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大戶們的沉浮

時光匆匆,一晃28個半年頭過去了。如今,時常會念及上海第一代股市大戶的影蹤:“他們在哪裡?”“他們怎麼樣了?

上海的第一代炒股大戶,如今公認的大約是十四五位,他們是:被稱為“3只領頭羊”的楊懷定,楊良正,楊衛國;“艦隊司令”蔡鐵陽;“小山東”李森發;“大老李”李雙成;“哲學家”陳林堅、李志林;退休醫生鄔明揚;盲人吳繼明;教師應建中;以及孫鼎、江震錦、餘建強和許春華。

一代大戶們的沉浮


年齡30-60不等,大多文化程度偏低、入市本錢不大,短時間成長為大戶,是他們身上的一些標籤,他們中,有知青,有個體戶,也有“公務員”。

從處境來看,有的歸於落魄:

楊衛國在3000萬元刷光後,精神失常,成了一個精神病患者,落魄街頭;而當年有上海大戶室第一號大戶之稱的楊良正,則不僅欠下了一屁股債還捲進了一場曠日待久的官司不能自拔;

有的歸於平淡:

餘建強承包了一個家電門市部,做起了小本生意;

有的繼續在股市搏殺:

孫鼎和江震錦則在從千萬富翁一下子變成窮光蛋之後,經過痛苦的反思,滿懷“重上井岡山”的壯志,東借西湊了一些資金重返了股市,並決意向大戶目標衝刺;

當然,也有的人採取了退隱江湖,淡泊人生的態度:

被稱為“楊百萬”的楊懷定,就是這樣的一個。他的生活十分悠閒,老婆早已不再工作,專門在家操持家務。他自己則在每天收盤後四處走走,養養花鳥蟲草,看看書,腰圍是一圈圈大了起來。你要是問他有多少資金,他準保回答你:不是叫我楊百萬嗎?那就算一百萬好了。

為脫貧勇闖股海

追尋上海灘第一代炒股大戶的足跡,不難發現,他們中的絕大多數所以較早涉足股市,都是源於貧窮,希望改變自己及家庭的困境,這也是第一代股民的普遍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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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財富Choice數據顯示,自1990年12月19日上交所成立,上證指數一路上揚,自最低點95.79開始,1992年5月26日創下1429.01的最高點,一年半左右,漲幅高達13918.15%,指數漲了近14倍,參與這輪行情的投資者,財富爆炸式增長也就在意料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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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體戶變股民

人稱“小山東”的李森發,出生在典型的工人家庭。他是老大,下面還有6個弟妹。為了一家人的生活,12歲的他就開始幫助母親養家餬口,每天放學後,他必須做的一件事,就是到菜場裡去揀菜皮……貧窮兩字,在他幼小的心靈裡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在1979年知青回城中,他頂替母親回到了上海。一起回滬的還有同為上海知青的女朋友。可是,婚事吹了,戀人跑了。

進入80年代後,廣東得改革風氣之先,率先打開了國門

。一次,幾個朋友相約南下廣州去“呼吸改革開放的新鮮空氣”,李森發懷揣工作多年的2000多元積蓄,企盼上天能賜給他一個發財的機會。

他不敢在廣州久留,因為在那裡,他辛苦了多少年才積攢起來的2000元錢,一天就能花個精光。回到上海,如何擺脫貧窮、走出困境成了他日思夜想的問題。

終於,有一天,他咬咬牙辭去了每月僅拿70元工資的工作,當起了冬賣炒貨,夏賣水果的個體戶。

80年代後期,上海最早的證券公司--靜安申銀,就在李森發家的對門開業了。公司門前天天人山人海,熱鬧非凡。一天,李森發問到他攤位上買西瓜的炒股人:你們一天能賺多少錢?當他得知他們有的一天能賺幾千元時,他簡直目瞪口呆了。他大為感慨:我一天忙到晚,最多也只賺個幾十元。“不行,我還得改行!

