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無旋律又沒文化的喊麥竟如此流行,背後原因發人深省!

MC天佑,一個在直播平臺上喊麥而走紅的東北小夥子,擁有將近3000萬粉絲,據傳身價已經超過了2000多萬, 年收入堪比知名藝人、歌手。然而,在一二線城市學生和白領之間問起喊麥,收穫的嘲諷臉遠遠超過讚賞。

一邊擁有大量粉絲,一邊又有更多人表示不理解,人們對喊麥的評價兩極分化十分嚴重。那麼,喊麥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藝術形式,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喜歡他呢?

既無旋律又沒文化的喊麥竟如此流行,背後原因發人深省!

接下來你將看到:

● 喊麥和rap有什麼異同?

● 中國的喊麥其實是網絡時代的“快板”

● 喊麥為什麼會如此流行?

喊麥和rap有什麼異同?

動次打次循環的節奏、強迫症式的押韻、以牢騷奮鬥和佳人帝王夢為主題、有時也能即興創作一段。這就是喊麥的特點。

喊麥看起來是最近兩年才藉著直播平臺在大陸火起來的,但其實早在2008年,MC石頭就發佈了《寶貝我愛你》、《情債》、《那年帝王篇》等歌曲,風格和今天的喊麥並沒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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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C石頭

喜歡喊麥的人說它是rap苗裔,代表了千萬底層青年的心聲,討厭喊麥的人說它是快板數來寶,是loser念給loser的順口溜。說白了,喊麥其實就是一種說唱。

雖然國內格調高一些的rapper都拒絕承認玩直播的MC們和自己的藝術有任何關係,但從理論上講,喊麥也算是源於美國黑人嘻哈文化。

嘻哈文化包含四個要素:MC、DJ、街舞和塗鴉藝術。正宗的MC在派對中以人聲製造節奏,模仿機器所發出的諸如鼓聲刮擦聲的聲音,後來演變為rap。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的美國,紐約布魯克林區黑人幫派首領Afrika Bambaataa為了結束街頭暴力衝突,組織了大型的街區派對,併成立了DJ團體“祖魯國”,通過音樂和舞蹈給青年人握手言和的途徑。這種門檻極低的娛樂形式很快就傳遍了紐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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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美國白人說唱歌手埃米納姆個人經歷為原型的電影《八英里》

1979 年,第一首嘻哈歌曲《饒舌歌手的快樂》誕生,80年代中後期,嘻哈音樂出現了東岸、西岸、硬核等多種風格,由黑人亞文化向流行文化轉變。

90年代,全球化和去工業化浪潮席捲世界,許多國家失業率居高不下,城市底層青年更是深受影響。嘻哈文化作為對主流社會的抗議,成為世界各地青年表達個人思想、批判諷刺社會不公的途徑,逐步席捲全球。

按理來說,中國的MC們與四十年前的美國黑人同為社會底層,同樣飽受中上階層偏見之苦,應當能創作出同前輩們一樣有震撼力的歌曲才對,但細究喊麥的形式與內容,除“以說為主”之外,與美國節奏多樣、技巧性強、恣肆不羈的rap並沒有什麼相似性。

喊麥這種形式也在進入中國後變得“特色”起來。

中國的喊麥其實是網絡時代的“快板”

很多人在第一次聽完喊麥後,都覺得它特別像快板。MC天佑在接受採訪時也回應過類似的問題:

“我覺得喊麥一點不低俗,更像是一種網絡時代的新興‘民俗文化’。至於很多音樂人覺得喊麥像快板,我認為這是他們在誇我,快板是民間藝術,既然喊麥被評價像快板,我覺得喊麥應該可以算得上是一種‘網絡藝術’。”

無論看節奏還是看內容,喊麥確實很像快板說唱。作為說唱藝術領域極為特殊的一類曲藝,快板說唱源自唐宋時期“蓮花落”的乞食技藝。這種以“數板快唱”為基本形式的藝術雛形,歷經宋、元、明等朝代的演變,在清代發展成為北京城中丐幫組織最主要的一項乞討技藝,專門以臨時編演的朝街套詞挨戶索說,沿門討要,人稱“數來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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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來寶

