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更新了，新年適合立目標，我就立一個小目標：從今天起，我要連續寫大規模洗粉文章。
前些天，大象公會發的《「不吃狗」的香港是如何煉成的》（作者劉喜）似乎招了眾怒，大象公會後臺我沒看，但我的公號後臺竟然也收到罵作者的留言：
還有一位朋友，認真在微信上寫了一大段，他的意見有兩點：一、是否吃狗與文明/野蠻無關；二、香港禁食狗只不過是殖民主義強勢文化的體現。
因為他們的意見，我這才打開認真看，說實話，這篇文章我也不太滿意，因為它寫的太溫吞了。
我就把我的觀點都先放在這裡吧，免得不喜歡的人浪費時間：
一、禁食貓狗是文明的
二、殖民主義是文明的
先講個故事吧。
2003年12月13日下午，清華大學趙南元教授在三味書屋搞了一個講座，叫《從動物權利談起——後現代視野中的科學與人文》。
趙南元是搞自動化的，在他的專業上，你搜不到他有過任何像樣的論文，但在反對動物福利上，他是一面大旗，並因此成為第一代科普網紅。
趙教授的道理千頭萬緒，歸根到底就是一句話：
支持吃貓吃狗吃海豚吃任何東西。他對自己的科學、理性非常自信，所以講座通知裡還特意提到歡迎拍磚。非常可惜，我不記得是什麼原因，錯過了那次盛會。
那天跑去砸場子的無知文傻，好幾個是我死黨。當然，這些反對吃貓吃狗的人，既不全青年，也不全文科，有個跑去看洋相的，比趙教授更有資格自稱科學家。
那天提前到場力挺趙教授的，大多數我都見過，雖然那會兒還不算中年，但已經長得齁齁的，形勢喜人。他們什麼都想到了，但沒想過有一種叫快閃的東西。
趙教授剛講了個開頭，突然一大群觀眾站起來，拿出手機播放貓狗錄音，學著貓狗亂叫，然後瞬間閃人，留下空蕩蕩的會場和目瞪口呆的趙教授。
那天晚上的飯局上，我記得有人形容趙南元教授和他的擁躉時，有個描述我覺得非常精當：沒有進化好。
是的。文明本質上就是人的自我馴化。
我們不吃貓狗或特定動物，最根本的動機，就是自我馴化。而避免殘忍，避免殺戮，是人類的天性，而且這是人類獨有的特性。
人的這一天性是逐漸進化出來的。更少的敵意、更多的利他行為、更願意相信陌生人，會建立更大範圍的協作，這樣的人群，比相反特質的人群有更強的競爭優勢。
文明有多種定義方式。但如果做簡單歸納梳理，所有自稱文明的，無論在歐洲還是在東亞，都帶有幾乎完全一致的共同特徵，即它們都是在兩個方向上的不斷努力。
一個方向，是不斷地祛除自然禁忌。人類為不得罪各種鬼神、超自然力量或避免不吉祥，都會發展出一大套複雜禁忌。而這種禁忌體系，隨著技術進步，都是在不斷被打破和消解的。
所有文明民族眼中的野蠻民族，相對文明民族來說，總是有著更多的禁忌——如果接觸一點人類學著作，你一定會對此深有感觸。
另一個方向，則是基於倫理的禁則和約束體系的不斷髮達。它是超越功利主義，帶有強烈的人類自我馴化特徵，也是最容易被拿來區別文明與野蠻的標誌。
比如，禁止虐待甚至殺俘、禁止虐待老人、兒童、女性、禁止過分殘忍的肉刑、禁止把債務人當奴隸，禁止隨意捕殺特定動物，禁止吃伴侶動物——西方人禁食貓、狗等情感伴侶動物，東亞禁食耕牛這種勞動伴侶。
之所以，這些禁則更多地被當作文明與野蠻的分野，是因為物質越是豐裕、社會演化和分工越是發達的社會，才能誕生價值觀和意識形態被不斷拔高的，與功利主義原則悖離的社會準則。
而一切被視為野蠻的民族，都會有大量的習俗，保留了純粹的功利主義的效能考慮，或者說，在這樣的社會，基於實用主義的準則總是更多，而價值觀的總是更少。
今天，我們與那些封閉的樸素的小規模土著民族的習俗相比，最大的差異也是體現在這兩個方面：
第一、我們有著更少的自然禁忌的習俗；
第二、我們有著更多的價值觀律令的禁忌。
如果你還不能理解。請允許我用死亡來做一個簡單的說明。
今天，人類對死亡的自然禁忌已經遠遠少於我們的祖先，但是，與此同時我們竟然禁止吃人的屍體——要知道，人類不吃自己的同類，是很晚近的事。人類基因留存的痕跡表明，我們的祖先是吃同類屍體的。
亞歐大陸居民進入文明史後，南島人依然普遍存在吃人習俗。吃人習俗被完全禁止，大概要到1960年代。這都是歐洲殖民者把自己的文明強加給土著的結果。
比如巴厘島人吃屍體的習慣，伊斯蘭教傳入後逐漸被消滅，但要到了更強大的荷蘭人統治之後，才徹底被消滅。——殖民強勢文化帶來的總是好東西更多。
從功利主義角度看，吃人的屍體有什麼不對呢？除了有朊病毒的風險外，它既不浪費寶貴的動物蛋白，又可以省卻許多喪葬費。親人死了，完全可以請朋友們來，哀悼之後分享大餐。
然而，人就是這樣一種矯情的動物。明明都是食肉動物，人類對獅子老虎青睞有加，對斑鬣狗和豺狼卻極度厭惡痛恨。甚至在紀錄片裡，捕食鏡頭都永遠只是前者，而很少給後者。
人的這種厚此薄彼，無非就是，獅子老虎捕食，一口咬住脖子，能讓獵物快速致死，它不殘忍，而斑鬣狗和豺狼捕食，總是掏肛，獵物內臟都被吃空了，卻還能絕望地返過頭來看，欣賞這種動物違揹我們的天性。
最後，我相信有些人看出來了，按我前面的總結，宗教在我的觀念裡，不但不是一種愚昧和落後，甚至還是一種好東西了，是的，這問題，留待下次再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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