他又一次豁出去了。把幾年來積蓄的5萬元錢悉數買了“小飛樂”股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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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幾個月過去了,“小飛樂”股票的價位整整翻了幾個個兒,他不失時機地全部拋了出去,一下子就賺了7萬多元。

嚐到了炒股票的甜頭後,立即結束了賣炒貨和水果的個體戶生涯,開始當起了炒股專業戶

1990年12月19日,當上海證交所正式成立,申銀證券公司開設了上海第一個大戶室的時候,“小山東”以百萬元身價,與“楊百萬”等十數人一起昂首走了進去,成為了中國第一代個人證券投資大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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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人大戶

再讓我們來看看盲人大戶吳繼明:吳繼明不是先天的盲人,小時候他的視力很好。他從小喜歡足球,進入中學後,他成了校足球隊隊員。一次踢球時,一隻球飛過來,不偏不倚正好打中他的眼睛,教師和同學連忙把他送到醫院。在給他治療中,不慎引發了嚴重的感染,他的雙眼從此失去了光明。

雙眼失明瞭,書自然是不能再讀了,於是他進了一家專門為殘疾人開設的福利工廠--低壓電器開關廠,從衝床幹到車床,又從車床幹到刨床。福利工廠工作,收入是很低的,僅能勉強維持生計而已。

當改革開放的春風吹遍中華大地,吳繼明的耳朵裡開始不斷地傳來別人如何發財致富的消息,他按捺不住了。與其窩窩囊囊地活著,不如去冒險拼一拼

於是,他果斷地辭去了公職。

他賣過氣球,到新疆販過哈蜜瓜,也在上海倒過鋼材。可是,幾年下來,吃的苦3天3夜講不完,可賺的錢卻有限。但公職已經辭去,腳下的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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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走投無路的時候,股市在上海灘上悄悄興起了。吳繼明帶了300元錢來到證券公司,左打聽,右打聽,花了150元買了二股“豫園商場”。

第二年年底,上海證交所正式成立,又取消了漲、跌停板制度,“豫園商場”的股價扶搖直上,每股一直炒到10040元,吳繼明在8500元時拋了出去,大大地賺了一筆。

正是賺的這第一筆錢,促使吳繼明從此一頭扎進了股市。當然,在他的股票生涯中,有輸也有贏,但總體上是贏多輸少。一個每走一步路都十分小心的盲人,自然會在操作中提防來自各個方面的陷阱。同正常人那樣,整天在證券市場裡跑出跑進。但他發揮自己聽覺、嗅覺和觸覺格外靈敏的優勢,加上恰當的定位,終於一步步成長為一個大戶

盲人吳繼明的策略是以做波段行情為主,選擇股票也以選擇績優股為主,而極少涉足劣質股的賭博行情。他說,做賭博行情的輸贏往往在幾分鐘之內,而自己雙目失明,不可能隨時隨地從電腦上獲取信息。於是,他

將自己定位在一個以做中長線為主的投資者位置上,而不去做一個職業炒手。這正是一個盲人成為大戶的全部奧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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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學博士也炒股

讓我們再來看看哲學博士李志林是怎樣走進股市的:李志林是個躲過“上山下鄉”運動的幸運兒,他當過工人、幹部、記者、編輯,考上哲學研究生之後,他還是走馬燈似地換著職業。熟悉他的人都說,李志林是個天性不安份、既好動,又好鬥的人,他思維活潑,行動果斷

在哲學最吃香的時候,他迷上了哲學,寫出了題為《言論與傳統思維方式》的長達30萬字的論文,博得哲學大師們的一片喝彩;

在讀書最吃香的時候,他又考上了中國著名哲學家馮契先生的博士生,並且深得馮老的賞識;

在人民幣最吃香的時候,他自然也絕不會無動於衷……李志林的投入股市,自然也是源於貧窮。當知識分子,做一個教書匠,在任何國家都是清苦的,何況是在經濟尚不發達的中國。大家都清苦自然是無所謂的,問題是自從改革開放後,隨著分配距離的拉開,出現了有人清苦有人不清苦的情況,這就難免讓一些處於同一階層,同一起跑線上的人動心了。

一次,他去香港參加一個哲學界的國際會議,世界各國的知名者濟濟一堂。中午休會是,主持人宣佈,會議期間午餐一律自理,但中國大陸的學者請到門口領午餐費。當李志林與那些滿頭銀絲,著作等身的國內哲學界泰斗,在一起排隊,領取那一份少得可憐的午餐費時,內心悲愴不已。儘管這是主辦者的好心,但他的心卻在流血,他覺得這簡直就像日偽時期領戶口米,他下決心要改變自己,再不能等國家來幫助知識分子!

