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寫的是社會,古龍寫的才是江湖!江湖依舊在!

解放戰爭爆發,一個憤怒的青年四處尋找和情人私奔的父親。終於找到了離家出走的父親後,青年赤著臉憤怒得和父親吵了一架,大聲的說:“你不要這個家了,我也不要你了!”

這個青年就是古龍。

古龍本名熊耀華,出生於1938年。古龍和父親斷絕父子關係後回到家裡,才意識到家裡的責任自己要承擔起來了。

古龍開始為了緩解家庭越來越困窘的經濟危機,開始投稿,換取稿酬補貼家用。這時候的古龍身上看不到絲毫武俠大師的影子,因為他寫的是文藝小說。

但是古龍骨子裡的桀驁不馴註定了他以後的道路和命運。

文藝寫作的道路沒走多久,古龍選擇了離家出走,一路流浪到了臺北。緊接著,一個文藝小說的作者化身變成了黑社會的古惑仔,大碗喝酒,大碗吃肉,大秤分金銀。流連於舞廳、夜總會的社會問題青年古龍同學樂不思蜀,意氣風發。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個痛苦且無奈的事實:沒錢買酒了。

幸好,天意派了一個不知名的小混混潛伏在古龍身邊,這個時候給古龍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賣掉之前寫的文藝小說,改寫武俠小說。

古龍聽從了這個朋友的建議,賣了文章,換了XO。

香港有個老流氓叫黃霑,為人頭馬酒寫了一句經典的廣告語:人頭馬一開,好事自然來。

對於古龍來說,未必如此。對於喜愛武俠的讀者們,確實如此。

從此,古龍開始了自己的武俠之路,也正式踏入了江湖。

金庸寫的是社會,古龍寫的才是江湖!江湖依舊在!

古龍(左)與“酒友”倪匡

寫武俠小說的很多,因為人們愛看這種熱血噴張的文字。寫得好的也能列出一大串名字,但是現在的人眼中只有兩個人寫的才是最好看的。

那就是古龍和金庸。

有華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也有武俠,更少不了古龍和金庸兩人的對比和爭執。

下面的說法就很經典:

金庸說,江湖是「 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

古龍卻說,江湖是「 天涯 • 明月 • 刀,流星 • 蝴蝶 • 劍。」

金庸說,江湖是「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古龍卻擺擺手,說,江湖啊,是「 喝最烈的酒,戀最美的人。」

有人說,金庸像是一位老爺爺在爐火前,說,來,我給你講個故事。

而古龍是,來,喝了這杯酒,咱們來談談這個世道。

金庸講的是故事,古龍訴說的是情懷。

故事越講越熱,情懷越說越冷。

於是我們會在古龍的江湖裡讀到這樣的文字:

他不願阿飛再想這件事,忽然抬頭笑道:“你看,這棵樹上的梅花已開了。阿飛道:“嗯。”李尋歡道:“你可知道已開了多少朵?”阿飛道:“十七朵。”李尋歡的心沉落了下去,笑容也已凍結。因為他數過梅花。他了解一個人在數梅花時,那是多麼寂寞。”——摘自《多情劍客無情劍》
金庸寫的是社會,古龍寫的才是江湖!江湖依舊在!

狄龍版《多情劍客無情劍》

現在的人一個人吃火鍋、看電影時候的覺得自己是孤獨的,還給孤獨劃了等級。你看,人家古龍早就早早佔據了孤獨排行榜的第一名,不信你也試試一個人冰天雪地裡數數梅花。

孤獨的人往往感性得一塌糊塗,古龍在嗜血的江湖裡絲毫不顧忌柔情的表達會破壞武俠的肅殺氣氛,於是他這樣寫:

花滿樓道:“其實做瞎子也沒有不好,我雖然已看不見,卻還是能聽得到,感覺得到,有時甚至比別人還能感受更多樂趣。”他臉上帶著種幸福而滿足的光輝,慢慢的接著道“你有沒有聽見過雪花飄落在屋頂上的聲音?你能不能感覺到花蕾在春風裡慢慢開放時那種美妙的生命力?你知不知道秋風中常常都帶著種從遠山上傳過來的木葉清香?……”上官飛燕靜靜地聽著他說的話,就像是在傾聽著一首輕柔美妙的歌曲。——摘自《陸小鳳傳奇》
金庸寫的是社會,古龍寫的才是江湖!江湖依舊在!

張智霖版《陸小鳳傳奇》

除了古龍誰還能寫出雪花飄落在屋頂上的聲音的文字?他雖然賣了文藝小說,但是骨子裡的文藝情懷是出賣不了的,註定要跟著他,生帶著來,死帶著去。

就當人們感觸這古龍的柔情似水的時候,畫風一轉,結結實實的一個大轉彎,讓人清醒過來,才想起這個人是的的確確混過黑社會的啊。不信,你看:

陸小鳳嘆了口氣,在石階上坐下來,喃喃道:“一個男人若是能活六十年,至少有十年光陰是白白浪費了的。”二孃忍不住問道:“怎麼浪費了的?”陸小鳳道:“這十年中,起碼有五年是在等女人換衣服。二孃道:“還有五年呢?”陸小鳳道:“你一定要聽?”二孃道:“你不敢說?”陸小鳳又嘆了口氣,道:“你一定要聽,我就說,還有五年,是在等女人脫衣服。”

