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陪着我长大,希望我也可以陪着您变老

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出生于山西省灵丘县的一个普通小山村,常年戴着积满四季灰尘的黑色解放帽,铜黄的脸上布满了岁月冲刷出来的皱纹,每一条皱纹,都书写着农民的聪明和本分。父亲没有什么别的本事,这半辈子都在与土地打交道,嘴里长年挂着种地的窍门,什么时候种玉米,什么时候种谷子,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喷农药,他都一清二楚。每年到了农忙时间,那双穿着布鞋的大脚就行走在田间地垄,在湿润或干燥的泥土上留下一串串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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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文化程度不高,小学毕业便辍了学。这件事一直是父亲的一个心结,父亲喜欢看我我买的课外书,喜欢看我写作业,总是在我学习时谈他辍学时淡淡的悔恨,嘴里时不时发出一声叹息。他总是和我说着自己作为一个学生时的聪明,并在我的本子上自豪地写出大写的数字: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没有一个错字,方方正正,比我的字不知道好多少倍。看着我张大的嘴巴,他就摸摸我的头说:“儿子,好好念书,将来找个好工作,总比在这农村受罪强得多”……

小时候很佩服父亲,不是因为他有多高大多魁梧,而是他的“超能力”。他能记住村子周边不同地方田地的主人,每次我随他去地里干活时,他都不厌其烦地告诉我旁边的地是谁的,这家人怎么样,还常常拿这样的问题一次次考问我是否记住。当我回答时,我总是会看看父亲的眼睛,他永远都是期望的眼神。我明白,父亲是打心眼里想让我出人头地,对我期望很高。

父亲是一个纯粹的农民,质朴而善良,虽然说着满嘴的脏话,但几十年来,一直坚守着自己的良心。他常常对我说:“咱不欺负别人,不干那有损阴德的事情。”父亲自从十几岁开始跟着爷爷种地,可以说是种了一辈子地,但是村里从来没人说过什么不是的。走在他人田埂时,看见田里杂草太多,他会主动会给人家拔草;刚耕过的地、刚种完的地不让我踩踏,生怕不安分的我破坏了别人的庄稼。我问父亲:“又不是咱家的地,为什么这么在意?”“咱对人家好,人家就会对咱好,自私自利是不行的……”这样的话,我一直都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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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性格内向、不善沟通,却总是给我温暖和爱。小时候我很调皮,经常犯错,父亲知道后,不打不骂,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教育我,从未真正的生过气。小时候,每次他从地里干活回来,都会将我抱在怀中;农忙天热时,坚持将我留在阴凉的地方;下雨时为我披上唯一的雨衣,找避雨的窑洞……这样的事有太多太多。父亲爱我,爱这个家,但是对于一个北方大汉来说,表达爱意总是腼腆而温存的:冬天的红色酸枣、春天的桃花杏花。我喜欢抓小野鸡养起来,父亲总是说这是养不活的,但又时不时的告诉我哪片地里有个鸟窝,哪条沟里有什么鸟群……长大了我想和父亲谈论这些事,却常常无话可说,显露着我的愚笨。

父亲虽然是一个汉子,却有着细腻的内心。记得有一次,我与父亲一起看《海棠依旧》的最后一集,电视剧中,周总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仍不忘国家前途与命运,使前来看望的罗青长、聂荣臻等人泣不成声。当得知总理逝世的消息时,毛泽东、朱德以及曾经追随总理工作的党政军干部无不心如刀绞,泪如雨下。我正在伤心之际,听见父亲哽咽地说道:“给我找几张纸……”我抬头一看,父亲已是泪流满面,双眼通红地注视着我。那时候我还有一丝疑惑,不明白父亲感触为何如此之深。而现在,当我越来越了解周总理的为人,结合父亲成长的年代,我明白了总理给予父亲那一代人的影响是那么巨大,即使父亲是个农民。

父亲在村里的名声很好,有很多人都乐意与父亲打交道,很多叔叔大伯,大娘婶婶都是看着我长大的。今年暑假的时候,村里人看马上要读大学的我还要和父亲一起去地里干活。就打趣说:“小超别和他干活,都要上大学了干嘛还受罪呢”“不种地拿什么念书呢?”他就傻傻地笑。大伯大娘停止了打趣,感慨地说:“鲍老二(父亲排行第二,所以村里人称呼他‘鲍老二’)一辈子锄头没白拿,供出一个大学生啊!”父亲扭头看着我,眼里是藏不住的欣慰与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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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年龄的增长,父亲越来越喜欢和我说话,而我也不再烦父亲的唠叨了。每次闲聊时,父亲总会说:“等你以后出人头地了,爹就好好休息几年,爹也不年轻了,这几年实在太累了,以后啊,媳妇你就自己娶吧,爹也帮不了你什么。”每当这个时候,我总是看到他含着笑意的眼睛。我听出了他心里的叹息,他在自责,在责怪自己没有给我一个好的成长环境;他也在激励我,让我更加努力,不要懈怠。这个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点头,只是觉得不能辜负父亲的希望。

父亲于我而言,不仅是家中的顶梁柱,更是我人生的引路人,父亲的一言一行,都在潜移默化中塑造了我。其实我有一点继承了我的父亲,就是继承了他的质朴和勤奋。这品质在农民的身上根深蒂固、流传已久,我是农民的儿子,是黄土地孕育的果,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永远都是。我会在我的身上将父亲留下的优秀基因继续传承和发扬,在心里永远刻下父亲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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