於是,李志林一手拿著哲學辯證法這個法寶,一手拿著家裡的存款走進了股市。並且,很快便成了上海股市中很有影響的人物。不過,他的大戶稱號不僅僅是在資金上,而主要在他用哲學的頭腦、哲學思維作出的股評上。

當然,現在的李志林已經擺脫了貧困,他再也無須為一頓午餐去領受別人的白眼,但他能否成為上海知識分子的首富,是有待時間來證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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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名人楊百萬

楊百萬說:“一個職業的股市投資者,不能心太黑,心太黑了就會去做賭博行情,一賭就會有風險,你贏10次,100次,但只要輸1次,就會傾家蕩產。

一個時期來,社會上關於楊百萬的傳言四起,其實楊百萬還是楊百萬,只是近年來他更務實,更謹慎了。隨著股市的不斷擴容,大機構、大資金的不斷進入,像楊百萬這樣的昔日股市大戶,已不可能再在股市呼風喚雨,更不可能再操縱股市了。於是,他採取了慢慢淡出的處事方式。

他把自己的資產分成3份:一份買房子、一份買國債,一份投資股票。在投資股票的那部分中,他又一分為三:一份看準績優股買入後長期持有;一份做短線,炒黑馬;另一份機動。

他選擇股票也與眾不同。他的首選標準不是這個股票的上升空間有多大,而是下跌空間有多大。他一般選擇沒有下跌空間的股票,然後再在下跌空間較小的品種中選擇上升空間較大的品種。他的哲學是:做股票首先是不輸,然後再去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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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他一直在買賣“成都工益”(後更名為:鵬博士)。他從3.50元做起,待上升到8元的時候,就全部拋出了。

他說,我既然已經是職業投資者,就得從股市中去拿“工資”。他的那一份炒短線股的錢就是今天買進,明天賣出,賺一點差價,一個月有幾千元,可以維持家庭開支便心滿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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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於炒作的“醫生”

鄔醫生認為:炒股票其實與戰爭一樣,要運籌帷幄。資金就是你的部隊;選擇股票就是選擇攻擊目標;購買時間就是捕捉戰機;使用資金就是佈陣,不僅要有一梯隊,二梯隊,還要有預備隊。

鄔醫生跨入股市後買的第一隻股票是“電真空”,當時每股535到200多元。在朋友的幫助下,他採用了“平攤法”,在低價位又補進了一批,經過兩次分攤,終於把手中的股價降了下來。後來,“電真空”反彈,一直漲到700多元,於是他賺到了入市後的第一筆錢。他說,賺錢當然是高興的,但我更高興的是懂得了一個基本道理:知識投資一定要先於資金投資。

操作炒“金橋”是他的得意之作。1993年3月底,上海股市從1530點急劇下挫,直跌到930點附近。鄔醫生雖未被套,但對大盤的這種跌勢深感不安,同時又覺得有機可乘。

他認為,“金橋”股份公司地處浦東開發區,外資以每月一億美元的數額進入,前景看好。當時 “金橋”的上市開盤才9元多。於是,他決定運用“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擊破”的戰略,組織聯合兵團進擊。經過他的四處遊說,一個“聯合兵團”終於組織起來,將“金橋”一直炒到16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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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炒“金橋”後,鄔醫生想想也有幾分後怕,他說,他的“部隊”已幾乎全部出動,一旦失誤,等待他的是“全軍覆沒”。好在他知己知彼,把握準了戰機。

貪字害了“老前輩”

短時間內快速膨脹的,除了財富,還有“貪婪”之心,想賺的更多或許沒錯,只是玩法和策略未必合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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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輸掉3000萬

在上海第一代股市大戶中,跌得最慘的要算是“青皮蛋”(臉上有一塊青記)楊衛國了。

當年,楊衛國是上海灘上出了名的“打樁模子”,即整天站在馬路拐角上,販賣國庫券和外幣;再後來,他又倒起了郵票、錢幣之類的。幾年下來,他發了一筆不小的財。股市開始後,他便順理成章地進了股市。