這段子說的,比起老司機費玉清來也不遑多讓呢。

現在很多人常說,好看的皮囊千千萬,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按照這個說法,“頭大如鬥”,身高158的古龍必須要擁有一個有趣的靈魂了。他做到了,他確實是,不僅有趣而且幽默天賦賊高。不然,讓一個整天傷春悲秋的人混黑社會試試?別說混出成就了,估計都被自己人活活打死了。

燕十三道:“殺過人後,我一定要喝酒。”烏鴉道:“沒有殺人,我也喝酒。”燕十三道:“喝過酒後,我一定要去找女人。”烏鴉道:“沒有喝酒,我也找女人。”燕十三大笑,道:“想不到你竟是個酒色之徒。”烏鴉道:“彼此彼此。”他們喝得真不少。燕十三道:“你既個酒色之徒,今天我就讓你一次。”烏鴉道:“讓什麼?” 燕十三道:“讓你付賬。——摘自《三少爺的劍》
金庸寫的是社會,古龍寫的才是江湖!江湖依舊在!

爾冬升版《三少爺的劍》

後人說起古龍,在才情後面總會再接一句:浪子。

就是有數不盡的佳麗喜歡著他,不僅僅是因為古龍豪爽多金、才情橫溢,也不可能是因為古怪的相貌,而是因為他真的懂女人,尊重女人,卻也辜負著女人。

王憐花笑道:“你若真是恨我,就該嫁給我。”朱七七道:“恨你反而嫁給你,你……簡直在放屁。”王憐花大笑道:“只因你根本就只有一個法子對付我,這法子就是嫁給我,你嫁給我後,這一輩子都可折磨我,要我賺錢給你用,要我為你做牛做馬,稍不如意,還可向我撒嬌發威,你瞧除了嫁給我,你還有什麼法子能這樣出氣。”——摘自《武林外史》
金庸寫的是社會,古龍寫的才是江湖!江湖依舊在!

黃海冰版《武林外史》

易中天不止一次的說過,我對金庸沒有感覺,就是喜歡古龍。

文如其人。

金庸的江湖,藏於其淵博的文學修養。

古龍的江湖,就是真人的自傳。

1985年,古龍逝世。

一群同樣古怪的摯友做了一件同樣古怪的事情。倪匡和三毛等一眾好友買了48瓶XO放進古龍的棺材裡。

據說,身患肝病的古龍病情加重,時不時會昏迷,醫生勸他禁酒,古龍依舊豪飲不誤。

他是喝酒喝死的,他踏入武俠寫作領域也是為了換酒喝。

為酒生,為酒死,名副其實的酒鬼。

時間從古龍逝世那年開始倒退5年。

與朋友在酒店豪飲的古龍遇到黑社會逼酒。桀驁的古龍哪裡肯屈從,當對方拔刀相向的時候,他徒手格擋,重傷。一個人身上有2800CC的血,他一次失掉了2000CC,緊急輸血後挽回了一條命,後來卻查出因為輸入了不乾淨血液,患上了肝病。

後來,那個拿刀砍傷古龍的黑社會年輕人也被緝拿,原來他是古龍的武俠小說迷,篤信著古龍本人也有著不凡的身手,沒想到會真的傷害到他。

酒、武俠與古龍的命運痴纏在一起,從繁華,到離開人世都沒有分開。

古龍逝世的時候,很多摯友送來了輓聯——

摯友倪匡寫的是:你已竟去遠了,我還會久留嗎?

三毛寫下了:來得多彩多姿,去得無影無蹤,不忘人間醉一遭。筆暗或許微微,安心稍待片刻,我們隨後帶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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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龍葬禮上,三毛安慰倪匡

值得一提的是古龍很喜歡三毛,有一次三毛去他家裡的時候,他正在喝酒,喝著,突然對三毛說:“三毛,有沒有人欺負過你?以後若有人欺負你,告訴我。”

兩個率真的人結為摯友。

1991年,三毛自殺,終年48歲,古龍去世的時候也是48歲。

蘇蓉蓉:楚大哥,我們會是一輩子朋友嗎?楚留香:當然是了。蘇蓉蓉:那就好。娘在世的時候告訴過我,如果你喜歡一個人,就去跟他做朋友,因為戀人會分手,會吵架,會因愛生恨,可是朋友不會。朋友是一輩子的。然後瀟灑地一轉身。——摘自《楚留香傳奇》
金庸寫的是社會,古龍寫的才是江湖!江湖依舊在!

鄭少秋版《楚留香傳奇》

“你怕不怕孤獨?”“我怕,可是我已經習慣了。十年前我為了江湖上的名和利。我離開了家鄉,離開了那個院子裡種滿黃花的姑娘。一個人,一把刀,從黃昏到黑夜,從天涯到海角……”——摘自《天涯明月刀》
金庸寫的是社會,古龍寫的才是江湖!江湖依舊在!

狄龍版《天涯明月刀》

古龍與他的父親決裂多年後,一日在報紙上看到父親刊登的尋人啟事。

他才知道,這時候他的父親正重病躺在醫院,安詳地等待死神的到來,只剩最後一個心願,那就是再見他一面。

古龍急忙趕到醫院探望父親,他的父親在彌留之際問他:“你還恨我麼?”

古龍淚如雨下,不停搖頭,與他冰釋前嫌。

金庸寫的是社會,古龍寫的才是江湖!江湖依舊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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