至民國建立以後,部分“數來寶”的藝丐轉型為民間說唱藝人,與其他說唱藝術合流,使快板說唱正式成為說唱藝術的一門曲種。

1950年代,在國家“新民歌運動”的影響下,快板說唱融合評書、相聲、山東快書等說唱藝術,創造出快板說唱新曲種:快板書。

當時的熱度有多高呢?連老舍都寫過《龍鬚溝》快板書:

“給諸位,道大喜,人民政府了不起!了不起,修臭溝,上邊兒先給咱們窮人修……這兒髒,這兒臭,政府看著心裡真難受!好政府,愛窮人,教咱們乾乾淨淨大翻身。修了溝,又修路,好教咱們挺著腰桿兒邁大步:邁大步,笑嘻嘻,勞動人民又心齊。齊努力,多做工,國泰民安享太平,享!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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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板書

喊麥被嘲成快板,雖然意在譏諷其鄉土低俗不算音樂,但是快板書配上動次打次的音樂,變成喊麥同樣毫無難度。畢竟,喊麥連愛用頂真修辭格和句句押韻,都和曲藝特別像。

況且從盈利形式上看,直播間的喊麥和民間說唱也實在是太過於相似。

雖然“數來寶”在歷史上主要是一種走街串巷的曲藝,但大多數傳統說唱藝術主要生存在“明地”上:在人流眾多的集市上“圈地為場”,場地完全開放,觀眾來去自由。藝人聯合演出,互相吹捧,用各種幽默調笑或者裝可憐套近乎的“綱口兒”動員觀眾打賞錢。

如今雨後春筍的直播平臺、日進斗金的網紅MC、打賞彈幕的互動方式看似高端新奇,本質上講,並沒有脫離老北京天橋和鄉村集市賣藝的基本形式。

喊麥為什麼會如此流行?

如果說喊麥有什麼“時代性”,最直接的體現,就在歌詞上。

晉江起點貼吧十九樓裡的言情魔幻、武俠穿越,受眾永遠比巴克扎克廣,閱讀量永遠比《追憶似水年華》大。

一路從小眾唱到能開演唱會的《棠梨映雪》、《傾盡天下》,如果不考慮編曲和歌詞的藝術性比喊麥高出一大截,單看“血染江山的畫,怎敵你眉間一點硃砂,覆了天下也罷,始終不過一場繁華”這樣的歌詞,其實表達的意思和“兩年征戰已白髮,一生征戰何人陪,我誰是誰非我誰相隨,戎馬一生為了誰,能愛幾回我恨幾回”差不多。

既無旋律又沒文化的喊麥竟如此流行,背後原因發人深省!

MC們的夢想,其實並不新鮮。帝王將相、解甲歸田、男兒自強、二美團圓——戲臺上有收服蠻夷,有皇上賜婚,有薛平貴和王寶釧,有蔡伯喈和趙五娘,從古到今,國人喜歡的一直是這些橋段。

意淫也好,低俗也罷,某種程度上講,從戲臺到網絡小說再到喊麥歌詞的“封神榜上留我名”,沒機會受高等教育,沒機會擠進社會上層的年輕男女們,幾千年來輸入輸出的內容從來都沒有變過。除了“娶美人當帝王“”,“男人重義女人愛錢”,他們無法開闊地想象什麼,也不能真正尖銳地批判什麼。雖然這並不是他們的錯。

喊麥之所以能流行,一方面是因為門檻低、節奏感強,更重要的是那些讓精英看起來很low很俗的唱詞其實恰恰是粉絲們所喜愛、追求、嚮往的。對喊麥的評價的兩極化也深深地顯示著這個國家一線城市和三四線小城市之間的巨大鴻溝。

不過嘲諷喊麥的人也別太得意,因為文化領域的鄙視鏈一直都在。聽流行的鄙視聽喊麥的,聽搖滾的鄙視聽流行的,聽古典的鄙視聽搖滾的。這就好像中產嘲諷底層,成功人士嘲諷中產,只有真正的贏家在悶聲發大財。

周忠元:《俗文學與民間文學研究的依附和分離》,《上海大學學報》,2007年第6期;

陳敏:《嘻哈文化對當代美國黑人青年的影響》,《中國青年政治學院學報》,2012年第5期;

陳建華:《民間傳統說唱藝術的經營》,《中華戲曲》,2014年第48輯;

趙霞:《從學堂到民間——論中國近代歌詞創作的層級性差異》,《樂海勾沉》,2015年7月;

陳敏:《我能聽見底層青年的吶喊》,《中國青年報》,2016年1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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