進入1994年後,“青皮蛋”的身價達到了3000萬。對一個普通中國人來說,3000萬元無疑是個天文數字。有人說,如果用這些錢來過日子,一輩子也吃不完,用不光。可是楊衛國不滿足,他的目標是要成為億萬富翁。俗話說,人是世界上最貪婪的動物。何況,楊衛國覺得這3000萬來得太容易了,簡直同吹泡泡沒什麼兩樣,越吹越大。

不久,期貨市場也開張了。楊衛國聽說做期貨賺錢更容易。於是,他立刻轉向,把3000萬資金全部投入了期貨之中。他第一筆做的就是319國債,而319國債的“空頭”是中國證券界赫赫有名的“中國經濟開發信託投資公司”。楊衛國以148元的價格買多,“中經開”便往下打壓;楊衛國見價格下跌,便再買;“中經開”一路打壓,楊衛國死不悔改,一路買多。就這樣,在短短一個月裡,價格下跌8元,滑到了140元,楊衛國的3000萬輸得一乾二淨,成了個徹底的窮光蛋。

平時,楊衛國是個極其節儉的人,即使在有了3000萬身價後,也是每天騎一輛破自行車,從不“打的”;中午吃飯時,總是一碗鹹菜面打發。有人勸他吃得好點,他回答說:“吃好的有什麼意思,拉出來還不都是屎”。對他這樣一個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半花的人來說,一個月輸掉3000萬,自然無法承受。

於是,他的精神徹底崩潰了。據說有人在一個公園裡看到他,破衣爛衫,蓬頭垢面,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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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萬富翁妻離子散

再說孫鼎,這個曾經有“上海灘第一炒股人”之稱的“老三屆”,在成為大戶以後,他不僅買了私家車,而且買了4套房子,這就可見他的身份和實力了。

然而,因為有實力,他便開始做莊。一次,幾個人與他商量,聯手炒一隻股票,他答應了。可是,當他按協定大批吃進的時候,別人卻將籌碼全部拋給了他。當他醒悟的時候,已經晚了,他為之輸掉了一大筆錢。

輸了錢就想翻本,於是他便大量透支,誰知股市開始“走熊”,他的股票悉數被套,帳面上已是“白板”。證券公司看在他是大戶份上,提出將他的籌碼鎖定,待股價上升時再拋。

然而,他不死心,又轉到另一家證券公司做,誰知沒多久又全部被套住。這家證券公司為了減少自己的損失,在拋光他的股票後,因不能抵償,便又將他被鎖定在原先公司的股票拋了出去。

結果,兩家公司鬧了起來,並一直鬧到了公安局。公安局收繳了孫鼎的汽車和房產以抵債,他就此破產,從一個千萬富翁變成了窮光蛋,老婆也帶著孩子離開了他。

潮起潮落道心聲

中國股市經歷了20多年風風雨雨之後,已經集聚了廣泛的投資者。日趨規範的制度、技術的進步和時代的更迭,第一代大戶的素質顯然已無法與之匹配。但是,他們的經歷、經驗和教訓,卻是很值得後來者借鑑的:

蔡鐵陽:股市對人的考驗真是太殘酷了。面對瞬間的金錢得失,有的人挺著胸,有的人跑下來,這一幕幕我都看到過。

李森發:過去的股市,齊漲共跌,好做得很,而如今的股市,卻越來越讓人看不懂。那些莊家的手法越來越詭秘,簡直讓人無所適從。我只讀了一年初中就上山下鄉,回上海後又沒有好好讀書,如何從報紙上分析國家的宏觀經濟形勢,如何透過企業財務報表上的蛛絲馬跡判別一個企業的業績優劣,真是讓人傷透腦筋。鄔醫生:炒股票和打仗一樣,是一門指揮藝術。藝術是要不斷創新而且不進則退的。

江震錦

:沒有經過大起大落的股票投資者不是一個成熟的投資者。

楊百萬:證券交易是一門學問,是一種高級生意,靠的是知識和信息。一個真正的投資者,不是在牌價上做文章,而是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要摸清國家的“大行情”和企業的“小行情”,這樣才能穩操勝券。

李志林:股市作為資本市場,作為現代人類社會生活和經濟活動的一個組成部分,其本質的規律不僅可以而且應該被人們所認識和掌握。

在股市中的多空搏殺,說到底是人性的比拼和較量。正如巴菲特所說“別人恐懼我貪婪,別人貪婪我恐懼”,只是,真正能做到且始終貫徹的,又有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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