更好。大衛很有意向,打算去面試。但卡羅琳並不希望大衛到外地工作。因為這意味著他們要搬家。
離開唯一熟悉的地方,到陌生之地重新開始。這讓卡羅琳沒法接受。於是,夫妻倆再次陷入矛盾,互不妥協,甚至想到離婚。
但是大衛還是去面試了。而卡羅琳在他離開的幾天裡也想通了。她想,也許另一個城市也不壞。大衛返程時,卡羅琳帶著孩子去接機,還特意寫了“歡迎回家,爸爸”的牌子。
經由這次,夫妻倆的關係融洽了許多,這讓卡羅琳很高興。
4.丈夫在原生家庭幫助之下的改變
一家人開心地聊搬家,看房源圖片。可是,沒過幾天,卡羅琳發現大衛又變得沉默寡言,悶悶不樂。卡羅琳很憤怒,也很無力。他們又回到了治療室。
在治療師的協助下,大衛說出了苦惱的原因。大衛去外地面試時,一切順利。但是後來,他無意中發現自己的爸爸是該公司的董事。
從小到大,大衛的爸爸總是想操控他的人生。大衛認為,這份工作也是他爸爸一手策劃,把他當三歲小孩。而且,他們家的相處模式使他痛苦。大衛夾在父母中間,媽媽會向他抱怨爸爸,而爸爸跟他控訴媽媽。
大衛父母的相處模式,就是極力維持表面的和平。大衛的家庭關係,缺少人性化的互動和表達,感情疏遠。大衛夫婦的相處,也像極了他的原生家庭。
在卡爾的建議下,大衛請父母一起來到治療室。治療師向大衛的父母指明他們的婚姻問題,以及他們對兒子的影響。
此後,大衛的父母就兩人的問題,接受獨立的家庭治療。而大衛經過父母參與的治療,也開始梳理自己的問題。這就仿如一種儀式,大衛改變的方向,得到了原生家庭的默許,使他更有力量。
慢慢地,大衛開始擺脫原先僵化的人際關係,變得更自在,更能享受生活。而他和卡羅琳,也漸漸不再依賴治療師。他們找到了更好的相處模式,併成為更好的自己。

四、一般家庭的共同模式
在長期的治療觀察中,作者發現接受治療的家庭有著一些共同的模式,包括以下幾點:
1.壓力
所有家庭都生活在壓力中。一般前來治療的家庭,所承受的壓力已超出負荷。這些壓力包括突發情境的壓力、人際關係中的壓力和個人內在的壓力等。
2.對立兩極化及爭吵白熱化
就像克勞迪婭和卡羅琳母女的爭吵,如同一場戰爭。一方先挑釁,另一方立刻回擊,前者再發動攻擊。雙方每一次的攻擊和反擊,就會增加一些壓力。在這往復的過程中,衝突或危機變得更加緊張。
3.三角關係
父母的感情疏離到一定程度,就會連累孩子過度介入他們的失敗情緒。這些在困擾中長大的孩子,他們會不自覺地重蹈上一代的覆轍。
4.責備怪罪
家庭最痛苦的掙扎,在於它迫切尋求某位成員作為怪罪對象。怪罪,不僅可以使家人互相謾罵,還可以互相推卸責任。
5.認同感的擴散
每個家庭一旦產生嚴重的問題,所有人都會緊密、艱難地聯結起來。這種“全家共生”的意圖,使他們相互依賴,害怕失去對方的支持。同時,也使家人之間,陷入一種僵化的模式。他們會設計複雜的機制來保全家庭的完整,卻因此犧牲了各自的獨立性和自主權。
6.停滯
家庭中,比失去對方更可怕的,是一成不變和靜止。作者說,這其實是害怕死亡。我們對死亡的認知隱匿於所有經驗之中,而這種意識也是家庭關鍵動力的來源。
閱讀更多 花伴花兒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